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河是淮河的一條支流,由於其河道不寬,所以每年雨季來到時,大清河的水面都會上升二、三米。正因如此,所以在大清河之上,少有橋樑,因爲木製橋樑都經(jīng)不起幾年的水淹,平時百姓多是擺渡過河。“沉浮橋”是一座十分普通的石拱橋,其之所以會被稱作“沉浮橋”,是因爲他一年中總有幾個月是沉在水面下的。這座橋也不知是什麼時侯建成的,因爲它是一座石橋,所以它在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洪水的清洗後,依然屹立不倒。只可惜,建一座石橋對當?shù)匕傩諄碚f,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方圓十里也就只有這麼一座。
是日,烏雲(yún)密佈,雷雨交加,狂風時不時捲起一層層雨幕,就像掀起一層層簾子一樣。一隊騎兵在風雨中艱難地前進著,豆大的雨點打在士兵的盔甲上,發(fā)出炒豆子般的“啪啪”聲,由於風大,所以每個人都儘量彎著腰,趴在馬上。戰(zhàn)馬也時時被空中突如其來的響雷,驚得四蹄亂蹬。在這樣的天氣下巡邏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但在這隊騎兵裡,一百餘人沒有任何一個人發(fā)出一聲怨言,因爲他們知道,走在最前面的,是他們的統(tǒng)領。
騎軍統(tǒng)領王承看了看天上的烏雲(yún),烏雲(yún)完全遮住了太陽,讓現(xiàn)在的天色看起來像是傍晚。今天已經(jīng)是淮河之戰(zhàn)後的第三天了,這幾天是水軍和騎軍最繁忙的幾天,水軍忙著沿河佈哨,騎軍忙著四處巡邏。但完顏賽不卻沒有任何動靜,雙方就這樣在淮河兩岸對峙著,就連被餘將軍當作智囊的鄭言,也猜不透其中的道理。想起這個鄭言,王承心裡一種欽佩之情油然而生。這個鄭公子,並不像王承所知的其它文人一樣懦弱無能。每當想到這位鄭公子在自願留在楚州時的一番話,王承心裡就熱乎乎的。大宋如是多幾位這樣的人物,又怎麼會被外族欺凌至此。這次如若不是鄭公子的計策,現(xiàn)在的崇捷崇銳軍,也許只能窩在楚州里等死了。
王承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雨水早已經(jīng)浸透了他盔甲下的衣服,使他覺得盔甲特別的沉重。但王承心裡還是希望這場雨下得更大些,雨下得越大,淮河的水就越急,金賊渡河就越困難。但雨下大了對宋軍來說也有不利的因素,淮河水流太急,水軍的小船在淮河上行駛,就成了一件很危險的事。不得已之下,餘玠只得加強騎軍的巡邏,而在這麼惡劣的天氣下,一向身先士卒的王承,便承擔起了巡邏上游的責任。他們現(xiàn)在的目的地便是“沉浮橋”,那是到淮河上游的必經(jīng)之路。
昏暗的光線和濃密的雨幕大大地降低了衆(zhòng)人的視野,衆(zhòng)人有如在黑夜中行走般,向“沉浮橋”的方向摸索前進。突然,一陣風過,百餘個身穿盔甲、手拿兵器的兵士一下躍入衆(zhòng)騎兵的眼中,衆(zhòng)人心中一驚,忙一字排開,擺好衝鋒陣形。那百餘個兵士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他們,一陣慌亂後也匆忙擺起了一個凌亂的盾陣。
“將軍,不是金賊,說不定是來援的廂軍?!标悵摽粗麄兓艁y的樣子,不像是訓練有素的禁軍。
“嗯,確實不是金人?!边\足目力望去,王承看見這些兵士後面正是“沉浮橋”,橋對面黑壓壓的一片,看起來還有不少兵士。隱約也可以看到些旗幟,但由於能見度太差,實在看不出是哪隻軍隊。
還是小心點好,現(xiàn)在可不容出一點差錯,想到這裡,王承便示意身旁的一位騎兵上前問話。
那騎兵會意,拍馬上前幾步,便向對面吼道:“前軍是何人所領,欲往何處?”
稍時,只見對方陣營中轉出一員小將,上前喊道:“我軍是吳欲剛所屬的廂軍,奉吳將軍之命,前往楚州救援?!?
“哦,原來是吳老哥的部隊啊?!蓖醭行χ舐暫暗溃骸安恢獏菍④娮蠹绲募齻捎腥K?”
“多承將軍掛念,吳將軍的箭傷已無大礙了?!?
聞言,王承臉色大變,但片刻便恢復過來,大聲朝對面喊道:“如此甚好,楚州便在南方三十里處,我等先行一步。告辭!”
“告辭!”
衆(zhòng)騎兵聞言頓覺有些不對勁,此次出來的目的是巡邏淮河上游,爲何聽統(tǒng)領的意思好像這就要回頭了。但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所以衆(zhòng)騎兵也沒有人問出聲。
王承不聲不響地帶領著衆(zhòng)騎兵行至一里外,突然勒住戰(zhàn)馬。衆(zhòng)騎兵也紛紛停下,不解地望著他們的統(tǒng)領。
“弟兄們?!蓖醭谢剡^馬頭,對著衆(zhòng)騎兵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他們是敵人,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誰的部隊,但他們確實是我們的敵人。”
衆(zhòng)騎兵聞言並沒有太多的意外,有些士兵已經(jīng)從剛纔統(tǒng)領的奇怪表現(xiàn),猜到了這一點。
“說吧,將軍,我們該怎麼辦?!?
“對,我們崇捷崇銳軍沒有怕死的人?!?
“好!”王承望著衆(zhòng)騎兵一張張堅毅的臉,心中誓死豪情油然而生,說道:“你們果然都是大宋的好男兒,陳潛!”
“在!”一位虎背熊腰的騎兵應聲而出。
“你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大營,通知餘將軍,後方有敵來襲,餘將軍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可是將軍……”陳潛一臉不甘地說道。
“沒有可是,如果你不能把消息送到,這裡的一百多個兄弟就白死了,你可知道你此行的重要性?”
“是!將軍保重。”陳潛知道王承命令已下,不容更改,只得眼含著淚水,在馬上對著王承深深一鞠,然後頭也不回地策馬狂奔而去。
“弟兄們,我們今天要死了?!蓖醭锌粗悵撾x去,轉身對衆(zhòng)騎兵說道:“我們可以選擇回營,沒有人會責怪我們。畢竟,‘沉浮橋’處大慨有過萬的敵軍,而我們只有百騎?!?
“但是,如果我們不死,我軍就會受到敵軍的兩面夾擊。如果我軍戰(zhàn)敗,接下來的就是我們在楚州的親人。你們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嗎?”
“不願意?!毙\(zhòng)騎兵異口同聲地喊道。
“好,那就讓我們的死來拖住敵軍,我們拖的時間越久,我軍撤回楚州的機會就越大,你們願意嗎?”
“願意……”
“願同將軍一同戰(zhàn)死……”
雨,越下越大了。風,越刮越猛了。不變的,只有英雄們誓死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