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雖然沒有感覺睏倦,但的確如同他說的,他的身體已經開始適應長時間的睡眠。沾枕頭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只是他的睡眠狀態終於還是有所不同,這是在之前好幾次發現的,睡眠時,他能夠對周身的環境保持著感應。
比如此刻,他隱約以爲是在做夢,夢中有強烈的噪音響起,穿透了許多層網面,直達耳鼓膜。後來他就發現,這不是夢,意識到這點之後,他就睜開了眼睛。
沒有普通人夜半驚醒時候的睏倦感,他的意識還是十分清晰。這點讓白夜莫名感覺很好,至少,他還保有著極爲重要的清醒的頭腦。
噪聲是從樓上傳來的,並且不難分辨,似乎是有人在用電鑽鑽什麼東西,一聲聲刺耳滲人。白夜從牀上起來,仰頭看去,天花板上並沒有什麼特別,這大半夜的,誰會用電鑽鑽東西?
但是等了一會,這聲音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他也不由皺皺眉,他現在可也沒有辦法在如此的噪音中進入睡眠。他掀開被子下牀,揭開了牀頭的電話機卡片,上面列著總機的號碼。
白夜順著號碼撥過去,前臺傳來一個柔美的聲線:“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爲您效勞?”
白夜皺眉道:“樓上的住客好像有什麼麻煩,請你們找人上去看看。”
前臺頓了頓,道:“先生,您是說樓上嗎?”
白夜道:“對。”
前臺似乎有些爲難:“先生,您是926房間,您樓上對應的一間房是沒有住客的,請問先生是聽到什麼了嗎?”
白夜一下捂住了話機,隨後又鬆開:“樓上沒有,那樓上的隔壁也沒有嗎?”
前臺道:“樓上只有一位住客,今晚臨時走了,現在整層樓都是空的,先生。”
白夜握著話機,片刻方說道:“那麻煩你們了,興許是我聽錯了。”
前臺的聲音一如既往和善:“沒關係先生,有問題歡迎繼續諮詢。”
白夜掛上了電話,又擡頭看了看天花板,在他打電話的時候,樓上的聲音是靜止的,但是此刻,卻又響了起來。
這樣一來,明顯就古怪了。
他走到門邊把門開了,向走廊裡張望了一下。走廊裡還二十四小時亮著燈光,夜晚轉爲了柔和的暖黃。
奇怪的是,他剛把腳移到了走廊上,那電鋸的噪音就消失了,四周安安靜靜,耳內甚至有些不習慣突然消失的聲音。他沉默了一會,嘗試著,把腳又伸回了房間裡,頓時,那刺耳的鋸子聲又響了起來。
大半夜的,還給他來了場驚悚秀,也不看看他是誰,是不是找錯了對象。
忽然,隔壁也傳來開門聲,白夜望過去,穿著一身藏藍睡衣的李哲謙,慢慢倚在了門上。
白夜詫異:“你怎麼也出來了。”
李哲謙揚了揚眉:“我聽見了你開門的聲音。”
白夜立刻問:“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李哲謙指了指樓上:“聽見了,而且我比
你醒得早,這個已經響了有一個多小時了。”
白夜也感到吃驚,略略沉吟了片刻:“我剛纔電話問了一下前臺,他們說樓上整層都是空的。”
李哲謙忽然把一根手指放在脣邊,另一手指了指走廊其他的房間,神情在暖黃的燈光下變得莫測起來。
他雖然沒有出聲,但是白夜卻幾乎立刻就領會了他的意思。並且,白夜的目光也立刻掃向了那一排排房間。
是的,這噪音這麼強烈,爲什麼除了他們兩人、卻沒有一個人,被驚醒呢?
李哲謙聲音也壓低了:“我估摸著,這是隻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
白夜立刻眉頭大皺,臉色也嚴肅起來:“我們剛到這裡,怎麼會惹得別人來針對?莫非是你又做過什麼?”
李哲謙立刻道:“急著給我定性不好吧,就算我真要做什麼,也斷不會連累你的。”
白夜給他一個顯然不算信任的眼神。
李哲謙索性走過來,推著白夜進了屋,自己也跟進來,順勢關閉房門。果不其然,那噪音立刻響在了兩個人的耳邊。
李哲謙又靜靜聽了一會,說道:“其實我有一個想法,這聲音其實不是針對我們的,應該也沒有針對任何人,只不過,這個聲音的頻率,只能被我們兩個捕捉到,所以其他人都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白夜看著他,只能被他們兩個人捕捉到的聲音,那便不是普通聲音了。
李哲謙手指在耳朵週轉了一圈:“我們的耳朵,所能聽到的聲音,是不一樣的。能發出超出普通人頻率的聲音的,老白,你仔細想想有哪些?”
白夜慢慢也就回過味來,看著天花板上源源不絕的電鋸聲,說道:“像是道家的落魂鍾。”
李哲謙不說話了,他的眼睛在燈光下閃著亮光,只是和白夜這麼對望著。
要是有道家的落魂鍾在這,那可就不一樣了。證明此間,還有道家的後人在?白夜嘴裡發苦起來,他對李哲謙嘆道:“是不是道家的人其實不重要,如果真是道家的法寶,值得關心的是,爲什麼這個法寶會在夜半時候響起。”
夜半起法寶,那操控法寶之人意欲何爲?目的又是什麼?
李哲謙露出一抹笑:“我住這裡已經半個月了,還真沒有發現有什麼道家的人來住,如果真是道家的人,他們到此處做什麼?”
就在這時,兩人頭頂上的那噪音忽然停止了。就像從未響起過一樣詭秘。
沉靜中,李哲謙忽然又道:“你有幾成把握,覺得是道家的落魂鍾?”
白夜也頓了頓,搖頭道:“沒有把握,只是猜測而已。”
李哲謙緩慢道:“我看到的記載,落魂鍾是能夠讓人神智錯亂的,這聲音聽起來也確實讓人不舒服,要是這聲音再持續的久一些,或者聲音再響亮一些,估計你我也會感到受干擾。”
白夜想起了什麼:“如果這個聲音真的只是固定在了某些頻率上,那針對的就不僅僅是
我們,而應該是所有,有能力聽見這聲音的人。”
李哲謙挑起來眉峰:“你的分析太主觀了,你認爲這家酒店裡,還會有如我們一樣的人?而且我住在這裡一段時間了,也是今夜,才聽見這個聲音。”
白夜忽然聲音低沉地道:“那個黑衣服的人,他不住這酒店裡?”
李哲謙頓了一下,詫異道:“你還在想這個人?”
白夜看了他一眼:“我只是認爲他比較怪。”
李哲謙似乎不自禁笑出來:“我不認爲,人家只是穿的獨特了點,不用因爲這樣就注意到他吧。”
白夜說道:“在這樣的地方,除了旅行,你不覺得他一個人吃飯很奇怪嗎?”
李哲謙道:“你這理由站不住腳,人家也可能是一起來的,只是獨自吃飯。也可能他就是喜歡獨自吃飯,這不跟你挺像的?”
白夜說道:“你忘了他入住登記時候也是一個人,而且也沒有見他帶什麼大件的行李,就算是旅行,哪有不帶行李來的?”
李哲謙道:“沒準人家是本地人?”
白夜有些無語地看著他:“本地人要住酒店?”
李哲謙嘆了口氣,目光看向窗外皎潔的月光:“就算你分析的都對,反正現在也不響了,離天亮還早得很,不如先睡?”
白夜和他對望了一眼,夜半聽見詭異的聲音,而且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這種經歷放到任何人身份都得驚嚇莫名。但偏偏是這兩個男人。
兩個經過大風大浪的男人,這種奇異的聲音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睏意連連,李哲謙打了個哈欠,轉身朝門口走,“我回房了,明兒聊吧,沒準還能看見你懷疑的那個男人也說不定。”
都是被從熟睡中吵醒的,各自都困的很。白夜也沒攔他,等他離開後,自己也就滅燈睡了。
果然一夜未曾再響。
早上倒是李哲謙先起了,擡手敲白夜的房門。白夜剛剛收拾好,頭髮都是剛洗過的冒著熱氣,李哲謙上下打量他,笑著說:“不錯嘛,還是一頭烏髮,也沒變白。”
白夜斜了他一眼:“你那個神秘賣傢什麼時候到,我給你看過拉胡,還要趕著回去。”
李哲謙看著他道:“你現在還能有什麼事,不是閒人一個、開始準備養老了麼?”
白夜的目光有些涼意:“你怎麼敢肯定今夜那聲音不會再有?我沒你這麼心寬,早些離開,麻煩事也少一些。”
不管樓上那聲音出自什麼,只要他們人不在這裡,就不會牽扯到身上。
李哲謙又驚奇地看了看他:“果然法力沒有了,連性子都轉了。這麼怕惹麻煩,真不像你。”
白夜把揹包背在身上,直接繞過他往電梯走:“下樓吃早飯。”
李哲謙跟上來:“你這包裡裝了什麼寶貝,吃飯還得帶著。”
白夜沒吱聲,本來是不必帶的,但是自從聽到了昨夜的聲音,他就有點不放心把自己的東西留在房間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