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牢獄中的大部分人已經進入夢鄉,連負責看守的獄卒,也打著瞌睡,頭一點一點的靠在桌子旁熬時間。 :.
咔嗒。
一道極其細微,細微到近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聲響從外頭傳來,但被瞌睡蟲環繞的所有人,沒有一個捕捉到這聲細響。
反鎖的牢獄大門入口被人輕而易舉的打開,閃入一道修長的人影。
那人進來之後先警惕的環顧一圈,最後將目光定在那坐在桌子旁的幾個小雞啄米的獄卒身上。
他毫不猶豫的走過去,落地無聲,在幾人察覺到危險來臨之前,先出手快如閃電的戳中了他們的睡穴。
隨後,他對著偷偷從門後探出一個腦袋的女孩兒招招手,用氣音說:“進來吧。”
女孩兒見危機解除,呼出口氣,慢慢吞吞的邁了進來。
牢獄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濃厚的血腥味揮之不去,潮溼陰暗的石壁上點了幾盞微弱的壁燈,勉強照亮了前行的路。
間或,有重傷的犯人在睡夢中也難以遏制的發出低低的痛吟聲。
女孩兒跟著他,走過一個個牢房,清澈的目光滑過那些蓬頭垢面、血跡斑斑的囚犯,臉上無悲亦無憫。
是啊,關在這裡被折磨成這個樣子固然可憐,可如果什麼壞事都沒做,又怎麼會被人抓進來呢?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關押葉槐卓的牢房前。
與其他所有的囚犯都不同,這間牢房不但乾淨而整潔,還有一套桌椅。
桌子上擺著一摞書本和一盞油燈,旁邊還放著茶盤,以及幾盤雖然不夠精緻,卻看起來很是美味的小點心。
最重要的是,關押在裡面的葉槐卓,葉二少爺,睡得並不是其他人那樣的稻草堆,而是一張鋪著柔軟被褥的小牀,牀邊還點著一爐薰香。
女孩兒不怎麼意外的挑了挑眉毛。
青年卻是嘲諷的嗤笑一聲。
女孩兒感嘆:“不知我要是犯了錯,被關入牢獄之中,有沒有這樣的待遇。”
青年毫不猶豫打破她的幻想:“你那個母親沒當場殺了你給衆人賠罪,就要謝天謝地了。”
女孩兒苦笑:“你倒是看的清楚,”隨後又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
“罷,她要是真有點母親的樣子,我也不至於會做的這麼絕。喂,看他這麼香,我很不爽唉,怎麼辦?”
青年手指一彈,一道指風凌空打出。
還沉浸在和紅綾纏綿悱惻的美夢中的青年立時痛呼一聲,瞬間清醒過來。
“誰?”他警覺的低喝出聲,聲音在不大的牢房內悠悠迴盪。
“噓——二哥,我來看你了。”
女孩兒稚嫩的,沒有任何敵意的聲音低低響起,在這樣幽暗靜謐的環境中,聽起來格外悅耳。
葉槐卓的背後卻一下冒出了一層白毛汗。
“是你?”他一下翻身從牀上坐起,仍是戒備的望著她,不耐道:
“你來做什麼?來看我的笑話?”
“呵,”女孩兒搖頭低笑:
“二哥過的這麼好,我有什麼笑話可看?不過是聽聞二哥出了這麼大的事,坐立難安,夜不能寐,連夜帶著點東西來看望二哥罷了。”
“你會有那麼好心?”
葉槐卓可沒忘記他娘送去給他大哥的那些美貌丫頭們是死在誰之手,“你是怎麼進來的?趕快滾吧,我現在不想見你。”
葉離枝纔不會傻到告訴他是怎麼進來的,萬一他吵醒了別的囚犯,繼而吵醒那些獄卒,他們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自然是買通了人才能進來,唉……二哥啊,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呢?這不是在給葉家抹黑嗎?若是被父親知道你在菜裡下毒害人,想必他老人家會非常失望吧。”
葉槐卓不屑的狠啐了一口。
不過一聽到對方開了嘲諷模式,一顆心反而安定下來,他就知道,這個三妹這次來,絕對沒安好心,原來是來趁機奚落自己來了。
不過他身後有葉家仰仗,虎毒還不食子呢,葉瀾絕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嫡出的兒子就因爲這麼一點小事而葬送前途甚至小命。
所以他只是無所謂的聳聳肩,輕鬆道:
“等父親回來,你隨意去他那裡告我的狀啊,不過就算我做錯了事,父親也決計不會輕易捨棄我的,”
他的目光陡然惡毒起來,緊盯著葉離枝的眼睛,一字一字道:
“無論我再怎麼落魄,父親依然會選擇保住我,因爲我永遠永遠,都比你的親哥哥要強上一百倍、一千倍。”
隨後他又靠回軟枕,低眸彈著手指輕嗤道:
“這件事要是換做是大哥,我敢保證,爲了保全葉家的面子,父親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捨棄他,因爲他,對於葉家,沒有任何一點利、用、價、值!”
葉離枝驀地握緊了雙拳,牙關咬得死緊。
因爲這樣的悲劇,在上一世,就活生生的演繹過一次。
而且那一次,真正錯的人還不是他的大哥,他的大哥只是被人誣陷的。
而爲了證明自己的鐵面無私,和保全自己的名聲地位,葉瀾的確毫不猶豫的選擇捨棄了大哥。
呵,真不愧是父子啊,葉槐卓還當真很是瞭解葉瀾的爲人。
不過,她隨即又放鬆下來,那都是不可觸及的過去了,同樣的悲劇,她決不允許再次上演!
是啊,父親看重二哥,看重這個滿腹經綸、學富五車、相貌堂堂、玉樹臨風,前途無量的兒子,可,那又怎麼樣呢?
只要他變成了死人,再優秀,也不可能有任何利用的價值了。
柳星然突然擡起手,搭在女孩兒的小肩膀上用力的捏了捏,隨後沉聲詢問裡面的囚犯:
“葉二少爺,你在菜中下毒,讓那麼多人有了癮頭,難道,就沒有考慮過後果嗎?”
葉槐卓滿不在乎道:“就算有後果又怎樣,我父親會替我擺平一切的。”
“嘖,原來是個還沒長大的毛頭小子啊,做了錯事還要自己的父親幫忙擦屁股,簡直遜斃了。”柳星然嘖嘖有聲的鄙夷。
“你!”葉槐卓猛地挺直了脊背,厲聲斥道:“你是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來說我?!”
“我自然不是什麼東西,我是人,說你一個牲口還是綽綽有餘。”
柳星然學著他剛纔說話的樣子,垂眸彈著指尖,他發現用這個姿態跟人說話,真的有種在蔑視對方的爽快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