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樓內(nèi)。

江楓看著喝悶酒的裴行儉，只好開口勸說道：“裴公，你這麼個喝法，是要把自己喝死了事兒嗎？”

上一次，江楓配合裴行儉、李治、武后四人演了一場，你不知道我是誰，我卻知道你是誰的戲。

李治帶著武后還有裴行儉一起來白玉京，把裴行儉說成是一個侍郎。

那一場，可謂是大戲啊！

裴行儉臉頰稍微有一些紅潤，悶聲說道：“老夫今年五十有六，也算是老當益壯，一頓能吃三碗飯，這點兒酒，對老夫來說，不在話下！

老夫戎馬一生，爲大唐也算是鞠躬盡瘁，現(xiàn)在就算是死了，也沒有什麼遺憾。”

江楓不相信地說道：“你要是沒有遺憾，也不會這麼個喝法了。”

裴行儉放下酒杯，盯著江楓，問道：“大郎可還記得渭水上的誓言？”

“當然記得。”

裴行儉點點頭，又喝了一口，說道：“記得就好。”

眼看著裴行儉還想要繼續(xù)，江楓便直接收了酒杯，說道：“裴公你還是休息一會兒吧，我知道你心中可能不快，可是那畢竟是大勢。”

“嘭！”

裴行儉拍了一下桌子，說道：“我知道那是大勢，可是，以你之能力，難道就不能逆勢而爲、扭轉(zhuǎn)乾坤？”

江楓搖搖頭。

裴行儉想要奪過酒杯，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速度根本就沒有江楓的速度快。

搶不過。

頓時就像是一個賭氣老頭兒，盯著江楓不說話。

江楓也不怵。

看著裴行儉說道：“當真要是逆勢而爲，那便要解決大唐的西北吐蕃以及北方突厥，安內(nèi)必先攘外。

可是以大唐現(xiàn)在的局勢，想要徹底穩(wěn)定邊關(guān)，很難做到。

這一次，大唐兵不血刃打退了突厥。

可是突厥三十萬大軍還在，他們又有了新的可汗，保不準，這位新的可汗又會什麼時候帶著大軍入侵大唐。

吐蕃也已經(jīng)穩(wěn)定了內(nèi)亂，現(xiàn)在的發(fā)展，比之松贊干布還要強盛，但是因爲西北之地有著薛公。

就算是我等真的逆勢而爲、扭轉(zhuǎn)乾坤，難道就能夠保證朝堂之上政吏清明、君賢臣德、一派大好？”

江楓的話，讓裴行儉啞口無言。

這還不算。

江楓又給了他最深沉的一問。

“裴公以爲，現(xiàn)在的幾位皇子中，真的有能夠擔當大任的明主乎？”

對於李治，就不用提了。

已經(jīng)陷進了對長生不老的執(zhí)迷不悟中，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那種。

誰勸說，誰就有可能直接滾蛋的那種。

以前的諫臣，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不發(fā)聲了。

“唉……！”

裴行儉被江楓說的只能是唉聲嘆氣了。

李治這位大唐皇帝還沒有死，太子也只能是監(jiān)國，還不敢真的就直接登基爲帝，把李治給逼的成爲太上皇。

因爲皇權(quán)至上。

他們真的要是這樣做了，還不得被罵死啊。

沒有一個人敢這樣做。

再加上，李治的餘威還在，他就算是已經(jīng)成爲了一個道士皇帝。

可是自從內(nèi)鬥打敗了長孫無忌等舊臣，掌權(quán)之後的李治，也是政吏清明瞭很長一段時間。

也算是一代明主之姿。

再這樣的情況下。

更沒有人敢做出這番事情。

可是，卻又因此，以至於朝堂上被一位皇后給把持著。

已經(jīng)有了皇帝的實權(quán)，就差那最後一步了。

不少明白人都看得出來。

等到李治這位陛下駕崩之後，天后很有可能成爲天子。

“裴公，你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孫子都有了，又何必還要執(zhí)著於逆勢或者是乾坤？

你爲大唐打敗了高麗，打敗了吐蕃、打敗了突厥，鎮(zhèn)守大唐幾十年。

已經(jīng)很對得起大唐，對得起大唐的百姓。

不管是天后也好，還是太子也罷，只要是能夠穩(wěn)固大唐基業(yè)，只要是能夠讓百姓過上安定的生活，其實並沒有什麼區(qū)別。

難道，裴公就真的介意，自己對一個女子俯首稱臣？”

介意嗎？

裴行儉自問。

真要是介意的話，他早就已經(jīng)辭官了。

其實說白了。

還是因爲身邊的一些人，因爲一個祖制，因爲心中的那個說不上來的心結(jié)。

天后娘娘的執(zhí)政能力，自是沒話說。

六年多來，制定了很多很多惠及萬民的政令，一個科舉制度，便是讓天下讀書人都稱讚不已。

啓用薛公鎮(zhèn)守河源。

被仙人指路，帶回來高產(chǎn)農(nóng)物。

……

哪一個，不是能夠銘記史冊的清明政令？

如若是換一個人來。

未必會有這樣的心胸，有這樣的手段。

對於前太子李賢，裴行儉也不是沒有了解過，對方當真要是雄主，也就不會左右橫跳，以至於被天后娘娘給廢了。

至於現(xiàn)在的太子李顯，還有廬陵王李旦，那是更不用說，兩個人都是懦弱之人。

更不及天后。

可是，皇家無賢才，就一直讓天后臨朝稱制？

天后要是……。

那又該如何？

“老夫介意的並不是如此，而是憂心，這皇室易主啊！先帝何等雄姿，南征北戰(zhàn)、戎馬一生打下這江山。

最後卻被一個女子所得，皇室無大才，難道就因此而改性了嗎？”

裴行儉看的也很遠。

正因爲如此，他的心中才會更加鬱悶。

總覺得，非常不值！

自己戎馬一生守護的大唐，結(jié)果徒爲別人做嫁衣。

江楓看著裴行儉，就知道他的心中也有一座大山，想要越過這座大山，很難。

但是以江楓自己來看，武后成爲一代女皇，不僅僅是大勢，對於大唐而言，也算是一件幸事。

關(guān)鍵是要看後期，如果能夠平穩(wěn)辭退，然後讓李氏明主接班，也是非常不錯。

再加上執(zhí)政期間，做出一番功業(yè)。

不留下什麼污名。

有這麼一個女皇，也不是不行。

“這是以後的事情，江某想要的是一個安定的大唐，而不是一個內(nèi)爭不斷的大唐。

幾十年之後，皇室中沒有明主，那江某培養(yǎng)一個，又何妨！”

裴行儉聽此，看著江楓的神色，有一些心潮澎湃，身上的氣勢也是隨之一泄。

“看來，大郎早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想法，也罷，老夫戎馬一生守護大唐。

如今，當真是累了啊。

一隻腳已經(jīng)踏進了棺材，誰知道，還有幾年好活。

不如就此，陪著小輩兒們頤養(yǎng)天年，看著大郎你們這些少年才俊如何正興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