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告訴我,一定就是它。
我掙開陸景商的手。
一面跑,我一面在心裡說:神啊!如果讓我找到這個人,我發誓一輩子不再放開他的手,還有一句話,從六年前那個冬天,第一次見到他開始,我猶猶豫豫,患得患失,幾番到嘴邊又咽了進去,這一次,我將不再退縮!天打雷劈我也要告訴他。
蒼翠的鐵杉林中,斜頂的小屋靜靜立在那裡,房門幾乎已經腐朽,我走進去,屋裡沒有人,我深吸一口氣,充滿原木清香味的空氣裡,有一絲淺淺的薄荷味,我的眼眶瞬間溼潤了,通往後院的門半掩著,我想也沒想就衝了過去。
修剪齊整的小花園裡,白澤在花架下的躺椅裡睡著了,膝蓋上躺著書本,毛毯滑到地上。
這一刻,彷彿全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我輕輕地走過去,生怕腳步一重,就會驚醒這個失而復得的美夢。
在我蹲身去拾毯子的時候,白澤醒了,目光先是詫異後是迷茫。
“一微,我是不是……在做夢?”
我終於忍不住,撲進他的懷中失聲痛哭。
白澤於是抱緊了我,他的臉龐深深埋入我的肩頸,我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聲音因爲激動而變得顫抖模糊,白澤與我耳鬢廝磨,柔聲安慰。
“什麼?你說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貼上他的脣。
“我愛你,白澤,我愛你。”
太陽聖殿事件還沒有完全落幕,作爲他們和意大利那邊的教徒的臨時搭線人,白澤被聯邦調查局請去協助調查,離開的時候,聯邦局的官員對我們說。
“白先生,雖然他們在美國境內的組織已經被剿滅,可是因爲意大利那邊還有餘黨,而他們的報復手段很殘暴,您萬事還需小心。”
白澤微笑謝過,上車的時候,他看見我發白的臉,嘆氣。
“別怕,意大利那邊並沒有見到我的長相,剛纔那位官員的話只是禮貌性提醒。”
他好似想起什麼,苦笑。
“反而你的那位哥哥可能更需要小心,因爲我全程都是以他的身份在和對方交涉……”
他的語氣裡隱隱有些擔心,但我卻釋然了。
陸景商的生父陳家明,利用此次劫持事件大打煽情牌,各種採訪、演講裡都要提及,爲他賺取了不少選票,雖然陳顥哲顯然不願配合演出,但這種低調謙遜的形象卻博得一衆好感,所有的稱頌都落到了他們父子身上。
我很反感,這是一場關於白澤和我的生離死別,現在卻被換了主角做爲政治籌碼廣而告之,想到就來氣。
但奈何白澤完全不在意,我哼了聲,調下車窗,讓清風拂面。
“了事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自求多福吧!”
離開緬因州,我們回到洛杉磯,陸景商同行,於是這行程就變得有些尷尬。一路上我們都很沉默,下了飛機,陸景商的住處和白家的別墅分屬兩個相反的位置,我們不得不道別。
白澤率先開口。
“景商,我不在的時候,謝謝你陪在一微身邊。”
陸景商似笑非笑。
“不用你謝我也會那麼做,如果你回不來,我會陪她一輩子,只是可惜……”
氣氛瞬間降到冰點,我尷尬不已,陸景商這傢伙,開得這是什麼破玩笑。
白澤也笑。
“那真是不好意思。”
陸景商翻了個白眼,目光落在我身上。
“對了,安東尼給我打電話了,說聯繫不上你,正巧你在美國,aloom投產的事,過幾天約個時間一起商議一下吧。”
白澤立即打斷他。
“景商,再過幾天,我和一微準備回國結婚,恐怕是沒有這個時間了。”
什麼?結婚?
我和陸景商同時愣了一下,然後我看到陸景商勉強牽了牽嘴角。
“是嗎?……那麼,有我的喜帖嗎?”
白澤真誠地看著他。
“不止是喜帖,長兄如父,我希望,婚禮上您能代替陸叔叔挽著她走完這一程……”
這怎麼行!我心裡一驚,暗地裡掐了白澤一下,但他卻毫無反應,全程只盯著陸景商的眼睛。
“我答應你。”
陸景商的聲音黯啞,目光也有些落寞,我低頭不敢直視,暗怪白澤不和我商量,就做出這種決定。
坐進出租車裡,我還是忍不住。
“你剛纔——”
“沒錯,是故意的。”
白澤突然握緊我的手。
“從景商看你的眼神裡,我知道,他還愛你,雖然這麼做有點殘忍,但是比起沉迷於留戀,還是快刀斬亂麻來得好,何況,我也希望得到景商誠摯的祝福……”
他的話讓我有些難過,沉默了一下,我氣哼哼地質問。
“等等,誰說要回國結婚了?”
白澤捏捏我的臉,揶揄。
“不結婚,難道要非法同居?好好的女孩子,這是什麼作風?”
“你不是在美國唸的大學嘛!還那麼封建!”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白家一向封建。”
我竟無言以對,顯然激將法對他沒用。
其實我並不是不想和白澤結婚,如果可以,我巴不得馬上就搶過車直接開到教堂,用刀子逼著他“說,娶不娶我!”
但內心深處,我害怕回國,害怕面對白家、白老爺子,記得兩年前,我曾答
應過他,永遠離開白澤,雖然我並不後悔自己食言,可終歸還是面上有愧,心裡有鬼。
我不敢想象,會遭至什麼樣的反對,不忍白澤再爲了我,去觸他父親的逆鱗。
“真的……不能再在美國多呆一些日子麼?就我們倆。”
想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白澤目光有些複雜,他輕輕嘆了口氣。
“好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我馬上原地滿血復活,抱住他的胳膊。
“那投產的事……”
不等白澤發話,我便開始賣力爭取。
“你看,我好歹是aloom的創始人之一,總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是不知道,安東尼那個文藝青年有多不靠譜,要讓他去和陸景商談,那絕對會簽下不平等條約,血本無歸!你忍心看著我的事業剛起步就付諸流水嗎?”
“這麼慘,那不如我陪你去?”
“啊?不會吧?”
白澤轉頭,瞇起眼睛看我。
我連忙咳嗽。
“啊!沒有,我是想說,好的,謝謝,太驚喜了,呵呵……”
白澤帶我回到白家在海邊的別墅,我們在那裡整整住了一個月,和所愛的人在一起,我總覺得時光太短,況且我擔心這次的綁架事件會給他帶來什麼陰影,所以整天糾纏著他,希望能用溫存化解黑暗。
其實白澤外表斯文,內心卻比我想象得強大許多,只是他樂得裝可憐罷了,某天半夜我醒來,發現他還沒有入睡,筆記本電腦搭在膝上,我湊頭一看,竟是在處理白家生意上的事。
我於是翻身抱住他的腰,一個勁往他懷裡鑽。
白澤從筆記本上移開目光,伸手揉我的腦袋。
“幹什麼?像只邀寵的小狗。”
我瞪他一眼,有些氣悶。
“你每天都在我睡著以後工作?”
白澤聞言,把電腦關了放到一邊,鑽進被子裡摟住我。
“也沒有每天,總有一點事情需要處理……”
“不能白天做嗎?”
“美國的白天,是中國的深夜……”
“那、那還有其他時間呢?”
我有些說不下去,因爲白澤的手滑進了我的睡裙,他的脣在我耳珠上流連,聲音開始含混。
“哪有其他時間?”
我呼吸著他身上薄荷的味道,深深嘆了口氣。
我知道,不懂事的是我,他的家在那裡,事業也在那裡,總要面對,我們不能在美國躲一輩子。
意亂情迷之際,我在他耳畔呢喃。
“白澤,我們回去吧!我想家了。”
他的腦袋埋在我胸前,悶聲嗯了一聲,也不知聽進去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