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岸汀握著翠兒的手,柔聲道:“翠兒,你聽見沒,林太醫都說你沒事了,你快些醒來吧!”
這個夜註定不會平凡,白淨閣裡的丫頭侍從個個也都打起了精神。衆人在一陣慌亂中迎來了祁景書。
“拜見殿下。”衆人紛紛行禮,一時間白淨閣顯得格外熱鬧。
白岸汀聽到這一句,迅速將翠兒的手放入錦被中,幫她蓋好被褥,這才起身行禮,“妾身遲迎,望殿下贖罪。”起身的那一瞬間,竟覺得頭有點暈,想是過於憂心了。
無邊的夜色裡,溫情卻是長在。
祁景書連忙扶她起身,上下打量了一下,只覺得白岸汀憔悴了許多,原本素白的一張臉,更是毫無血色。一雙眼睛紅紅的,強忍著纔沒有流出眼淚。除此之外倒是沒什麼不妥。又見林太醫還未離開,便讓他爲白岸汀好好診一下,恐再生出什麼異樣。
白岸汀見他爲自己擔心,心裡即是欣喜又是焦慮,欣喜的是,祁景書是真的將她放在了心上,憂的是他原本已夠辛苦,卻還要因爲自己擔驚受怕。
更不知道這件事何時纔是個頭?
白岸汀對上他的目光,朝他笑了笑,溫聲說道:“我沒事,王爺不必擔心?!?
儘管如此,她還是老老實實的坐了下去。
林太醫見祁景書面上盡是擔憂,又聽說這位三王爺對他的側妃很是寵愛,更是絲毫不敢有怠慢。
林太醫給她請了脈,又仔細詢問了她近日來的日常起居。綜合考慮了一下發覺並無什麼大礙,只是因爲受了驚嚇的緣故,需要好好休養一下。
“王妃貴人多福,並無大礙?!绷痔t說著,爲她開了些安神的湯藥。
“有勞了,林太醫。”祁景書恭恭敬敬的向他道謝,神色也緩和了下來。終於,他懸著的一顆心掉了下來,長噓了一口氣。
“這哪裡使得,王爺真是折煞老臣了?!?
說完,又看了牀上的翠兒一眼,“這個丫頭適宜靜養,我已替她施了針,明日一早應該就能醒來了,要記得按時用藥,很快應該就能康復了。若是再有什麼問題,及時與我取得聯繫?!?
白岸汀連聲應下,這才送林太醫出了門。
一輪明白升起,夜色蒼茫,門外的那株梨花樹像是鍍上了一層銀光。
一切終於安頓下來了,整個白淨閣的人都跟著舒了口氣。一時間白岸汀同祁景書相對無言,誰能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且二人心底關於此事皆有了答案。二人對著窗外的梨花樹影沉默了片刻,祁景書悄悄拉過白岸汀的手,想要給她一些安心,又覺得遠遠不夠。
長風咳嗽了兩聲,眼神一直停留在翠兒身上,聽林太醫說她沒事兒,長風也是鬆了口氣。
這時相顧無言的兩個人才回過神來,白岸汀立馬命人將翠兒送回了房間,原想著自己去悉心照料,卻被一旁的婢女攔下了。
“王妃放心,有我們在,定保翠兒姐姐安康。”
白岸汀看了祁景書一眼,見他點了點頭,便也鬆了口氣,是了,這件事她決不能善罷甘休。若是這樣姑息下去,日後不一定會生出什麼禍端。
長風幫忙將翠兒送回了房間,並看著丫頭喂她喝了藥。儘管翠兒不曾醒來,臉色卻是好了許多。長風想著這樣也能給王妃一個交代了,就離開了那裡。
“你受苦了?!逼罹皶_口卻也只是說了這麼一句,來之前想了千言萬語,得知此事時的焦慮不安也都化作了這麼一句。一路上從書房到白淨閣,路程雖不遠,他的心卻還是提了起來,恨不能一個箭步馬上到達白淨閣。天知道看到白岸汀披頭散髮趴在翠兒牀邊時那一刻他有多心疼有多不安。
原本端莊賢淑的一個人,被折騰成了這個樣子,心疼之餘,他也在自責,自責沒有照顧好白岸汀。
好在有驚無險,白岸汀還好好的站在他的身邊,這於他來說已是萬分的心安。
“我沒事,倒是翠兒,這都多少次了。我日後決不允許她再受任何委屈。”白岸汀對祁景書說道,眼神堅定的看著前方,同時也是在說給自己聽。
“都過去了,不會再有下一次了。”祁景書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此事王爺怎麼看?”終於白岸汀還是問出了這一句,前塵往事,過去的都可以不計較,可是若是一味姑息,只會變本加厲。這一次翠兒代她受過,那麼下一次呢?
祁景書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想借此來寬慰她,“那賊人已經招認了,是左思容做的。”
好一個相府嫡女,好一個大家閨秀,好一個左思容!
聽到“左思容”三個字,白岸汀倒是一點兒也不意外,果然同自己想的一樣。
這時,白岸汀的手竟然漸漸變得無一絲溫度,眼睛裡也滿是憤懣,更多的是悲哀。
“如若那賊人得逞,你我又當如何?”看著一臉憂心的祁景書,白岸汀還是問出了這麼一句。
祁景書愣了片刻,復又把她擁入懷中,“日後,斷不會有任何人可以欺負你。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吧!別怕,有我在?!?
白岸汀緩緩鬆開了握成拳頭的手,這一次,她不能就這麼讓人給欺負了去。
壓抑許久的眼淚,在那一刻似是要傾瀉而出,白岸汀原以爲只有不再流眼淚,自己纔可以變得強大,纔可以不再受人欺凌,卻在祁景書面前哭的一塌糊塗。祁景書來之前,她只覺得自己要撐下去,且不可被眼淚打敗,結果卻還是因爲他的一句話情緒失控。
上一世她便是活在眼淚中,這一次,她想她不能再哭。眼淚從來是弱者的特權,在這高牆大院中,也從來不缺眼淚。
夜色漸深,隨侍的婢女也都得了命令睡下了。
趴在祁景書懷裡抹眼淚的白岸汀漸漸也有些累了,迷迷糊糊間也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
“那王爺打算如何處置左思容?還是任由她繼續肆意妄爲?”似是這麼一句話,從翠兒暈倒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便想讓左思容爲之付出代價,這句話壓在她心頭,即便是昏沉之間也不會忘記。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祁景書心裡同她一樣難受,原本娶了左思容已是萬分不該,而今終是爲此事食了後果,卻還是要讓別人承擔。
過了許久,祁景書沒有再聽到白岸汀言語,知曉她定是已然睡去。也是,折騰了這麼久,她也是累了。
輕輕抱起白岸汀,爲她蓋好被褥,看著睡夢中的女子依舊是眉頭緊縮,祁景書微微嘆了口氣,在她額頭印上了印記。
他想對於左思容,也是時候了斷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反倒是變本加厲。他真的無法想象一個那種出身的豪門貴女竟可以做出如此骯髒的事來。想來母后說的話也不一定全對。若是真的將王府交給這樣的女人打理,定會整日雞飛狗跳,擾的整個王府不得安寧。
又想到白岸汀,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漸漸恢復了紅潤,他的心也跟著平靜了下來。經歷了這麼多事,他也漸漸明白,白岸汀是唯一一個可以讓他安心的女人。
“翠兒……你不要嚇我……翠兒,你快醒醒?。 卑装锻【o緊抓著錦被,額上不自覺的滲出汗水,原本緊鎖的眉頭,更是揪成了一團。
祁景書一直守在白岸汀的牀側,見她睡得沉穩,原想著離開處理別的一些事,剛準備起身,就聽到了白岸汀的夢囈。
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別怕,別怕,我在呢!翠兒不會有事的,你也不會有事的?!逼罹皶p聲撫慰了她許久,直到看到她沉沉睡去,才放了心。
於白岸汀來說,也只有是祁景書在時纔可以真正的把一顆心放進肚子裡,先是在白府,受盡柳氏的壓迫,今日又白白遭了左思容給她的苦難。即便是在睡夢中,她的眉頭也沒有舒展一下。
思園裡,左思容交待了下人們,不管聽到什麼動靜都都不要打擾自己。自從嫁入這三王府,她就沒有睡過一日好覺。特意命人點了安神香,她原以爲這一覺她可以睡到天亮。
翻來覆去想了許多,她以爲這一次若是白岸汀被人污了清白,便是祁景書不在意,皇后那裡也定容不下她白岸汀。如此想來,左思容心中很是暢快,她要的便是這樣的結果。
月光透過窗紙撒入左思容的臥房,映在她的眉間心上,任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嬌柔的女子可以做出喪盡天良的惡事??墒羌刀示拖褚恢暌安?,在無邊的天地間肆意瘋長,她也回不了頭了。
睡夢中的左思容脣角不自覺的勾起,她似是做了什麼美夢,也是第一次眉頭如這般舒展。
那邊祁景書看著白岸汀的睡顏,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痕。心裡也有了打算,就合上了門,並讓長風在門邊守著,自己轉身離開了白淨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