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宇掛了電話,走出臥室。
他站在樓道轉角處,看了眼大廳裡盯著棋局陷入沉思的老人,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邁步朝老人走去。
“爺爺。”
始天一擡起頭,隨口一問,“誰找你???”
“一個朋友。”
始天一努努嘴,什麼也沒多問?!伴_始吧,下完這局棋,我就該去睡覺咯!”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滾下肚,他砸砸舌,搖頭連說:“老了!老了!身體吃不消了!”
始宇聽著爺爺這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始天一一輩子與從軍,是一名位高權重的上將老人。到老到死,他骨子裡流的都是軍人的血液。體內有軍魂,他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子孫都能從軍。始天一一生共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始末年輕時參軍,軍功赫赫,不過三十便被國家授予中校軍銜。小兒子始守,自小愛經商,身子骨雖不瘦弱,但也不算硬朗。
可惜的是,大兒子始末在三十八歲,榮升上校那一年,因爲臥底行動被黑幫槍殺。英年早逝,始末成了爲國犧牲的英雄。大兒子死後,早已退休的始天一提前衰老,萎靡不振好一陣,直到後來始宇誕生,情況這才略有好轉。
可惜的是,始宇也對參軍興趣不大,相反的,他倒是喜歡建築學之類的東西。
所以高考畢業,始宇瞞著家裡人,獨立獨行,擅自報了Z大建築系。直至通知書被寄到那裡來的那一天,一家人這才知道實情。那幾天,始天一老爺子怎麼看始宇怎麼不爽,始宇擔心慪壞了老爺子的身體,可有大半年時間不敢歸家。
後來始天一逐漸理解了始宇,誰沒有個夢想呢?爺孫倆的感情這才重歸於好。
這會兒聽始天一感嘆自己年老,始宇心裡別提多難受。
堵得慌。
如果他執意不去參軍,那麼他們這個軍人世家,屬於他們家的榮耀,怕是就要到此終結了?!盃敔敚屑?,我想請你幫忙?!?
始天一從鼻子裡發出一個高冷的音節,“哼,你求我,準沒好事。”始宇摸摸鼻子,訕訕一笑,“是這樣的,我想請您,幫我弄一個身份?!?
始天一年老卻不渾濁,反倒凌厲威嚴的雙目微微染上疑惑,“是要造假身份,還是徹徹底底的給人弄一個新身份?”
“新身份?!?
“哼,我辦不到,我又不是公安部的!”始天一頭一歪,打算撇乾淨。始宇無奈一笑,老頭子跟公安部那羣老傢伙好幾十年的關係,不過就是弄個新身份,他怎會做不到?不過是心有不甘,打著別的算盤。
“如果您幫我辦好這事,那麼我承諾,這學期結束,我就退學入伍?!?
始宇的話,落地有聲。
平地驚起一聲陣雷。始天一難以置信眨眨眼睛,激動的問:“你說真的?”
“嗯?!笔加疃似鹱约旱谋用蛄丝诓?,他不後悔自己的決定。身爲始天一的孫子,他有責任擔起屬於始家的榮耀。
“好!好得很!”始天一拍大腿,激動得老臉上的褶子都跟著抖了好幾下。
“那我說的這事…”
“今晚連夜給你辦好!”自己的願望落了底兒,始天一高興的忘乎所以,忙一口承下。他平復了心情,然後拄著柺杖起身,剛走到客廳邊緣,他又轉身看著盯著棋局望出神的始宇,問他:“小宇,我可以幫你弄一個新身份,不過求你辦事這人,你可信得過?這要是信不過的人,可不能隨便應承下來,小心被壞人利用了。”始天一也警覺,沒忘了關鍵的事。
始宇擡頭看著爺爺,認真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說:“爺爺放心,是個信得過的人。”
見始宇回答得這麼肯定,始天一這才放下心?!澳蔷秃谩2辉缌耍阋踩ニ??!?
“爺爺晚安?!?
始宇站起身,目送始天一進了臥室,這纔拿出手機給幽居回了條短信。發好短信,他又低頭看那盤棋,人生如棋,腳踏的每一步,都是一盤棋具,環環相扣,走錯一步,滿盤皆輸。
選擇參軍,他以後會後悔嗎?
始宇望向外面,草坪外的公路上,就站著兩個站崗的哨兵。他們住在機關大院,保衛措施高度嚴格,多虧了這些堅守崗位不辭辛苦的士兵。他盯著哨兵挺立的背,垂放在腿上的雙手,微微一緊。
路選了,跪著也要走完,流血流淚,傷筋動骨,何懼!
*
幽居收到短信,心裡忽然一鬆。
程清璇洗了澡出來,身上只穿著幽居的襯衫跟自己的休閒褲,頭上包著一塊圍巾。她打開陽臺門走出去,鼻尖嗅到海棠花的香味,她微微一勾脣,開口打破寂夜裡的安靜。“你在看什麼?”
幽居倏然擡頭,見到程清璇,微微出神。
自己的白色襯衫被她穿在身上,依舊很寬大,裡面的纖細嬌軀若隱若現,曲線未能完全展現,卻更顯得她嬌小可人。幽居收回目光,才說:“始宇的短信,你準備好材料我再交給他,最多兩天就能辦好?!?
程清璇面色一喜,“你找他了?”
“嗯?!?
“幽居,你這朋友可真好。這種違法的事,他眼也不眨就敢幫你,還真不是一般的信任你呢…”程清璇靠近幽居,跟他並排著看小區樓下。
幽居則因爲程清璇這無意間說出來的話沉默了。
他說起這事的時候,始宇一句話也沒多問,這不正好完美的詮釋了始宇對他的信任麼?幽居平淡的目光,微微一亮,連眉眼都暖化了。
程清璇無意間偏頭,正好捕捉到他溫柔的模樣,“你笑什麼?”
幽居趕緊收起嘴角的笑,“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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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選了,跪著也要走完,流血流淚,傷筋動骨,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