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前廳裡,一片死寂。
謝將軍剛出宮,走至半路,便聽謝玉樹傳來他的近衛與謝靈沁身邊的丫鬟與大打出手的事。
當然,還包括,寧一在謝靈沁手裡。
茶水繚繞,已經冷了一壺之後,再上一壺。
然而,依然沒人開口。
謝將軍知道如今的謝靈沁不可同日而語,所以一回府,走至前廳,便沒多說話,只想等著謝靈沁開口。
只要她先開口,他還能拿到主動位置,可是,謝靈沁卻比他還要淡定沉穩,久而不開口。
再觀寧一,似乎極聽謝靈沁的話,謝靈沁不開口,他也呆呆的坐在那裡,看都未看他一眼。
到底,這是他的兒子啊。
“靈沁。”
謝將軍到底還是崩不住,先開口。
甫一開口,謝靈沁迎著謝將軍的眼神微微一笑,“父親,我還以爲你不與我說話了呢。”
“呵呵,怎麼會。”謝將軍笑得牽強,“今日這事……”
“明統領公然駁兌我,還與我丫鬟大打出手,我想,父親,自不會徇私吧,方纔,一定是在想著如何處置明統領吧。”
謝靈沁說著話,對著寧一輕輕微笑,“寧一,喝茶。”
“嗯。”一聽謝靈沁發話,寧一立馬揚起笑,端起一旁的茶杯,看起來,很渴的樣子,可是若不得謝靈沁發話,便不得喝。
二人這一切動作,互動,外人看似沒什麼,可此時,於謝將軍來說,都是威脅。
“靈沁,我到底是你父親……”
“是啊,所以,女兒相信,父親自會給女兒一個公道的。”
謝靈沁盈盈擡眸,睥神誠切,倒讓謝將軍一進失言,怒不可發。
謝靈沁目的很明確,是要懲罰明統領,他若不開口下令,她就不會與他說寧一的事。
“明統領,今日之事,你確實有錯,這就下去,領二十大板子。”謝將軍沉著眸,終於在兩相權衡中下了了命令。
明統領自然不敢有何異議,當下拱手,退下,“是。”
然後,謝將軍屏退了廳裡的下人,這纔看著謝靈沁,一嘆, “謝靈沁,寧一是我的兒子,也是你的弟弟。”
謝靈沁裝作很詫異的樣子,“父親你這是……”
“以前後院裡不是有一位妾室生下兒子,當時,腦子有些問題就跳湖了吧,其實,當時是沒有打撈到孩子的屍體的……”
謝將軍對上謝靈沁那凌然疑惑的眼神,道。
事至如此,謝將軍也沒必要說謊。
“原來如此。”謝靈沁側眸看著寧一,輕而淡笑,“寧一,原來我們是一個父親呢,難怪你與我如此親近。”
“父親?”
寧一表示很疑惑。
“對,去吧。”
謝靈沁微笑,“去你父親身邊。”
寧一搖頭,“我只和寧哥哥與謝謝在一起。”
“你是我的兒子,你當……”
謝將軍起身想走過來,卻被謝靈沁擡手阻止。
“父親,我很意外,寧一竟是你的兒子,我的弟弟,但是,就算是寧一是你的兒子,可是,是不是也該給他時間熟悉,你也道說他心智有些問題,他已經習慣了與寧秀才在一處,再如何,也需要一個過度。”
謝將軍自然不願,銳眸掃向謝靈沁,“謝靈沁,你不想讓寧一回將軍府?”
“那父親你能確保寧一在將軍府會好好的?”
“這……”
“人心都是肉長的,我若是父親,真想認這個兒子,可以一日一日的去寧秀才家,以心打動寧一。”
謝靈沁話落,起身,“我知父親不喜我,我也不想與父樣打太極,所說之言,也是爲了父親好。”然後,謝靈沁事著寧一出了前廳。
謝將軍坐下,而後又起身,最後還是坐下,一手拍在椅靠上,憤怒至極,又百感交集。
兒子是找到了,可是,心智受損不輕不說,還如此聽謝靈沁的話。
這,不是好事!
“姐姐,方纔那人,是我父親?”
“對。”
府門口,謝靈沁看著寧一,擡手撫摸著寧一的腦袋,“所以說,寧一也是有父親的人。”
“可是,我不喜歡他,我討厭他。”
謝靈沁正揉著寧一腦袋的手微微一頓,“你討厭他?”
“對,他是壞人,壞人……”
“壞人?是以前那位教養你的人說的?”
寧一揉了揉鼻子,然後點頭。
謝靈沁眼神卻瞬間複雜起來。
一旁紫河也聽出了道道,面色跟著凝重起來。
寧一從沒有見過謝將軍,可是卻對他心生這種感覺,爲什麼,他們是父子,不可能相見第一眼就是如此生厭的。
所以,那個教養的人在寧一面前,說過謝將軍壞話?
謝靈沁眉心一點一點緊起。
那人,會不會與謝將軍有仇,可是,既然有仇,又爲何要讓寧一來何護她?
她可是謝將軍的女兒。
這事兒……
謝靈沁撫了撫頭,也想不出個道道,將寧一送回了寧秀才府。
寧秀才正在院子裡焦急的等待著,看到寧一平安回來,心頭這才一鬆。
“他是我父親的兒子。”謝靈沁說話時,幾分可笑。
寧秀才張大了嘴,足可以塞下個酒瓶。
“不用驚訝,以後,我估計,時不時的謝將軍會往這裡跑。”
“寧一既然是謝將這的兒了了,爲何謝將軍還會讓他到我這裡來?”
寧秀才表示很驚訝。
謝靈沁淡笑,清冷自眉宇間掠過,“因爲,不說我不讓寧一留下,他自己也知道,寧一是一個心智受損的人,於最愛面子的謝將這來說,是不是也怕人詬語,呵。”
寧秀才當下瞭然,握了握手,須臾,又擡頭看著謝靈沁,“不對,你是想……”寧秀才狹長的眸中有有異色閃過,看了眼四下,聲音低了低,“你是故意想要引開謝將軍……”
“所以說,寧秀才智商是有的,就是以往行事看事太過偏激而已。”
謝靈沁沒有否認,當是承認了。
是呢,在聽海早前稟報她說,看到謝將軍身旁的明統領查到了寧秀才家,她就或多或者少猜到寧一是謝將軍的子嗣,而她當時也想過,是不是可以從這裡尋到夾縫。
今日,卻讓她尋到了,她是故意讓紫河與明統令動起手來的。
明統領受了罰,心性會有所動搖,將軍府書房的護衛必有所鬆動,而謝將軍要來這裡看寧一,那她,就一定有可趁之機。
謝將軍書房裡的那條秘道,她想再進去一探已經很久了。
而且,近些日來,冥冥之中,似乎總有個聲音,讓她要進去看一看,方纔甘心。
只是……
謝靈沁的目光豁然落在寧秀才的身上。
那眼神,瞬間就好像染了寒意。
寧秀才微愣,退後一步,“謝靈沁,怎麼了?”
“我有事問你。”
謝靈沁讓寧一去玩,對著紫河點了點頭,當下與寧秀才進了一旁的屋子。
紫河在外面守著。
“可是出了什麼事,讓你這般凝重。”
“寧秀才,之前,聽說你有個未婚妻的是吧。”謝靈沁問道。
寧秀才一怔,隨即點頭,“是啊,不過家道中落,前些日,聽說,她已然成親了。”
“那,你喜歡她嗎?”
寧秀才不知謝靈沁爲何如此相問,看著謝靈沁,“可是……這此中有事。”
“你可與你那未婚妻發生過親近之事。”
謝靈沁冷冷道。
寧秀才一愣,眉宇瞬間染上緋紅,“謝靈沁,這事兒,你一介女子,你說……”
“發生還是沒發生?”
謝靈沁的語氣倏然一重。
寧秀才一震,下意識答道,“有。”答完又極爲窘迫。
然而,謝靈沁卻像是在步步緊逼,“醒來時,你未婚妻可在你身邊?”
“你怎麼知道?”寧秀才豁然起身,面色震驚,此下也顧不得臉紅了,須臾,“是的,那夜,我飲了些酒,再醒來時,她就……不見了。”
“那……”謝靈沁眼底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聲音越發沉重,“你有沒有懷疑過,那夜,與你親近的,並不是你的未婚妻呢。”
“什麼?”
寧秀才倏然一驚,“你說什麼?”寧秀才搖頭,“不可能,謝靈沁,你與我開什麼玩笑,這種事,不好開玩笑的,我不是和她在一起,那我和誰……”
寧秀才緊張的面上出汗,很不自在,“那夜,是真的發生過的,真的發生過的……”
謝靈沁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氣,聲音也染上一層陰霾,“當年……”謝靈沁指尖也輕微顫了顫,“年僅十五歲的聶醉兒,就是福悅賭坊的聶莊主,你認識的,她……被人欺負了,可是,至今爲止,她不知道是誰。”
“你,你說,什麼啊。”
寧秀才突然好亂,眸光深沉晦暗,夾著驚悚,裡面海浪翻滾,似乎在急急思索。
“而我一直懷疑,甚至肯定,聶醉兒這事是皇上算計。”謝靈靈沁轉而看向那扇破褸的窗戶,睥色清寒一片,“我想,我知道你這些年爲何文章不錯,卻不得皇上重用了,先前我一直以爲是你文章過於偏激,現在……”謝靈沁閉了閉眼,“我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說,那晚和我在一起的是……是皇上出手,讓我……讓我……毀了聶莊主的清白,而我自己不猶不自知,以爲與我在一起的,是我的未婚妻……”
這個打擊太大,讓寧秀才一屁股坐回去,思緒複雜,一臉死色,“難怪,難怪……難怪,我去找她,他說我毀她請白,將我趕出來,還與別人成婚了,原來,我一直對不起的,是另有其人……”
寧秀才突然擡手,啪的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臉上,那憤恨,那愧疚,比流水還深。
有什麼,比自己睡了一個無辜的女子,還不知道自己睡了她來得讓人可怕。
而這人,偏偏是正直禮信,循規蹈矩的寧秀才。
“此事,我也是無意中得知,我並未與聶莊主說過,卻先來問你,是想將這事交給你處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這是聶莊主心裡一個結,她的行事作風你也當是知道,我也不知道後果會如何,這也是我無法預料的。”
“我,明白。”
目送著謝靈沁的身影離開,寧秀才渾身煞寒一片。
眼角,竟然還迸射出一滴淚。
柱他自詡上可對天,下可對地,問心無愧,竟,如此傷害怕了一名女子。
而他全然不知,丟對方在深淵裡痛苦。
……
長長的小道上,秋風蕭瑟,落葉紛飛,今日天氣不算太好。
紫河自然也聽到了方纔謝靈沁與寧秀說的話,她也滿心震撼。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爲什麼不告訴聶醉兒,而是先告訴寧秀才?”
謝靈沁明瞭紫河的心思。
紫河點頭,“奴婢是有所疑惑。”
“因爲,我想讓聶醉兒解開心結,如果是她先知道,她除了殺了寧秀才,然後衝動的與皇室對著幹,她不會看到身國任何人,可若是寧秀才主動去承認錯誤,她或許,會放開,真正的放開他的心,不管她是要報仇不是如何,至少,她看得到身邊的人。”
“小姐是指白掌櫃。”
“嗯。”
謝靈沁笑意蒼涼,“我不拉人姻緣,可是,卻好像就是知道,他們在一起,一定會是幸福的,有些女子,生來受苦太我,人生,當該給她一些甜。”
紫河點點頭,好久,方纔小聲的詢問,“小姐,那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太子,聽說,太子與許公子還在錦華樓未曾離開。”
謝靈沁看她一眼,“你小看你家前主子了。”
“什麼?”
“你家前主子不是一個會爲了和我賭氣,而讓別人佔便宜的人。”
紫河有些不解。
謝靈沁卻也不解釋,“走吧,如你所願,帶你去看看。”
……
錦華樓大門口,早就圍得是水泄不通。
一開始都是來瞻仰許公子的風彩的,只是沒曾想,太了也來了,於是,人就越擠越多。
掌櫃的見幾位貴客都不行驅令,也奈何不了。
謝靈沁還沒走至錦華樓大門口,就能感覺到空氣中瀰漫的粉色泡沫。
眸色,不經意一擰。
“妖孽!”
暗惱一聲,謝靈沁走過去。
而看到謝靈沁,本來圍在一起的人,竟主動讓開一條道來。
“唰——”
謝靈沁剛要跨進大門口,一個酒杯卻突然朝向她的面門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