夜色正濃,皓月當空。孫啓明跟在李大身後,又是走了很久。雖然李大沒有細說如何辨別方向,但是孫啓明沿路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這李大看起來似乎隨意而行,但是孫啓明留意到了。往往在轉彎拐角處,總會有一些石塊,石柱之類的東西。他猜測,也許這就是李大用來認路的標識。
路上兩人並沒有過多交談。一是李大腳力快,總是走在了前面。再一個是孫啓明也是累得喘息連連,根本無暇去說話聊天。一路行來,他又覺得心口隱隱作痛。也不知是槍擊震動造成,還是掉落峽谷所致。感覺並不好受,只是忍著。
夜中行走,又是將近一個小時。距離那處有佛窟的小山已經不太遠了,孫啓明隱約又看見了那座小山。不過,前面的李大卻停住不動了,好像正在等待自己。
孫啓明趕緊加快腳步,待到走近,剛想要出聲詢問。卻見李大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壓低了聲音說道:“噓。不要出聲,前面有人。”
“啊?”孫啓明見狀倒是嚇了一跳,也學著李大的樣子,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是說佛窟裡有人?”
“嗯。”李大沒有回答,而是改變了方向,沿著左邊的山路慢慢走了過去。孫啓明走到了李大原來的位置,果然遠遠看到佛窟前面,好像有火堆的光亮,還有人影在晃動。可是距離有些遠,無法看清是誰。
“前面之人,敵友未明。趁著夜色小心潛行過去,先看清楚再說。”李大回頭低聲對孫啓明說完。放輕了腳步,藉著月照山影的黑暗處,小心接近過去。
孫啓明只是點點頭,並不敢說話。也是輕手輕腳,緊隨其後,悄悄走向左邊的那座小山丘。這時候雖然萬籟無聲,可他劇烈的心跳,卻如同擂鼓之聲,震盪在耳邊。
隨著一步步悄無聲息地攀上小山丘,越來越接近那羣身份未明之人。孫啓明越來越忐忑不安,神經十分緊張,心中即是好奇又是害怕。
這片荒漠之中,自己所知,也就吳爺他們三人可能還在這裡。難道會是他們?不太像,剛纔看那裡的人影,好像不止三個人。如果不是他們,那會是誰?
孫啓明突然有些擔心,他想到了。這裡並不是只有吳爺他們,還有那一夥襲擊自己的土匪!難道說,是他們在佛窟裡?這樣的話,可就大大不妙了。
儘管李大功夫了得,可自己卻是手無寸鐵。萬一要是打起來,以李大的身手,逃跑是毫不費力,可自己就只能等死了。一想到這裡,孫啓明愈加不敢發出任何聲響,連呼吸都放慢了不少。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山丘的側面。
這裡的三座山丘好像“品”字形分佈,在左邊的這座小山之上,正好可以遙望佛窟前的景象。孫啓明學著李大的樣子,也是趴在坡上。僅僅露出了半張臉,朝佛窟前面窺視著。
只見那佛窟之前,果然有五人圍坐在一個篝火旁邊。好像在烤肉喝酒,有說有笑好不熱鬧。不過距離還有五六十米,聲音有些斷斷續續,無法聽清到底講些什麼。
但是,孫啓明卻有些不淡定了。他看得清楚,在那火堆之前的幾個人,絕非善類。光看他們的打扮,就知道這些人不是土匪便是山賊。不但個個腰間別有馬刀、手槍,就在旁邊還駕著五六條長槍。
藉著月光仔細觀瞧,在距離火堆稍遠的佛窟邊上。一塊大石頭旁,還有八匹彪悍的高頭大馬。看它們馬鞍上都掛著東西,好像這夥土匪頗有收穫。再看那佛窟之中,卻由於角度侷限,只能看到光影閃動,應該是有人在裡面。
孫啓明心中不安,雖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襲擊自己的那夥土匪。但總覺得,還是少去招惹他們爲好。急於想要脫身離開,可李大卻一直盯著前面看,好像入了神。
如今與那夥人距離太近,也不好出聲招呼李大,怕萬一被他們聽見引來麻煩。無奈之下,孫啓明只得強忍著,縮回了頭,不再張望。
這時候,李大卻伸手悄悄拉了拉孫啓明。擺手示意,讓他後退開去。孫啓明巴不得離開這裡,點了點頭,躡手躡腳從來路退了回去。這一下足足退後有四五百米,一直等到轉入一塊巨石的後面,方纔停了下來。
李大習慣似的,又跳到旁邊一塊石頭上。在上面蹲了下來,用手摸著下巴的短鬍子。微皺眉頭,一副思考的樣子。
孫啓明等了片刻,見他一直不言語。終於忍不住,走近幾步,低聲問道:“那夥人好像是土匪吧?天太黑我瞧不太清楚。我們現在怎麼辦,是不是趁著他們還沒發現,這就跑路啊?”
“跑什麼?我正是要去找他們呢。”李大眉頭一揚,微笑著道:“嘿嘿,方纔我說的困難之事,就是要尋找這幫土匪。所謂困難,是在蒼茫荒漠中,他們蹤跡難尋。現在正好,他們自己送菜上門,倒也省去我不少功夫。”
“什麼?你要找他們幹什麼?”孫啓明大感疑惑,繼續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大略一沉吟,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雖然孫啓明是外人,門派中的事情本不該對他細說。可是,有些話憋悶在心,時日既久實在難受,終究還是要找人說說。於是,李大站了起身,跳下石頭。嘆息一聲,說出了他的一些事情。
原來,李大所在的自在門,是一個隱世的門派。每一代的門人弟子皆是由上一代之人,從各地挑選並收養來的孤兒。前輩選材極嚴,但是選中之後,就會傾囊相授絕無保留。師傅對於徒弟來說是亦師亦父,恩義傳承每代皆然。
李大就是一個孤兒,他原本流落街頭無依無靠。是被他的師傅何守義,從歹人手中救下,帶回了山中的。那個時候,他只有七八歲,距今已有二十多年了。
剛纔那夥土匪的頭目,名字叫做趙哲賢,他們便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趙哲賢也是一個孤兒,他自襁褓就被掌門何守禮收留。兩人年紀相仿,但趙哲賢入門在先。排在了李大的前面,按照門人排序,是他的二師兄。
然而就在四五年之前,也不知因爲何故。趙哲賢卻突然脫離門派,出山去了。
“本來,我‘自在門’一派,門規並不禁止弟子出山。他便是要走,掌門也不會阻攔於他。那知道,趙哲賢竟然跑去勾結洋人,在西域盜掘古蹟寶藏,還弄出了一個幾十號人的匪幫,四處作惡。”李大咬著牙,神情很是氣憤。
“這麼說來,你是奉命過來抓他回山的?”孫啓明這才明白。原來那土匪頭子,竟然與李大是同門師兄弟。從李大的身手看,想來他的師兄也非等閒之輩。他知道,凡是門派必有隱私,外人不便詢問。因此只是順著話頭,想確認李大此行來意。
“不單如此。”李大面色如鐵,雙手緊握,恨恨說道:“後來我的大師兄孫哲聖,找到了他,想勸他懸崖勒馬。怎料,竟然遭到那畜生的毒手。這,纔是我要找他的原因。”
“殘害同門,真的是喪心病狂啊。”孫啓明對這個趙哲賢的行爲也很是氣憤。
“我只因三危山中沙蟲現世,一時無法去找他算賬。不想,他居然帶著同夥到這山裡盜寶,我自然不會放過他。鬥了幾次,雖然除去了他的不少爪牙,可惜最終都無法將其制裁。”李大嘆息一聲,仰頭望天。
“他們一直都是在這山裡活動的嗎?”孫啓明忍不住問道。他是見識過的,當天那些土匪毫不講理,專門施放冷槍,估計禍害非小。
“沒有,他後來跑回內地去了。我無法脫身去尋找,想來有兩年時間沒他的消息。一直到上個月,又讓我在這裡碰上了他帶領手下進山。這次他學乖了不少,帶著手下和我打起遊擊。一見我就跑,還會設計引我上當。”李大說著,卻是嘴角微揚,頗有不屑之色。
孫啓明並不插話,知道他定有下文,只是靜聽。
“嘿嘿,你看這些**。都是他們用來算計我,卻反被我從他們手裡奪來的,我準備再送回去給他們。”李大甩手拍了拍腰間的口袋,又現出了那狡猾的笑容。
“他們那麼多人,還都有槍,我們……好像不是對手吧?”孫啓明雖然氣憤趙哲賢的行爲,但心中還是害怕。那中槍的滋味實在不好受,現在心口還有些隱隱生疼。更不可能,又會有個懷錶來替自己擋子彈。
“怕什麼?他們以爲我離開那處佛窟,戒備很是鬆懈,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李大見孫啓明一副驚慌模樣,很是不以爲然。
“什麼?他怎麼會知道我們剛從那裡離開啊?”孫啓明頓時感覺莫名其妙。
“白天在那裡生火烤肉,不是還留下了火堆嗎?以他對我的瞭解,一見便知是我所爲。”李大繼續解釋道:“以前我單獨一人,從不會在同一個地方逗留太久。白天在一處,晚上總會跑到另外一處。”
“原來如此,那這次是例外,他們不會有所提防倒是說得過去。”孫啓明繼續問道:“但是,他們有八九人,還有那麼多槍,很難下手啊。”
“只可惜,剛纔狼羣和沙蟲王都拼光了,現在倒有些棘手。”李大說罷,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突然,嘴角又露出了一絲微笑,說道:“對,就這麼辦。”
“你有什麼辦法了?”孫啓明忙問。
“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在明,他們在暗。他們不知道我們有兩人,也不知道我手上沒有可以藉助的狼羣野獸。是不是?”李大反問道。
“嗯,是的。”孫啓明點頭道。
“他們在這附近,極有可能是你昨天遇到的那夥土匪。這就是說,他們應該知道那條沙蟲王的存在。但是他們不知道,它剛剛被幹掉了。是不是?”李大繼續分析道。
“是的。剛剛那邊的動靜,這裡是聽不到的。”孫啓明點了點頭。心中設想李大所言,倒是覺得頗有道理。這裡荒漠禿山,不會是遇見別的土匪團伙,只有可能就是昨天那些。
“所以說,只要我們製造出一個假象。讓他們以爲我要引來沙蟲王,這樣他們知道不敵,必定會逃跑。這樣我便可以趁機在半路偷襲他,只要他落了單,對付他一人就簡單多了。”李大繼續說道。
“這行得通嗎?萬一他們拼死抵抗,那麼不就穿幫了?”孫啓明還是有些疑慮。
“這個就需要你配合了。”李大拍了拍孫啓明的肩頭,把自己的計劃詳細告訴了他。最後,見孫啓明也點頭同意,這才說道:“好,咱們這就分頭行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