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佳釀穿腸過, 半夜尿倍多。
入夜後,戴瑜尿急,本來都是有人伺候的, 她藉著醉意喝退一衆人等, 自己出來轉轉, 剛想在御花園的芍藥花團中找地方解決, 蹲下不會兒, 就聽“叮、叮、叮”有節奏的持續性響聲。戴瑜擡眼一看,一個宮女打扮的少女正拿著四爪繩索丟向高高的宮牆呢!
“哎,你這麼弄……”何時才能上去啊?
本是想提的建議, 可戴瑜話沒說完,那小宮女一躥, 消失在宮牆之下了。
切, 好心當成驢肝肺。
放水過後, 頭腦也清醒許多,戴瑜步伐放緩, 搖搖晃晃,踉踉蹌蹌,她走回裘貴妃的宮殿,打算回去再戰。
就這樣,戴瑜和裘貴妃一醉到天亮。
想想要是天天和人吵吵架, 動動手, 感覺日子過得也相對快一些。戴瑜不屑他們臉色如何難看, 要是經她們一鬧能出宮了, 戴瑜還得買好點心謝謝她。
快拿那個叫宮斗的小賤人砸死我吧!
她想想就興奮得睡不著覺。
可是從那日起, 戴瑜發現想在這宮中與人鬥一下,已是難上加難。
大家都比著姜貴妃的樣子, 想來自己更不夠分量,只要眼巴巴的看著這位明日“寵妃之星”冉冉升起,過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每每看到這種眼神,戴瑜都會不由得心道:寵妃你妹啊!
無人爭鋒的日子好難熬,也不能天天找裘貴妃去喝酒。真實的情況是,自從那日被鹹靖帝撞見醉酒後,裘貴妃天天被翻牌子,她已經連著一個月沒正經見過貴妃娘娘的真容了呢~(連大爺的閨蜜都搶,魂淡!)
一天又一天,戴瑜終於捱到了春天的到來,那麼春季趕考的日子也即將來到!
是不是說,秀才也馬上就要來了呢?
戴瑜那個興奮啊,考試那天她買通了在宮外做監考管的官員的隨身小廝的二大爺的那個尚膳司的打雜小太監,請他幫忙查一查本次趕考的考生中可有一個叫佟鶴鳴的秀才?
開心託人而去,震驚消息而回。
查無此人!
“怎麼會沒這個人呢?”戴瑜揪住小太監的衣領就要開打,小太監以爲她是當自己只拿錢不辦事,所以想把錢要回來?他手一抖,就把收在衣中的銀票全掏出來了……
“我要錢幹嘛?我要秀才啊!”戴瑜看他還錢,也確定了這人可能真下了些功夫,心中更急,“趕考是不是分批的,他下批纔到?”
見郡主沒有收回錢的意思,小太監也安心許多,透露的實情也就更多了:“不敢瞞郡主,從大咸建國開始,這進京趕考每年春季一次,過時不候,哪能分幾個批次的?”看大咸的趕考與某地的春季高考頗爲相似,都是一年一次,春季進行。
這麼一說,戴瑜更慌了。
趕考是爲了什麼?自是要及第,當狀元的。
當狀元是爲何?那是可以娶戴瑜的唯一途徑。
他不來趕考又是何原因?戴瑜想想就心涼……要不說,男人靠得住,母豬都能爬上樹!佟秀才當真沒有遵守約定,沒來找她。
“好啊~他敢不來?”戴瑜面上冷冷一笑,她身後的宮女太監瞬時冷凍一片,“那我就去找他!”
當天一入夜,戴瑜換上太監服,收拾了幾件衣服就朝宮門的方向去了。
中間途徑御花園,隱約聽到“叮、叮、叮”的聲響。黑夜中聽來,寂靜的御花園中,金屬碰撞的聲音清晰可聞,而且感覺似曾相識。
一行夜間巡邏的侍衛隊經過,戴瑜將身形隱入花叢中。
只見一個侍衛察覺:“有人?”
另一個不經搖頭:“沒事,尚書房的姑娘。你說她又出不去,每日都來,真是執念不改。”
然後一行人又匆匆走開。
這也行?都不管?
戴瑜瞠大了雙眼走了過去。走近後,這一次戴瑜可是把那個小宮女看了個清楚。
嬌小的身型上套著一件略大的宮女裝,頭上兩隻雙平髻隨身子上下蹦蹦跳跳的,她背對著戴瑜,全然不知道自己丟繩索的樣子落在了別人眼中。
戴瑜雙手環胸,想看這個小宮女多久能發現她。
誰知這丫頭毅力驚人,洞察力卻遲鈍,戴瑜在她身後站得都快石化了,她也不曾發現。戴瑜甚至有點懷疑,這位宮女大姐不是真的想出宮,而是每天在宮牆這邊丟個繩索一千下,是來鍛鍊身體的!大姐,你選廣場舞的效果都比這個好些。
“我說,要不你先停停?”戴瑜的聲音剛一響起,只見那個宮女頭也不回,向一側飛身一躍,如那晚一般眼看就要躥入草叢之中。
戴瑜是誰啊?她一個彎腰,水中撈月,將宮女攔腰接住,抱在懷中。
“啊!放手!”小丫頭掙扎間一看是個太監,心中惡心,“你個死閹人,還不快放開本小姐!”
自打進宮以來,說自己是奴才的宮女見多了,自稱小姐的宮女還是第一回見。戴瑜嘴角上提,盯著這個一雙眼睛溜圓,長得呆萌呆萌的小姑娘,玩味地問她:“喲,小姐,那你是哪家的小姐啊?”
“吏部尚書就是我爹!”小宮女一臉驕傲。
“太上皇還是我爹呢!”戴瑜對這些官職的大小是聽不出來的,只知道,這此遇上我,你拼爹輸了。
“怎麼這樣,你信口開河!”小宮女自是不信,只當戴瑜胡謅。
“愛信不信,反正你說的我也不全信。”戴瑜放開這丫頭,去撿掉在地上的繩索,對她問道:“這東西是你自己做的?”
“當然是我做的。”小宮女看這小太監開始轉意注意力,說明被她爹的職位給震懾住了,她也放鬆下來:“漂亮吧?我還在繩子上打瞭如意扣呢!”
“你打中國結也沒用,繡花枕頭不中用!給你看我的。”戴瑜從自己的包裹中掏出一條水管粗細的繩索,握在手中猶如一條蟒蛇。但繩子粗細並不是重點,重點是:“看到這個頭了沒?你再看你的?誰允許你弄個雞爪子就出來翻牆的?”
“我……”本想狡辯,可她一看自己的就是不如戴瑜的虎實呢,如果說,她做的是雞爪子,戴瑜那個可以稱爲鷹爪了,強勁有韌性的質地,頂頭的鉤子抓合力也不一般。
戴瑜自是不會告訴她,自己這條也是順來的,鹹靖帝的練功房可是應有盡有,不拿白不拿。
“你丟它時手法也不對,要使巧勁兒,像這樣……”說著,戴瑜手使巧勁,只是輕輕一拋,那條繩索便牢牢地倒掛在宮牆之上,拽都拽不下來。
這樣一來,小宮女的眼神都亮了。
從得知母親病重的消息後,她每日來投,日積月累少說也有上萬次。許是老天嫌她心不誠,竟然一次都不成功,現在出宮的路就擺在她眼前,竟有些不可置信,好不真實。她沒想到在最絕望之時會有人出手相助。那一刻,她眼中的公公突然高大了許多,不似宮中常見的那些陰柔腌臢貨。
“大恩不言謝,本小姐……我叫尉遲良岫,若公公以後有何難處,可到尚書府來找我。”說著,小宮女從袖子中掏出一條繡有芍藥花的帕子遞給戴瑜。
冒然收女孩子的手帕本就是件冒險的事情,可戴瑜天生粗神經,卻未察覺這丫頭話裡頭的意思。想著自己反正也是要出宮的,收了帕子,便笑回:“好說好說,在下戴瑜,那咱回頭見。”說著,戴瑜先順著繩索爬出宮牆。
尉遲良岫斂去雙眸中那絲惻隱,果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不然,怎會送進宮來斷了命根子?不然,怎麼會起名叫做“帶魚”?
原來,天底下,還有連“帶魚”都吃不起的人家……
千言萬語,只道相見恨晚。
“公公!”尉遲良岫在牆下仰望戴瑜。
“啊?你叫我?”戴瑜一腿跨在宮牆之外,停住身形,俯身看她。
“公公,可否下來拉我一把?”
戴瑜見她十五、六小姑娘,稚嫩小臉上滿是期待,一時心軟,只得跳下牆來扶她。這時,周遭突然燈火通明,一羣官兵圍了上來……
尉遲良岫望著眼前的人,直往戴瑜身後藏:“公……公公,我們這是被發現了嗎?”
戴瑜望天:“你說呢?”
哎,要不說,古代女人就是麻煩。不過他們也是,你說人家丟繩子你不管,真要出去了,又來阻撓,這不閒的嗎?
之後,戴瑜以爲這事會被她皇帝老哥狠狠訓一頓,巧的是,這幾日鹹靖帝帶著裘貴妃出宮視察趕考學子的考題,兩天未回宮了。
所以,沒人敢對正得勝寵的鹹瑜郡主動手。
再所以,第二天,戴瑜以同樣的裝備,又來到了宮牆前。
這時另一個身影也出現在她的身邊。
“喲?尚書小姐,你又來了?”戴瑜驚訝。她沒事正常,這位也沒事,這事就有意思了。
“我就說嘛,有我爹在,一準沒事,你看,因爲我的關係,公公也沒事了。”尉遲良岫安慰似的拍拍戴瑜的肩膀,那是相當自豪自己的尚書爹爹。
臉真大!
但一細想便可知其中緣由,自己是沒人敢惹的主兒,那麼與她一同出宮的宮女,有人敢罰嗎?
總之,他們兩人再一次準備一同出宮。
知道是同道中人,小宮女也沒什麼可拘謹的了,在道出自己是因爲母親病重纔想出宮探望後,尉遲良岫便問起戴瑜:“還沒問過公公,是爲何事出宮?”
戴瑜邊拴繩索,邊答:“我男人在外面,我得出去看看。”
男人……尉遲良岫的臉色頓時就變了若干種顏色。她嚥了口口水給乾涸的嗓子眼兒做潤滑,又道:“公公原來你是……真是冒犯。”
想起秀才,戴瑜不覺臉上染上一抹笑意:“沒事,我男人學問可好了,這回上京趕考的考生中應該有他。”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妖媚公公VS妙筆生花絕色書生狀元郎!
“公公好福氣啊……”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
本來應該給這對CP點一百個讚的,可是一向八卦的尉遲良岫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心臟那一塊,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