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一觸即發的口水戰又是在皇長姑王奶奶的調停中結束了戰鬥。
王奶奶將如打了雞血的戴瑜拉出單間, 拐個轉,推進了隔壁的空屋子裡,一坐下來就開始說教:“戴瑜, 看你是個靈透的人, 這點事都想不通?”
“我早想通了, 不行, 我就和秀才私奔!”戴瑜也是在將這想法說出口後, 感覺自己太特麼機智了,她“唰”地從凳子上站起來,揚聲似是說給隔壁房間裡的人聽, “對,私奔!讓他管, 管不著就好了!”
“私奔?”王奶奶笑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想逃到哪?”
戴瑜剛想說,中原不行, 大不了穿過太平洋,咱換個地方呆呆,又感覺這麼說太欺負王奶奶的高智商,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保不齊就當胡話聽了。
“且不說你逃不逃得掉, 只說你走了, 你爹呢?你弟弟呢?你今天口口聲聲稱爲一家子, 非要帶來酒樓同喝同喝的自己人呢?你拍拍屁股走人了, 你逍遙了, 想過他們沒有?皇帝能輕饒了他們?這是把大家往死路上逼呢!”
戴瑜不覺沉默了。
“就說這夥人真與你毫無血緣關係,你全然捨得下, 那秀才呢?你可爲他想過?”王奶奶見戴瑜逐漸冷靜下來,起身走到她跟前,扶著戴瑜的肩膀,強壓著意氣用事的她重新坐回凳子上,又道:“佟秀才爲了考科舉費了多大心思你是知道的,你們這麼一逃,他的功名夢算徹底斷乾淨了,你也忍心?”
是啊,這個國家都不要了,哪還有功名這麼一說?
戴瑜越發的感覺自己不成熟,她對鹹靖帝越是不尊,鹹靖帝對大家的怨言就越深,萬一衝動之下做出一些難以挽回的事情,她後悔都來不及啊……
重新審視這個被萬人尊稱作皇帝的傢伙,她有些後怕了。
“那您說怎麼辦?”
“依我說啊,對待有權有勢,你又無法撼動地位的人,就不該硬來。不說皇家之事,就是尋常人家,長兄如父,對你這個妹妹,在婚事上竟然未請示過他,足以氣上許久了。”
古人就是麻煩,對女子的婚姻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這樣的等於私定終身,不合禮法。而王奶奶的意思在之後的半個時辰裡闡述得相當複雜,戴瑜聽後總結起來就幾個字:蛇要打七寸,驢要順毛抓。
再回到剛剛吃飯的單間,就看見到戴老爹依舊跪得挺直,往上看,就見一屋子人垂頭喪氣的罰站呢,敢坐著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一臉鐵青的鹹靖帝。
戴瑜在看到老爹長跪不起時已經火大了,可想起剛剛和王奶奶的對話,她又不得不忍住脾氣,想著當時見到蘇青月時的情景,打算來把角色扮演!
不就是淑女嗎?那就是“淑”給他看!
戴瑜進門便叫:“皇帝哥哥~”能發出這種稚嫩的童音,戴瑜自己也沒想到,只一句就把鹹靖帝給叫傻了。
鹹靖帝僵硬地轉頭看她:“皇妹這是……”
一屋子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戴瑜嬌羞一笑,手執酒壺,蓮步走到鹹靖帝身邊,將他桌前的酒杯斟滿,笑道:“剛剛都是臣妹的不是,我在這裡給您賠不是了,先乾爲敬!”說著戴瑜豪邁一揚杯,喝完,心道這酒不錯啊,柳老闆這是下血本了!
鹹靖帝也跟著幹了,他雖面上遲疑,可是心裡是甜滋滋的,心道,我的妹妹不可能這麼可有愛?
戴瑜感覺剛纔那一杯很贊,不知不覺又給各自斟滿美酒:“臣妹再敬一杯!”一仰頭,又是一杯。
鹹靖帝受寵若驚,皇妹是女流都喝了,他沒二話也跟著幹了。
那滿口留香的感覺簡直是玩瑞古德??!戴瑜沒忍住,再倒第三杯,“一切都在酒裡,我先幹了!”沒等鹹靖帝開口阻攔,她又下一杯。
就這麼陪著喝了七八杯糊塗酒,鹹靖帝明顯有點上頭,剛剛用飯時很是激動啊,已經喝得微醺了,這下子,臉色都不對了……
戴瑜量稍大些大,用杯不過癮,她一開心舉起壺對嘴兒暢飲。這麼一來鹹靖帝不開心了,“你怎麼自己喝起來了,朕喝什麼?”鹹靖帝便開始四處找酒壺,剛好掃到酒桌對角有一個,他便起身要從一桌的菜上爬過去!
鹹靖帝的桌對角是佟秀才的坐位,秀才經剛纔一事正立於桌前垂頭聽訓呢,這一擡眼,正瞧見堂堂一皇帝正如只黃燦燦的變色龍向他爬來……哎瑪,好嚇人!那畫面太美,他不忍看!
秀才一臉驚恐:“皇上……”你要幹嘛啊?
鹹靖帝直勾勾地看向秀才……面前的酒壺,手腳並用,他爬啊爬?。骸敖o我!”
秀才瞅瞅自己身上,再瞅瞅他,嚇得快哭了:“小生……小生一無所有呀……”
鹹靖帝理都不理,滿眼迷離地繼續爬:“給我???”
秀才無意中掃到自己桌前的九轉大腸,原來皇上好這口?秀才遞菜時因爲太緊張,脫了手,連菜帶盤子一併扔了鹹靖帝一臉!
鹹靖帝:“啊~”
衆人那個解氣啊!
王奶奶覺得已經給戴瑜把話說通,因此她先去小解一下,回來就看到這樣一副場面:戴瑜一擼裙子,坐在桌子上舉壺牛飲,一派豪邁,說不出的痛快;鹹靖帝半個身子已經趴在桌子上,只是他一帽子的肥腸段噴香四溢,清蒸鱸魚的魚頭還掛在他袖口,雞屁股已經跟著他的腰帶進入酸湯牛肉的盆裡,與之相會;其它人或是跪或是站,想管不敢管,敢怒不敢言……
就在一片混亂中,戴瑜喝完了酒,隨手揪起裙襬抹了把嘴,恍惚間就看飯桌上趴著一人,那人還敢往秀才那裡爬,他想幹嘛??!
“放開秀才,讓我來!”戴瑜照著那人猛得起身,飛趴過去……
“啊……”鹹靖帝詔曰。
王奶奶感覺劇情發展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想,而且正在超未知的刺激方向走去,衆人從此不知禍福。
然後倆醉鬼兄妹攙扶著上了龍輦,一路歌聲飄揚。
轎子顛簸而行,還好車壁結實夠厚,也起到些減震的效果。
戴瑜醉醺醺地挎著鹹靖帝的脖子,問道:“你說秀才有什麼不好啊?你不讓我嫁?”
鹹靖帝本來都快睡了,一聽“秀才”兩個字,跟見了害蟲似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圓了,回道:“他不配!”
戴瑜勒緊了手臂:“誰說的,他可棒了,可棒了!”
鹹靖帝痛苦地叫道:“棒有什麼用?聽說連個狀元都考不上,還想娶朕的妹妹?”
戴瑜眼前一亮:“那他要是考上了,就能娶我?”
鹹靖帝從鼻子裡哼出口氣來:“等他考上了狀元再說吧!”
“你說的哦!”戴瑜這回樂了,本以爲他會不同意的,這般一來,有戲!
“……我說什麼了?”
“你說等佟秀才考上狀元就能娶我!”
“朕不是這個意思!”鹹靖帝瞬間酒醒了一半。
“天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要是賴皮,我就把告你的狀紙貼在城門口!”戴瑜笑得十分奸詐。
“你,你敢威脅朕!”鹹靖帝臉色陡然一緩,他輕笑著,道:“其實朕哪需你來威脅,待朕命人平了鳳凰鎮,你和皇長姑一定會隨朕回宮的!”
壞了,這事怎麼牽連上王奶奶了?
戴瑜從掀開轎簾子,回頭看到跟在龍輦外的戴老爹,故意揚聲道:“皇長姑也要回宮去?”一聽到王奶奶要一同回宮的消息,老爹整個臉都塌了……
果然。
戴瑜猜的沒錯,王奶奶,也就是皇長姑一定和老爹有問題,不然她也不會多次出手相求。和親嘛,和著和著就丟了,她一長公主,爲什麼會住在個小村子裡,還一住這麼多年,連家都不要了。
王奶奶不能走,雖然她也不想走,可是如果能談條件的話,她希望能保全老爹的女神。畢竟在孃家人的眼中,嫁出去的女兒,如同潑出去的水,哪有初戀情人來得重要?
正在胡思亂想中,鹹靖帝接著說道:“後來朕想通了,若是你願意與朕回宮,其它人既往不咎。”
“那王奶奶呢?”戴瑜追問?
“皇長姑……對她,朕哪能呢?”鹹靖帝剛說完,戴瑜對外又喊道:“皇上不帶皇長姑回宮了!”跟聖旨下達一般,跟轎的小太監不爽的撇撇嘴,怎麼搶活呢?
戴瑜不管這麼多,這樣一咕,就見戴老爹笑得只見牙,不見眼了。
皇長姑坐在轎子裡,聽著外面一會兒一聲的亂喊亂叫,心裡琢磨著,這都是要幹嘛呀?我本來也沒想回宮。
離開的日子就在眼前。
戴瑜終於可以如第一天穿來時幻想的一般,身著紅袍錦衣,立於高高的城牆之上,般上一把絕色傾城,傲視天下。不過她不是陳圓圓,也沒有老到掉渣的猥瑣男人擁她入懷,有的只是秀才的淚目,老爹和王奶奶的不捨,還有孩子們的哭聲。
這座鳳凰城真如其名一般,飛出了金鳳凰。
戴瑜入轎前忍不住回頭望向秀才,秀才一衆人被官兵擋在人海之處,他傻傻的流著淚,無所是從。戴瑜一狠心鑽入轎子中,可剛剛的一幕就是在眼前揮之不去。
“停!”
明明開拔的隊伍卻因爲戴瑜聲驚吼停下前進的步伐。
秀才已經快哭暈在現場,淚眼間,就見一個如火球般的身影朝他飛奔而來,最後落在他的懷裡。
“不舉!”
“小瑜兒……”
相擁片刻,戴瑜拉開秀才,伸手擦去他臉上的淚水:“你會來京城找我的對吧?”
秀才聽後,破啼爲笑:“你怎麼也哭了?”爲她輕輕拭淚。
戴瑜焦急追問:“你會來的,對不對,對不對?”
秀才哭笑不得,點點頭:“我會來的,昨天問了一夜,你還不信我呀?”
離別前的夜晚,正月十五將近,戴瑜和鹹靖帝請了“假”,去找秀才看花燈。在鳳凰居中,一邊喝酒,一邊聊天,整整聊了一夜,也確定心意確定了一夜。
戴瑜不知怎的就是不安,就如同前一世,五歲時的約定,長大了的小夥伴也沒有真的來找她。那種被辜負的痛苦感覺似乎又回來了。
秀才,他不會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