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77.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距離羽林軍紮營地稍遠的灌木叢中,瀾國哨兵打了個哈欠,推推身邊的同伴,“羽林軍又有動靜了,快回去通報將軍!”
哨兵乙揉揉惺忪的睡眼,探頭望了望羽林軍的方向,“肯定又是假的,這半個月他們鬧騰的還少了?我看這次這麼就別多事了,省得被兄弟們暗地裡埋怨咱們別的本事沒有,就會大驚小怪!”
哨兵甲想想也是,便縮低了身子,懶散的躺下打起了瞌睡,直到被劍抵著脖子,他們才知自己犯下了多麼大的錯,但後悔已是無濟於事……
斬殺了兩個多日來鬼鬼祟祟的旁探查的瀾國哨兵,羽林軍大軍直奔瑤城而去。
日暮時分,駐守在城外十里處的赤焰軍尚未意識到戰(zhàn)爭的即將來臨,大營內(nèi)炊煙四起,昨夜三更又聞羽林軍有所動靜,大軍被號角驚起忙了一氣結(jié)果卻又是一場虛驚,此時人人心裡想的都是既然昨夜已耍了他們一回,今天按慣例羽林軍是會消停一天的,是以人人除了疲憊之外,精神都是十分鬆懈的狀態(tài),他們哪裡直到羽林軍已到了距離他們幾裡開外的地方,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
天色漸漸暗了,蘇綻看了看遠方各處點亮了火把的赤焰軍大營,將軍中各營的總將傳到跟前,細細吩咐了幾句,便讓他們各自去做準備。
冰跑上前來問蘇綻:“陶潛在哪個營帳裡?”
“冰兒,打仗不是兒戲,你乖乖跟著我,不許胡來!”蘇綻很難得的對冰板起了臉。知道她急著要殺了陶潛好了卻與牛大力的賭約,可這也絕不是容易之事,她功夫有多高他不清楚,但五年時間也絕不可能練成不世高手,何況刀槍無眼,陶潛又是主帥,身邊怎會沒有功夫高強之人保護?她冒冒失失的萬一有個好歹,他怎麼向流夕交代呢?
蘇綻的態(tài)度讓冰心裡又是好笑又有點無奈,他似乎還將她當成小孩子一樣,就連她擒住了陶傲世也沒讓他對自己有所改觀,湊近了蘇綻,低聲說道:“你不會是想讓我嫁給牛大力吧?我可不想,所以我必須殺了陶潛,你可別害得我輸了賭約!”她是絕不能輸?shù)模?
蘇綻皺眉道:“不必再說了!輸了事小,但你若是不慎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向你死去的姑姑交代?”
蘇綻的堅決讓冰一時無話可說,默默退到一邊,心裡盤算著一會如何趁亂潛入赤焰軍大營,正面對抗始終不是她的強項,但潛伏暗殺的功夫這幾年從魑魅身上又學(xué)到不少,稍後在蘇綻率軍正面攻擊的時候,她潛入後方去殺陶潛應(yīng)該不是什麼難事。
當天邊的最後一片紅霞也被黑暗吞沒之後,蘇綻抽出了腰上的長劍,揮劍指向前方,鋒利的劍尖在黑暗中閃爍著森冷寒光,散發(fā)著凜凜殺氣……
數(shù)千人組成的首攻營就著夜色的掩護,首先悄無聲息的接近了赤焰軍的大營,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軍心鬆懈的赤焰軍面前,殺聲如同猛然間爆裂的煙火,霎時間響徹夜空。
主帳內(nèi),陶潛臉色鐵青,“敵軍來襲,爲何前哨未曾傳報!速列虎煞陣禦敵!”
鮮血伴隨著敵軍的哀嚎聲噴灑四濺,赤焰軍也不愧爲瀾國的精銳,在最初的慌亂過後,立即展開了有條不紊的反攻,如同出閘的猛虎撲向襲來的敵人,與隨後攻來的羽林軍站在一起。
敵軍的反攻衝散了蘇綻和冰,隆隆的戰(zhàn)鼓聲中,從未親身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場面的冰,真正見識到了戰(zhàn)爭的殘酷一面,看到身邊的同伴不時有人倒在馬下,被敵軍斬殺,被馬蹄踐踏,心迷惘了……
這些士兵可知道自己是爲了什麼而戰(zhàn)?可曾想過他們犧牲性命成全的不過是帝王的野心?可帝王的野心與這些士兵又有什麼相干,憑什麼爲了實現(xiàn)帝王一統(tǒng)天下的目的,這些無辜的士兵就要去衝鋒陷震、血染疆場?最終他們又能得到什麼?
本能的閃過前方向她面上刺來的長槍,冷不防左臂上卻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下意識的揮劍向左方斬去,一條手臂連著刺中她的長槍被斬落,落地之後那脫離了身體的手依然緊緊握著長槍,溫熱的液體噴在臉上,眼前一片血紅,血的腥氣讓她感覺噁心,視線有些模糊,不知是因爲失血還是因爲被槍頭刺穿了左臂傳來的那難以忍受的劇痛,竟連頭腦都開始昏沉起來……
耳中傳來粗聲粗氣的吼聲,是牛大力的聲音!但奇怪的是,就離她也就幾步遠而已,明明他吼得那麼大聲,她卻根本聽不清楚牛大力在向她表達些什麼……再次躲開刺來的長槍,她朝他大聲的喊,“你說什麼?”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完全被周遭震天的廝殺聲徹底掩蓋了。
彎身閃過又一柄向她急刺而來的長槍,但胯下的馬卻沒她的好運氣,唄斜刺而來的另一桿槍扎進了喉嚨,轟然倒地,她落馬了……
眼前的紅讓她分不清是鮮血的浸染還是周遭赤焰軍的紅色盔甲反射的豔光,彷彿四面八方全是向她扎來的長槍,勢要將她置於死地,身體不可抑制的顫抖著,死亡如此突如其來的向她接近,讓她發(fā)慌……
她又要死了嗎?
這次完全怪不了任何人,全是她的自以爲是害了自己……
她不想死啊!她還有太多的事沒有做,還沒再次得到瀚的愛,還沒走完她爲自己規(guī)劃的新人生,怎能就這樣死在這裡?!
手中的劍依然不知去向,冰在地上滾了一圈,閃過一輪長槍的疾刺,迅速抹去臉上的血,此時她眼中的慌亂已消失的大半,右手摸向藏在靴內(nèi)的軒轅刺,她已別無選擇,既然不想死,
那就只有讓想讓她死的人死在她的手下!
哪知軒轅刺尚未抽出,耳畔鐵器交擊的刺耳聲聽的她牙根發(fā)酸,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感覺自己被拉上了馬,落入男人強壯的胸膛。
“倒地是個女人,心慈手軟就別來,戰(zhàn)場本就不是女人該來的地方……”粗啞的嗓音偷著微微的顫。
“謝了!”悶悶的對救她上馬的牛大力道謝,“……我只是不想殺人而已。”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心慈手軟——實在形容她嗎?曾經(jīng)那個對殺人已經(jīng)麻木的沒有感覺的她,如今被人形容成了心慈手軟的女人?也許她真的錯了,戰(zhàn)場的確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不想殺人還在戰(zhàn)場做什麼?牛大力理解不了她的想法,悶不吭聲的只顧奮力殺敵,卻不忘將身前的冰保護的嚴嚴實實。但敵軍卻像是永遠也殺不完似的潮水般涌上前來,冰感覺牛大力的氣越喘越粗,聽到他大聲的對左右的同伴喊道:“這是赤焰軍的虎煞陣,弟兄們堅持住,他們扛不了多久的!”
冰很是詫異,敵人這樣兇猛非常的攻擊方式原來是一種陣法嗎?牛大力這樣的粗人也懂得陣法?不會是爲了提升士氣胡亂瞎編的吧?
事實證明,牛大力是對的,赤焰軍猛烈異常的反擊果然並沒堅持多久就已現(xiàn)了疲態(tài),這時赤焰軍營內(nèi)突然響起一陣急促而又尖利的號角聲,任誰聽了都知道是大營內(nèi)有了變故。
剛纔還十分彪悍的敵軍在聽到大營內(nèi)傳來的號角聲之後,頓時亂了陣腳,人人面上流露出慌色,被殺了大半,剩下的人再不戀戰(zhàn),像退潮般朝後方大營退去。
“應(yīng)該是南營的弟兄們先攻進去了,敵軍是用號角聲來召兵回援!可惡,竟然慢他們一步!”牛大力緊抿的嘴角透露了他心底的不服氣。
“何必計較這些,你快解決掉些殘兵,攻進去與南營會合。”這一陣冰已經(jīng)徹底擺脫了慌亂,不管她做的是對是錯,都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爲什麼五年前她會傻得離開他?剛纔要不是牛大力相救,她很可能就要永遠與瀚別離了……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這一仗結(jié)束,就立即回到瀚的身邊,再也不和他分開!
什麼殺陶潛,什麼賭約,她再也不管了!
冰趁機扯下內(nèi)衣一角,胡亂裹在左臂血肉模糊的傷口上,鮮血很快就浸透了白布,印染出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
其他人都策馬追殺撤退的敵軍去了,牛大力此時才發(fā)現(xiàn)冰受了傷,拉住了馬繮,驚道,“你受傷怎麼也不說一聲?”這樣的傷一定很疼,她怎麼連哼都不哼一聲?
他一把扯開那染了鮮紅的白布,從衣襟內(nèi)取出創(chuàng)傷藥,小心翼翼的撒在傷口上,見血止住了,這才重新爲她裹好,其間冰始終一聲沒吭,額上卻滲出了細細的冷汗。
“你這個女人真是奇怪!對敵軍心慈手軟不下殺手,對自己怎的如此心硬?”明明疼的臉都白了,卻硬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啊!誓言要殺陶潛,還不惜爲此與他打賭,可對待敵軍卻又不曾共計任何一人的要害,她隨羽林軍出征的目的又是什麼?
“很奇怪嗎?”敷藥之後傷口疼痛的減輕讓冰緩了口氣,淡淡道:“說了你也不會懂的,總之本來除了陶潛我是不準備殺任何一個人的,但現(xiàn)在就連陶潛我也不想殺了,那個賭就算我輸了吧!現(xiàn)在你就可以提出你的條件了,不過我是不會嫁給你的,如果你的條件是這個,恕我不能答應(yīng)。”
“爲什麼?你心裡有人了?”牛大力滿不在乎的粗聲問道,表情卻複雜到了極點。
“是啊!剛纔謝謝你救了我,我要去找將軍了,放我下去。”冰想要下馬,羽林軍的主旗就在左前方距離他們的位置幾百米遠的地方,中間只有零散的敵軍,要過去是比較安全的。
誰知道牛大力突然使了蠻力攬緊了她的腰將她困在胸前,冰被她的粗魯舉動嚇了一跳,“你幹什麼?”不會是她說錯了什麼,刺激到他了吧?
“他是誰?”牛大力從牙縫裡吐出三個字來。
“管你什麼事!說出來小心嚇死你!”天哪!怎麼她的表情就像是被人搶了老婆似的……這頭蠻牛不會是真看上她了吧?這算不算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
“就!是不關(guān)我的事!反正等我殺了陶潛,依照賭約我要你嫁給我,你就得嫁給我,將軍是個重諾守信之人,必不會允許自己的親屬失信與他人,你就等著做我牛大力的娘子吧!”
“懶得理你!”冰送他一記白眼,稍早因爲他出手就自己而產(chǎn)生的那點好感被他這幾句話一說,立馬消散在了空氣中。
冰想要跳馬卻發(fā)覺身體不能動彈,驚道:“牛大力!你好大的膽子!快解了我的穴道。”她心驚的不是穴道被制,而是什麼時候被點的穴,她竟然一無所覺……這牛大力到底是何方神聖?可以肯定的是,他絕不可能只是一個普通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