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牡丹被當成寶一樣供在日月殿,日月殿是從前專門給教主練功的地方,但是到鍾瑤這裡,基本算是廢棄了,頂多鍾瑤闖闖禍,惹得楚宸禹發飆,然後怕挨訓會躲到這裡。平時她不進,別人更沒法進,所以將富貴牡丹放在這,剛剛好。
但事情傳到教衆耳裡甚至江湖上,就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都說武林盟主有一個叫富貴牡丹的絕世寶物,藏在南疆三途教裡,外人不得靠近,很是神秘。但武林盟主在岐山英雄臺一戰中元氣大傷,之所以還能安好,是因爲這個富貴牡丹可以續命,只要富貴牡丹碎了,武林盟主的命也就斷了。
“嗤。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鍾瑤打了個呵欠,倚在涼榻上閉目養神。
她本來還對富貴牡丹緊張不已,但時間久了,富貴牡丹依然完好無損地供在日月殿,沒有任何動靜,她也就漸漸放下心來,畢竟這最後一個也不一定和她的穿越有關係。
“都是教徒們在街市上聽到的流言,教主無需計較。”在一旁給她打扇的侍女說。她聽到“街市”二字,突然動了心,猛地睜眼坐起來,問道,“我怎麼記得,今天三途教要派人去街上,採辦送到王都的喜禮呢?”
侍女點點頭,“教主記得沒錯,雲撰右護法正吩咐呢。”
“太好了!”鍾瑤神色一喜,立刻跳下涼榻,興致沖沖地往外跑。
自從岐山回到南疆,江湖格局初定,楚宸禹擔憂她會發生意外,一直將她禁在三途教裡不準出去,她都快憋出一身痱子了!幸好阿宴要娶媳婦,三途教會去送喜禮,採辦的事交給雲撰,她要溜出去就方便得多了!
“不行!讓楚宸禹知道,又該逼我服消陽散了!”雲撰堅決不同意。
“矮油,這麼多教徒跟著,又不會出事,我就和他們一起挑挑東西隨便看看,楚宸禹不會怪罪的!再說了,他現在要管的事那麼多,就這一小會兒,不會發現的!”
“不行!我不要再吃消陽散了!”
“不會讓你吃的!”鍾瑤急道,“你不是練了《天罡血經》嘛,你跟他打啊!就算沒打過……他給你吃了消陽散……你還可以找茉盞嘛!你看看啊,我們去岐山,讓你和茉盞單獨相處,多好的機會!結果,走時什麼樣,回來還什麼樣!我又心痛又失望,現在替你製造機會呢!怎麼這麼不開竅啊!”
“這……”雲撰一聽茉盞名字就猶豫了,他皺著眉使勁想想,結果還是說,“不行!消陽散太可怕了!我不能以身犯險!”
鍾瑤幾近抓狂,消陽散消陽散!不要滿腦子都是消陽散好嘛!
“看好了!刀子在這裡!”鍾瑤惡狠狠地抽出配在腰間的匕首,在雲撰眼前亮來亮去,喪心病狂道,“我把大梁乾王閹掉的事情你聽說了吧!什麼消陽散,有我的刀子快嘛!你要再敢阻攔我去玩,我讓你痛不欲生一輩子!”
“……”
如願以償跟著教徒出來採辦的鐘瑤,得意洋洋地走在街上。
她脫掉黑袍,換了身粉嫩衣裝。素紗白底襯著淡粉色襦裙,衣領袖邊都繡了點點桃花,已經養長不少的髮絲用鵝黃飄帶繫著,清秀水靈的容貌也沒用什麼脂粉,透著股乾淨靈氣,活脫脫像個可愛的鄰家小姑娘。
跟在她身後的教徒們大包小包地拎著東西,一臉哀怨不解,這真是他們威武霸氣的教主?就教主這樣,是怎麼在岐山大開殺戒,登頂武林盟主之位的?
真該讓街上那些不明真相,大肆宣揚教主惡名的老百姓看看啊!他們教主就是這麼純良無害!不過,別家姑娘出門逛街,都喜歡買胭脂水粉,精巧首飾,他們教主怎麼眼睛就盯著糖葫蘆,桂花糕,油燜雞了呢……
“救命啊!救命啊!”
一個蒙著面紗的姑娘突然從前方擁擠的人羣中跑出,她跑得跌跌撞撞,一個不小心就跌倒在地,緊接著,一羣大漢就跟了上來,絲毫不懂憐香惜玉地拉住她,罵道,“死丫頭!還想往哪兒跑!看老子回去不打死你!”
“不要啊!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不要回去!”那姑娘很是驚慌,連連求饒。
街市本就熱鬧,這樣一來,圍觀的就越來越多,只是沒一個敢出手相助。
鍾瑤見狀,在心裡暗想,她好歹也是從教主混到盟主的,維護正義是她該做的事啊!而且路見不平一聲吼,她從來都只在電視上看過,現在穿越來有了親身經歷,就該表現一下人格魅力啊!
眼看那姑娘就要被幾個大漢強行拖走,鍾瑤立刻向身後的教徒使眼色,一個教徒萬般無奈地將手中零食丟給同伴,然後縱身上前,冷冷道:“何人在街上放肆?還不快放了這位姑娘!”
“嚯!你誰啊你!”在這種套路的橋段中,大漢總要先不怕死地叫囂幾下。
“三途教教主在此,命你放了這位姑娘!”
話一出,街上所有看熱鬧的,瞬間跑沒影了。
“什麼?魔教教主?”幾個大漢聞言直哆嗦,互相交換了眼
色,也慌忙跑走了。
鍾瑤目瞪口呆,她還等著耀武揚威地看一場精彩打鬥戲呢,怎麼才說兩句話就收場了?不帶這樣偷懶的吧!難道自己的名聲已經壞到這種地步了?
“明明說的是三途教教主,怎麼到別人嘴裡就變成了魔教教主?”鍾瑤鬱悶地自言自語,轉而問向身後一名教徒,“我很可怕嗎?”
那教徒神色一凜,頭搖得像撥浪鼓。
蒙著面紗的姑娘可憐兮兮地歪在地上,聽見鍾瑤是魔教教主,也掙扎著要起來跑走,幸虧教徒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我們教主救了你,沒有教主允許,你不能走!”
鍾瑤忙過去蹲下身,滿眼真誠地看她,她面紗上露出一雙美眸,煞是動人。
“你也怕我嗎?”
那姑娘委屈搖頭,鍾瑤又問,“那你爲什麼要跑?”
“我……”姑娘頓了頓,弱弱道,“謝教主出手搭救……還請教主放我離開……”
“那你先告訴我,那些人是誰好了,他們爲什麼要抓你?”
姑娘聞言,躊躇半天也擠不出一個字,似有難言之隱,眼神也在極力躲避,不敢正視鍾瑤。鍾瑤嘆口氣,輕柔地扶她起來,“你不告訴我,萬一那些人又回來抓你怎麼辦呢?”
姑娘眼裡閃過一絲痛楚,“那……我還是死了算了……”她說完,轉身就要跑,鍾瑤急忙去拉,誰料一失手,將她的面紗扯了下來。
這是張婉約秀麗,楚楚動人的臉!
也是祝青歌的臉!
“祝青歌!”鍾瑤大叫。
祝青歌稍稍側過臉,顯然不願被鍾瑤認出,她稍稍低眸,哀慼道,“如今你貴爲教主,又是一統江湖的武林盟主,我承蒙你出手相助,本該做牛做馬地報答,但心中有愧,實不敢乞求原諒,只求早死早超生,來世再報恩情……”
“哎等等!”鍾瑤一臉不解,“心中有愧?什麼愧?”
“當日雪月樓,我被迫賣身,走投無路之際將你砸暈,與你互換了身份才得以逃走,我對不起你……”祝青歌顯得很難爲情。
鍾瑤聽了更是驚訝,“這事我不怪你,你有自己苦衷,可我聽說你後來去了鳳陽堡,怎麼現在弄成這樣?”
祝青歌一愣,“你知道我去了鳳陽堡?”
鍾瑤點點頭,“知道啊。當時大家都在找坤元圖,盯著你的可不少。”
“也對。你在三途教,身邊還有前靖王,不會不知道。”她惆悵地輕嘆一聲,隨即對鍾瑤道,“都是那害死人的坤元圖,讓我祝家遭受滅頂之災,我一人逃到雪月樓,還以爲能躲一陣子,誰料季媽媽又逼我賣身,我實是無奈,纔會對你做那樣事。”
她語氣平和,表情卻是極力隱忍。
“可我沒想到,剛離開雪月樓不久,就被俠義幫的人抓走了,他們將我關在鳳陽堡,本來我猜到他們是爲了坤元圖,可我祝家一向對此諱莫如深,我自己更是從沒見過,又想到活著沒什麼意思,就想自盡,可……”
“可什麼?”
“可鳳陽堡的少主秦少陽對我太好,我……愛上了他,我想和他在一起……”祝青歌話至此處,秀眉深深蹙了起來,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她真的是個美人,這樣的神態看在同是女子的鐘瑤眼裡,也覺心疼。
“那後來呢?”
“後來,我心甘情願跟著他,以爲他是真心對我好,真心愛我,結果,你得了坤元圖,找到吞雲劍,秦少陽的武林盟主夢破滅了,他知道我再沒有利用價值,就想殺我,我好不容易從鳳陽堡逃出來,用面紗掩飾容貌,一路逃到這裡,身上帶的銀兩都花光了,就想著去賣藝營生,結果被人販子盯上……”
鍾瑤聽得唏噓不已,心裡涌起一陣憐憫。
“我想我即便賣藝營生,也早晚會被俠義幫的人抓住,還是早些死了好……”祝青歌邊說邊輕輕啜泣,一張楚楚動人的臉哭得梨花帶雨。
鍾瑤忙掏出懷裡絲帕,替她輕輕拭淚,“別哭了別哭了,你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跟我回三途教吧,三途教我說了算,不會有人欺負你的!”
祝青歌頓了下,輕輕搖頭,“不麻煩教主了,我知道三途教和俠義幫一直有矛盾,我留在三途教,只會加深這種矛盾,讓俠義幫更恨,我已經對不起你一回了,不想再連累你……”
“你瞎說什麼啊!”鍾瑤不是很高興,“我們之前雖然沒什麼交集,但我一直覺得你是個有骨氣有傲氣的好姑娘,要不是命運捉弄,你也不會淪落成這個樣子,你這麼柔弱,三途教和俠義幫之間的恩怨,又怎麼會因爲你而有所改變呢?”
鍾瑤見祝青歌噙著淚不說話,忙親暱握住她的手,關切道,“我不是見死不救的人,更不是什麼魔教妖女,你要不怕我,我就帶你回去。你想啊,你家裡就剩你一個,你還經歷了這麼多磨難,現在不也好好活著?你要爲了自己,爲了去世的親人,努力過好每一天才對,秦少陽
那個假惺惺的渣男你就不要理了,嗯?”
祝青歌聞言,被鍾瑤的一片熱心打動,但因臉皮薄,實在不好意思求助,只得愣著不說話,鍾瑤古靈精怪,大概猜到幾分,便拉著她笑,“你不回答,我就當你默認啦,走吧,跟我回三途教。”
“嗯。”祝青歌靦腆地微一點頭,也在脣邊綻出徐徐笑容。
日落之前,鍾瑤終於將喜禮採辦完畢,還買了一堆零食,她帶著祝青歌回了三途教,結果一進大殿,就看見楚宸禹陰沉著臉,旁邊是默不作聲的茉盞,和垂頭喪氣的雲撰。
鍾瑤當下有些慌,忙快步走過去。
“你偷溜出去,玩得可還盡興?”楚宸禹冷冷道。
“呃……你不會這麼小氣吧……你知道……我最近實在是憋得太悶了嘛……”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局面有多不穩定!而且你這樣的身份,有一堆宵小之輩在暗處對你虎視眈眈!你什麼都不會,又笨!又粗心!又容易相信別人!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鍾瑤嘴角抽搐,“呃……你擔心我就擔心我,不要順帶著把我罵一遍啊……”
“我真是無聊透頂纔會擔心你!”
鍾瑤看著楚宸禹,一雙墨眉皺得緊緊的,果真氣得不輕,就湊近了些,扯著他衣袖撒嬌,“矮油好了嘛……我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來了?我真的是憋得太久,很想出去玩,又知道你忙不敢打擾你,你看,我出去這一趟,有很多教徒跟著,根本不會有事的……”
“你還有理了?若真的碰上強者來犯,幾個教徒能有用麼?”
“沒有用,就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在我身邊,也沒你好用。”鍾瑤輕輕道,“我錯了,你就彆氣了,嗯?放心啦,我不會讓你做寡夫的。”
楚宸禹被她一逗,直紅了臉,將袖一揮,佯怒道,“盡說荒唐話!”
鍾瑤見他消氣,忍不住偷樂,急著轉移話題,便進一步道,“我這次出去呢,一沒有出事,二沒有闖禍,不僅將喜禮採辦完畢,還帶了一個人回來。”
衆人聞言,皆擡起頭向外看去。
殿外立著一弱柳扶風的窈窕美人,雲撰因放鍾瑤走被楚宸禹下了消陽散,此刻半點欣賞美人的心情都沒有,只淡淡瞥了眼就低下了頭。茉盞看清那人,也只是一絲詫異,想想就恢復了一貫的淡漠。只有楚宸禹,剛緩和下來的容顏,又不高興地繃住了。
“青歌,快過來呀。”鍾瑤極其熱情地主動招呼,拉著她走到殿裡。
祝青歌的表情卻一直是怯怯的。
“別怕別怕,他們都是好人。這是茉盞,你認識的,說起來你們還算同事呢,這是雲撰,我們三途教的右護法,你沒事要離他遠一點兒,因爲他曾經是採花賊,這位是前靖王楚宸禹,你也知道的,而且當初把你嚇得逃走,點名要你接客的公子就是他呢,哈哈哈……”
“鍾瑤。”楚宸禹突然冷冷出聲,“這是怎麼回事?”
鍾瑤怔住了,熱情的笑容凝在臉上,她不懂楚宸禹怎麼又不高興了,而且還連名帶姓地喊她,但她還是將疑惑壓下來,老老實實說出街上發生的事。
這一說不要緊,再次戳中祝青歌的傷心,她忍不住嚶嚶哭起來。
楚宸禹聽完,凌厲的眼神直直指向祝青歌,鍾瑤有些看不下去,忙將她擋在身後,微有埋怨,“你幹嘛呀。”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她來歷不明,又在鳳陽堡住過,和俠義幫關係匪淺,僅憑她一人之言,難保她沒有暗藏陰謀詭計,故意接近你算計你,你怎麼敢把她往回帶?”
“哪裡就有這麼恐怖了,你別把什麼事都想得那麼陰暗嘛……”
“我陰暗?我看是你過於天真。”楚宸禹不悅道。
一旁的雲撰眼見兩人就要拗不過來,忙出聲緩和,“那個……怎麼說也是鍾瑤以前認識的朋友,看她怪可憐的,就先留下來吧,等找機會收拾了俠義幫的龜孫子,再安排個地方給祝姑娘安置。”
茉盞雖然木訥,但對鍾瑤還算上心,見狀也出言道,“屬下和青歌曾經同在雪月樓,如今青歌住進三途教,屬下必定多多照拂。”
這“多多照拂”四個字讓楚宸禹甚爲滿意,鍾瑤這副慈悲心腸,沒怎麼吃過大虧,自然不會醒悟,他在這裡和她僵著半點用都沒有,而且他也不想讓她難堪,既然茉盞出面保證,他可暫且寬心,日後找個由頭再讓祝青歌離開。
“那就這樣吧。”楚宸禹淡然道,隨即離開大殿,雲撰還想求消陽散的解藥,也慌忙跟出去。鍾瑤不開心地撇撇嘴,低聲道,“這傢伙,總是想太多。”
茉盞識趣地拉過祝青歌,對鍾瑤道,“教主。屬下帶青歌去安置房間。”
鍾瑤點點頭,給予祝青歌一記安慰眼神,有茉盞陪著,祝青歌應該不會有事……
她想了想楚宸禹剛纔的話,也並非完全不信。
“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真有可能像老虎一樣可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