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王曇雅低吟一聲,宮中妃嬪自盡乃是醜聞,若陸貴人真出了事情,恐怕她身旁的婢女太監(jiān)也會受到牽連,到時候就不是自己能救得了的了。
想了想,王曇雅決定親自去一趟,確認一下陸貴人是否真的瘋了。
“汐兒,一會兒我親自去趟陸貴人宮裡。”
汐兒擔(dān)心道:“小主,方纔露珠剛被打回來,您去萬一傷著您怎麼辦?”
“無事,我會小心些的。”王曇雅安慰汐兒,換了簡便些的衣服首飾,和汐兒往陸貴人宮裡走去。
老遠便聽到陸貴人宮中傳來哭泣的聲音,王曇雅聽著覺得耳熟,似乎是陸貴人身邊那個婢女的聲音。
加快了腳步,王曇雅敲了敲門,開門的還是方纔的太監(jiān),見到是王曇雅馬上收了不耐的表情。
“怎麼回事?”王曇雅皺著眉問那太監(jiān)。
“回娘娘,小主她方纔又要尋死,摔了茶杯,採兒死命攔著被劃傷了手,正哭著呢。”太監(jiān)指了指正廳方向。
王曇雅下意識看向自己身上有沒有用來防衛(wèi)的東西,不著痕跡地握了握袖子,面色如常走進正廳。
“陸貴人,你的畫撕掉真是可惜了。”王曇雅對縮在桌邊的陸貴人說道。
採兒手上還在滴血,似乎是不敢離開陸貴人,一直沒做包紮。
陸貴人聞言看向王曇雅,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隨即眸子再次黯淡下去,刷地站起身來,“是你!你讓皇上把我關(guān)起來!”
“陸貴人!令尊一定不想看到你這樣。”王曇雅拉著汐兒退後了一步,站到門邊,另一隻手扣上敞開的一扇門。
“父親……是你!你害死了我父親!你是兇手!”陸貴人嗓音有些嘶啞,卻拼命喊著跑向王曇雅,速度快的讓王曇雅一時沒能反應(yīng)過來。
汐兒一把將王曇雅推開,擋住陸貴人砸過來的拳頭。
王曇雅踉蹌幾步在庭院中站穩(wěn),視線直逼開門的太監(jiān),“過來!攔下陸貴人,否則休怪本宮治罪!”
見到汐兒毫無還手之力,王曇雅就知道自己也拉不過陸貴人,威脅待在一旁的太監(jiān)上前攔住。
汐兒被陸貴人推倒,手腕在門檻上扭了一下,頓時一陣鑽心的疼。
太監(jiān)過去拉著陸貴人,王曇雅過去扶起汐兒,發(fā)現(xiàn)她臉色蒼白,額上都是冷汗,緊抿嘴脣不說話。
“汐兒,你傷著哪裡了嗎?”王曇雅有些急切地上下打量汐兒,汐兒卻搖搖頭,用一隻手拽著王曇雅,“小主……離開再說。”
王曇雅回頭看了一眼陸貴人,見她還在與太監(jiān)撕扯著,失望地轉(zhuǎn)頭離開。
汐兒扭到的左手手指微微顫抖,一直忍到陸貴人宮外,才長呼了口氣。
“你的手……”王曇雅察覺到不對,瞥向汐兒彎著詭異角度的手腕。
“剛纔不小心扭到了。”汐兒聲音有些虛弱,隱忍著陣陣痛楚。
“都是我太大意了,見到露珠受傷就該想到陸貴人的情況。”王曇雅懊惱地咬了咬牙,“先回宮,我讓人找太醫(yī)過來。”
金烏西沉,赤色的
光輝穿過飛檐碧瓦,碧綠的楓葉隨著晚風(fēng)顫了一顫,被夕陽鍍上的一層金紅就這樣灑落院中。
雀鳥斜飛,在落葉堆中收起翅膀,蹦跳著帶起兩片花瓣。
整個院落一片生機盎然。
透過內(nèi)室微敞的花窗,一縷光線直直映在鏡臺的銅鏡上,帶著清淺鏽色的光滑鏡面上,一抹恬淡的笑容深藏光中。
“小主,方纔楊公公過來通知了,說皇上今晚會過來。”汐兒還想著之前楚若宸和別的婢女談笑風(fēng)生的事,雖然有些不高興,但還是讓王曇雅坐到鏡前,開始替她梳妝打扮。
汐兒抽下王曇雅發(fā)間的鳳釵和銀簪,長髮如水般瀉下。
正廳中的覓香放下正擦完了的觀音瓶,洗過手進了內(nèi)室,輕巧地施了一禮,“娘娘,正廳奴婢已經(jīng)收拾好了,奴婢以前經(jīng)常爲皇后娘娘梳頭,不如讓奴婢給汐兒幫幫忙吧。”
王曇雅不好拒絕,本以爲點了正廳的活兒能讓她耗費些時間,沒想到這丫鬟手腳還挺利索。
“不用了,這些事一直是我爲小主做的,況且你要是梳得跟皇后娘娘一樣,別人豈不是要怪罪小主不知分寸了。”汐兒本來心情就不好,見到覓香提到王皇后,忍不住酸了幾句。
王曇雅伸手暗中拉了下汐兒的衣裙,用眼神制止汐兒,可惜卻晚了一刻。
覓香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低頭眼神向外瞟了一眼,卻見到格窗外一個挺拔的身影徐徐走過。
“是奴婢不知娘娘的習(xí)慣,奴婢唐突了,還望娘娘恕罪!”覓香突然毫無預(yù)兆地膝蓋一軟磕到地上,下一刻還笑容滿面,現(xiàn)在卻眼圈一紅,豆大的淚珠卻在眼中打起了轉(zhuǎn)兒。
王曇雅握著簪子的手一用力,差點被尖利的一頭刺傷手指。
皇后派來的人,果然有心機會演戲!
王曇雅咬了咬牙,擡頭望向紗簾外的正廳,意料之中,楚若宸正推開門緩步向這邊走過來。
聽到內(nèi)室中傳來的啜泣之聲,聲音並不熟悉,但很年輕,應(yīng)該是新派來的婢女吧。
楚若宸有些不解,王曇雅向來心善,待身邊的婢女更是和藹,從未見她責(zé)罵過誰,怎麼會惹得丫鬟這般哭泣呢。
加快了腳步,楚若宸掀開內(nèi)室的紗簾,低頭看見一個眼生的婢女直挺挺的跪在地板上,淚水打溼了前襟。
再看汐兒一臉不知所措,王曇雅皺著眉頭欲言又止。
“這是怎麼回事?”楚若宸開口問道,卻並未明確看向任何一人,似乎只是想要一個回答。
王曇雅搶在覓香之前起身開口,“是臣妾不好,覓香方纔來凝箬閣,臣妾沒把自己的喜好詳細告訴她,這才讓她以爲怠慢了臣妾,不安而泣。”
頓了頓,又轉(zhuǎn)頭對覓香道:“覓香,你快起來,我斷沒有怪你的意思。”
覓香咬了咬嘴脣,王曇雅解釋已經(jīng)出口,她自然不能再辯駁什麼,“多謝娘娘。”
楚若宸揮了揮手,徑自走到一旁的桌邊坐下,“你下去吧。”
覓香起身行禮,剛要轉(zhuǎn)身退去,卻看見站在鏡臺前的王曇雅神情漠然,微微瞇著的
眼中帶著森森冷意,如利劍一般的眼神直射過來,帶著一陣寒氣彷彿要凍結(jié)全身。
覓香腳步慌亂的離開,差點撞到正廳中的屏風(fēng)。
響聲過後,王曇雅纔回頭看向楚若宸,剎那間,已經(jīng)換上一副和煦的笑容。
楚若宸隨意翻著桌上摞著的書,有些驚訝,“曇兒,朕都不知你還有這樣的愛好。”
“皇上說笑了,臣妾昨日本想找些詩詞歌賦消磨時間,但卻錯拿了兵法韜略,臣妾哪裡讀得懂。”王曇雅靦腆地低下頭,方纔一直在讓汐兒替自己梳妝,卻忘記收拾桌面了。
楚若宸翻開幾頁,然後似笑非笑的看著王曇雅,“這幾頁一直有翻動的痕跡,還說看不懂?”
“這……只是認得字,不解其中精髓啊。”王曇雅搖了搖頭。
“認得字就好,替朕念幾頁吧。”楚若宸把書遞給王曇雅,敲了敲方桌對面的座椅,讓王曇雅坐下。
接了書,王曇雅看到楚若宸將胳膊撐在桌上,手掌拖著腦袋,眨眼之間不禁流露出一絲疲態(tài),和她說話時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也消失不見。
王曇雅這才發(fā)現(xiàn),這張英俊非凡的面容不笑的時候,竟然有些落寞的感覺。
深吸口氣收起了心思,王曇雅翻到昨天看到的那一頁,楚若宸的煩惱來自朝廷乃至天下的壓力,而她需要面對的,只是皇后一方勢力而已。
楚若宸能笑著與她打趣,那她哪有再讓楚若宸看著臉色的道理。
“……平康正直,疆弗友剛克,燮友柔克。沈潛剛克,高明柔克。惟闢作福,惟闢作威……”
故意壓的一沉的聲音裡,帶著安撫人心的柔和,彷彿撥動經(jīng)年的古琴琴絃之後,音律漸止卻獨有一絲時間的積澱迴盪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燭臺暖黃色的光暈映照在王曇雅的側(cè)頰上,將原本白皙的肌膚籠上一層溫柔的餘暉。
曾經(jīng)的葉珂兒,也是這樣單手卷著書頁讀給他聽,但記憶中和眼前的人不同的是,她的眼中更多的是溢滿幸福的笑意,而她,卻能捕捉到一絲不經(jīng)意間流轉(zhuǎn)的滄桑。
太像了,卻又太不像了。
爲何會這般心痛?
楚若宸就這樣定睛一直看著,王曇雅也一頁頁翻過去讀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種衝動涌上楚若宸的心頭。
忽然放下?lián)沃邦~的手臂,曲起手指將唸書的人垂落眼前的髮絲輕輕挑起別到耳後,然後傾身側(cè)頭覆上那一開一闔的雙脣,伴隨著眼前乍然放大帶著驚愕的容顏,將剩下半句截在口中。
王曇雅緩緩鬆手,任由書本掉在桌上,從一開始的驚愕,漸漸放鬆緊繃的雙肩,閉上雙眼感受只屬於這一刻的全然放鬆。
彎月已經(jīng)爬上樹梢,朦朧的熒光透過窗紙,灑在已經(jīng)無人的桌椅上,模糊了棱角分明的輪廓。
一室旖旎。
第二天一早,曙色未褪。
燭臺上的紅燭早已燃盡,燭淚將燭臺粘在桌面上,還有幾滴落在扣著的書封上。
王曇雅輕輕起了牀,並未驚醒還在熟睡的楚若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