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海的“折騰”進入了深水區。

半導體產業就暫時來說，實在是沒有什麼更大的進步空間了。IGBT雖然剛剛推出，但有IGCT的底子在這裡，中美歐又有一票實力強大的晶圓廠結成了產業聯盟，基本上不存在競爭對手和構成威脅的利益集團。

新科手裡的金融產業則被國開行收走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只被用於滿足自身的財團化需求。

至於說國際局勢，在進入了九十年代之後面臨稻光養悔的局面，顯然也不適合搞大動作了。

航空和動力方面雖然還有進步空間，但新科更多是通過與國家隊合作來推進項目，自身可做的動作比較少。

而且新科集團的日常管理與經營，多還是有胡解放來把舵掌控，常規科研也是以新課科學院爲主、繡城各大院校爲輔，並不需要胡文海去親自操作。

可以說在半導體、電子、軟件和工業動力方面，未來十年只要新科不犯大的錯誤，憑藉慣性吃老本也能保持領先姿態。胡文海在這些領域的作用，已經沒有那麼大了。

如今他想做出更多的改變，就要進入並不那麼瞭解的領域了。

航天工程，顯然就是他不那麼瞭解的領域。

要推進中國建造空間站的工程，究竟如何下手，說實話他的內心也是難免有些惶恐。

不過……人生，不就在於折騰嗎？

當你經歷一段旅途，前半段都是曾經走過的熟悉風景。那麼最美好的地方不就在於，當你告別了這些曾經的美景，進入到一個完全不曾想象的世界。哪怕這裡狂風暴雨、雲霧繚繞，那也是值得驚喜的事情了。

“我們的事業還是要以人爲本，人才、尤其是天才，在高科技領域裡是有決定性作用的。”

在決定要進入航天領域之後，胡文海從新科集團裡千挑萬選出了一個人。

這個人對航天領域不說是一無所知，但也只是一知半解。要說對於科研領域，雖說有些瞭解，可也不夠精深細緻。至於說他的履歷，雖然豐富可卻也不是什麼身居高位。

但唯獨一點，讓他進入了胡文海的視線。

“吳迪，我研究過你在妖都的經歷。”胡文海端著自己的茶杯，和通信事業部的副部長吳迪在食堂的角落裡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新科集團今年的年會打算大辦一下，移動通信市場的爆炸讓新科通信今年的業績極爲好看，連帶著新科的關聯企業和行業上下游業績也都跟著芝麻開花。省市兩級的領導、甚至是上面的主管部門大領導都是臉上有光、手裡有錢，催促著胡解放一定要把成績擺出來，大過年的也給下面人提提心氣嘛！

這麼一搞，今年參加年會的人數就難免不可控制的膨脹了起來。舉辦年會的場所也從會議廳、大會議廳一路搬到了這個足夠千人共同進餐的新科本部大食堂。

此時的本部食堂裡原本的塑鋼餐桌都已經不見了蹤影，臨時搭建的舞臺上著名歌星“美男子”正演唱著一首舒緩的老歌《花開在旅途》。下面的摺疊椅上一排排的人頭跟著節拍晃來晃去，顯然已經是沉醉其中。

也是就著這個機會，胡文海才能尋到一絲空閒，將吳迪叫過來好好的談上一談。

“你大學時候學的是歷史，但是後來卻在孟正峰手下做銷售。當年新科剛剛推出交換機產品，孟正峰就讓你一個小年輕去妖都打前站。本來只是想讓你做點基礎性的工作，後面再逐步加大投入。但是誰也沒有想到，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你竟然就拿下了當地電信局的關係，不僅簽下了合資協議，還說服了他們一次性採購了一千萬的產品。”

“在這之後，你又一手建立了新科電子產品的銷售渠道，打造了一支過硬的直營和經銷商體系。近近一年，你就讓妖都的分公司營業額達成了一個小目標，你上調集團總部的時候據說整個分公司就連掃地的阿姨都依依不捨。”

“在擔任通信事業部副部長之後，你負責的業務主要也是以建設渠道爲主。你的商業能力毋庸置疑，甚至可以說放到外面去沒幾年身價上億都是少的。若非你的上面是孟正峰，通信事業部的部長，你完全有資格、有能力做上去。”

吳迪自問，平素修身養性的功夫做的也不錯，不管是談判還是做商業決策，從來也沒有心慌手汗的時候。甚至往往還能在壓力下臨陣突破，表現得超水平發揮。

然而說到底，階層這個東西，大家嘴上雖然都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然而真正又有幾個人能夠做到呢？被孟正峰稱讚爲“每逢大事有靜氣”的吳迪，這時張了張嘴，卻發現幾乎是沒有什麼聲音從嗓子裡發出來。

集團大BOSS這麼突然的誇我，感覺怎麼有點慌啊！

實際原歷史上胡文海和王船伕說話的時候，表現也都是差不多而已！人作爲社會性生物，畏懼上位者是生存的本能，區別只在於上位者的權柄來自於屁股下的位置、還是來自於人們的內心。無疑對於胡文海和船伕來說，別人的這種敬畏，應該會更多來自於他們已經創造出來的這些奇蹟。

要說胡文海在面對王船伕的時候爲什麼會敬畏，難道不是因爲他對夢想的堅持，不是因爲他扛起了國產自主汽車品牌半壁江山，不是因爲不屈不撓打破了歐美對中國IGBT技術的封鎖，不是因爲他踏踏實實去做事的這種態度嗎？

只有堅持夢想的人，才知道堅持夢想是多麼可貴的品質。

而吳迪，顯然也是有夢想的人。

胡文海拍了拍他的手，露出一個讓人放鬆的笑容來：“與其說你的商業能力毋庸置疑，我反而覺得你的天才在於能與任何人都打好交道，能夠讓任何人都樂於接受你、與你合作。就像三國的劉備，能得人，能讓人死心塌地的跟隨你去做一番事業。這樣的能力，反而比什麼商業能力，要更加寶貴的多。”

“而現在，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願不願意把你的能力應用到更加廣闊的領域呢？”

吳迪點了點頭，然而又有些遲疑的問到：“胡總，是想讓我做什麼呢？”

吳迪今年甚至還沒有三十歲，誰會不想再上一步，甚至是上到最高的那座山峰看看風景。然而畢竟人也是要恰飯的嘛，他那麼多手下能死心塌地的跟著他，爲什麼這麼一個年輕人能得人？除了會做人、會辦事、會說話以外，無外乎就是三個字而已——不負人。

他不僅要爲自己的未來考慮，也要爲跟著他的人考慮。

“我想讓你，去做一些賠本生意。”胡文海目光看著他的眼睛，笑道：“每年最少，怎麼也要虧上一個小目標吧。如果能虧上三五個小目標那就更好，用五到十年的時間，將虧損額度擴大到十個小目標，能算你勉強合格。”

“啊？虧損賠本？”吳迪真的沒想到，自己好好一個“商業奇才”，怎麼有人請自己去虧損的？還虧掉十個小目標，只能算勉強合格？

“沒錯，你知道新科有一些項目是與國家隊合作展開的。而我們國家雖然工業系統比較健全，但質量和積累上還很薄弱，有些時候……還是需要從國外進行智力引進的。”

“比如說最近，我打算推進與航空航天領域的合作。但從國際關係上來說，國家單位出面謀求一些俄羅斯專家、前蘇聯技術就不太方便，而且很多國外專家和工程師對來中國也會有顧慮，這就需要一些民間交流來進行補充。”

“過往我們主要是以雙引工程爲主，除此之外就是小打小鬧的引進一些人才解決一些具體的問題。然而如果脫離雙引工程，並且有重大、衆多的問題需要解決，就往往是提著豬頭找不到廟門了。”

“所以考慮再三，我有一個想法。我需要的不止是一個獵頭公司，也不只是單獨哪個項目的引進人才，而是成規模、成體系的在某領域建立起一個從引進到消化的梯隊。同時，正如我之前所說，在一些尖端領域天才的作用無可替代。”

“天才這種東西，在行業頂尖領域裡就是，有，這東西就能造出來。沒有，那你就是堆多少資源都是白搭。”

“所以一些關鍵性天才人物的爭取，更加是至關重要。尤其是在航天領域，關係到的不僅是商業利益，還有國家安全、國際政治，更不能當做是普通項目去做。”

“這個工作需要與人打交道的能力，也需要有魄力和細緻耐心。也許沒有做商人那麼賺錢，也沒有做高管那麼呼風喚雨。但是在十年、二十年後，整個中國都將會在這些工作中受益，而且是無法計算的受益。怎麼樣，你願意做這份工作嗎？”

一邊是功成名就、財富人生，另一邊是默默奉獻、刀光劍影，這要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