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4k）
被留守後方大寧的二皇子朱樉，這些日子簡直閒得淡出鳥來了。
可軍令不可爲，他也沒有辦法。
想著已經封王的老四朱棣，朱樉眼裡露出嚮往的神色。
要是當時跟著楊憲出征的人是他就好了，再不濟，像老三一樣跟著老大哥沐英去雲南也好。
偏偏輪到自己時，要和藍玉成爲搭檔。
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朱樉有些懊惱地將手中的石子丟出。
這不是我想要的隨軍出征！
於此同時，三騎騎兵奔馳著從大寧城外進城。
三名騎兵嘴裡不斷高喊著：“大將軍，遼東大捷！大捷！”
“大將軍，遼東大捷！”
“大捷！”
城內的百姓聽到喊話，離得遠遠的就退到了道路兩旁，三騎快速進城，直奔城中兵馬指揮所而去。
“二皇子殿下，大將軍遼東大捷！傳信官八百加急，進城報信！”
一名下屬接到消息後，立馬來府裡向朱樉彙報。
朱樉在得知藍玉大捷的消息，臉上也是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站起身，開口道：“走，去指揮衛所！”
衛所。
朱樉坐在主座上，看著跪在下方的兵士，開口問道：“你是大將軍帳下？”
“標下徵遼大將軍帳前親軍百戶，藍榮！拜見二皇子殿下！”
“藍榮.”
朱樉心中有數，又是一個藍玉的義子。一些淮西勳貴們別的本事沒從朱元璋身上學到，在認義子這件事上，卻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藍玉就是其中佼佼者，喊出的口號也是上陣父子兵。
朱樉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親軍，開口道：“帶藍百戶下去好生休息。”
“是！”
這名二皇子親軍說著便要領命帶藍榮下去休息，可跪在地上的藍榮卻是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只見他雙手抱拳，大聲道：“稟二皇子殿下，大將軍有令，要標下一定將這塊露布快馬呈於陛下面前。標下斗膽，還請殿下給標下一匹快馬，好讓標下馬上上路。”
話音剛落。
帳內一片寂靜。
坐在主座上的朱樉臉色都變了，這是打算直接繞過他，直接給皇上請功。
把自己當成什麼了，空氣嗎？
朱樉的親軍護衛第一個受不了，大聲呵斥道：“大膽！”
朱樉擡起了右手，制止了自己手下親軍下一步動作。
即便他心中再如何不爽，可想到出征前大哥和自己講的話，朱樉還是忍了下來。
“來人啊，給藍百戶備馬，八百里加急！向陛下，報捷！”朱樉沉聲道。
“謝二皇子殿下！”
藍榮行禮後，當即起身往帳外走去。
藍榮離開後，朱樉親軍護衛再也忍不住，開口道：“殿下，藍玉他根本就沒有把您放在眼裡。”
“閉嘴！徵遼大將軍名諱也是你能置喙的。”朱樉呵斥道。
這種事情還用得著他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這次徵遼，他藍玉就是把他朱樉當做泥菩薩給供起來。他這是怕自己和他分功，要知道遼東的北元殘餘勢力僅次於漠北王庭，要論富庶的話，或許還要勝漠北王庭一籌，因此蕩平遼東同樣是一件驚天大功，一件足以封王拜相的大功。
“備馬！”
“去哪，殿下？”
“去見一見咱們的大將軍。”朱樉頭也不回地往屋外走去。
………………
京城。
皇宮奉天殿，大朝會。
“藍玉大將軍，奉皇命，征討遼東，幸不辱命。開元王納哈出，率其部衆出城投降。”
“俘虜軍士男女七萬七千三十七人，得寶璽、圖書、牌面，一百一十九。宣敕照會，三九三百九十道，金印一、銀印三，得馬四萬七千匹，駝四千八百四十頭，牛羊一十萬二千四百五十二頭，車三千餘輛。聚其兵家，焚之。”
聽完官員宣讀完藍玉這次蕩平遼東所獲得的功績，李善長從羣臣中走了出來，跪下，大聲道：“臣李善長，謹爲陛下賀！”
身爲百官之首的他都如此做，其餘百官自然也跟著效仿，大殿下黑壓壓跪了一片。
“爲陛下賀！爲大明賀！”
高坐龍庭之上的朱元璋，看不清神色，他看了一眼下方，眼睛微微瞇起，擡了擡手。
“平身！”一旁的內侍官開口大聲道。
“謝陛下！”
看著百官站起身來，朱元璋臉上露出了笑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好啊！”
“最後一塊遼東也肅清了，這下終於是洗淨胡塵了！全國統一！”
“傳旨，藍玉著晉樑國公，賜鐵券！”
“皇上聖明！”羣臣再賀。
另一頭。
朱樉帶著手下親軍，親自前去前線迎接藍玉。
可到了主帥大營前，卻是被守營的將士給攔了下來。
“二皇子殿下到，開營！”
“二皇子殿下到，開營！”
朱樉身旁的親軍護衛朝著站在高處的守營將士連著高喊了兩聲。
可大營大門，卻是紋絲不動。
守門的將士，看著下方朱樉一行人，大聲回話道：“二皇子殿下恕罪，未奉大將軍將令，不可開營。”
朱樉強忍著脾氣，大聲喊道：“大將軍何在？”
“大將軍軍務繁忙，煩請稍待片刻，我這就前去通報。”說完這話，這名守門的軍士便是轉身離開，看樣子應該是前去通報去了。
朱樉和一衆親衛只能在營外等待。
可這一等，竟然就等了將近一個時辰！
吱呀——
就在朱樉他們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軍營的大門這才緩緩打開。
然後就是兩隊裝備齊整的軍士從裡頭小跑了出來，分列兩側，身爲主人公的藍玉這才姍姍來遲，從中間緩緩走了出來，身後還跟了一羣謀士武將。
人爲到，聲先至。 “哈哈哈哈，二皇子殿下，您來了。”
“臣藍玉，拜見二皇子殿下！”
走出軍營的藍玉，笑著給朱樉行了一個禮。
身後衆將士跟著跪下。
只有藍玉一人，只是行了一個簡單的躬身禮。
朱樉開口道：“大將軍無須多禮。”
藍玉也不和朱樉客氣，不等朱樉說，便是已經站直身子，他笑著開口道：“二皇子殿下，臣實在是軍務太過繁忙，讓你久等了。”
“還請二皇子殿下，見諒。”
說著便直直看著朱樉。
朱樉臉皮抽了一下，開口道：“不妨事。”
“來吧，請進，二皇子殿下，來一起看看我們這一次征討遼東所獲得戰績！”藍玉大聲笑道，在說這句話時，還著重說了“我們”兩字。
說著藍玉便是直接轉身帶起了路。
一路上，藍玉顯得很是興奮。
“二皇子殿下請進。”
“來來來，都來看看，這些都是我們繳獲的戰利品。”
藍玉開始一樣樣和朱樉介紹起來。
“殿下快瞧瞧，這些馬怎麼樣？”藍玉伸手指了指，遠處一處草場上，正在被軍士帶著訓練的馬匹，大笑道。
朱樉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然後開口道：“好馬！”
身爲皇子，這點眼力還是有的，畢竟從小見過的好東西就多。
在朱樉看來，眼前這些馬，即便是宮中御馬監的御馬都不及。
見這些馬得到朱樉的肯定和稱讚，藍玉臉上笑容越發燦爛了。
“殿下伱可真是好眼力啊，實不相瞞這些馬，都是末將在開元王納哈出的王府所尋獲，都是納哈出的御馬！”
“哦，御馬？”
“是啊，殿下，要是你喜歡的話，這幾匹馬，我就送給你了。”藍玉大方道。
在藍玉看來，朱樉好歹是跟著自己出徵的，自然不能一點好處都不給。
“嗯？”藍玉看著朱樉，等著他的回答。
朱樉小的時候，雖然在皇宮大本營是出了名的學渣，可即便是他也知道這些開元王的御馬，都是朝廷的東西，藍玉這樣直接分配是有違朝廷法度的。
朱樉難得拽了一句文縐縐的話，開口道：“馬未進朝廷，而我先受之，豈所以尊君乎？”
這話一出，藍玉臉色立馬就變了。
朱樉這個時候，也不慣著他，直接開口道：“大將軍清點戰利品，還需時日，如今既然遼東已定，我留在這也幫不上什麼忙，就先回京去。”
說著朱樉也不等藍玉反應，直接帶著手下親衛直接離開。
藍玉看著朱樉他們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低聲嘟囔了一句，什麼玩意兒。
在藍玉眼裡，他這次蕩平遼東，功勞與之前楊憲肅清漠北差不多。
而楊憲之前是因爲擅自調動遼東兵馬，受了罰，可即便如此，也封了一個國公之位，俸祿更是一舉超過李善長與魏國公徐達持平。
與擅自調動遼東兵馬相比，他玩幾匹馬怎麼了？
一個連戰場都沒上過，待在後方的皇子，也敢拿話嗆我？！
藍玉一想到這，就有些生氣，他衝著朱樉他們離去的背影，對著一旁軍士大聲喊道：“來，給我牽匹馬過來，我要騎！”
藍玉騎著駿馬，在草場上奔襲了幾圈後，氣仍是未消。
他轉身回到大營，大營裡早就已經準備好美酒好肉，還有幾個如花美眷伺候著藍玉。
副將實在看不下去，開口道：“大將軍，軍中本就不可收留女眷，更何況她們都是罪婦，如何處置，要等朝廷示下。”
“連你也要說我？！”藍玉伸手指著副將的鼻子罵道。
“標下不敢。”那名副將當即下跪開口道。
藍玉囂張道：“就憑老子這次的功勞，要幾個女人來伺候伺候，有什麼了不起的。”
幾碗酒下肚，藍玉將方纔的不滿全都發泄出來，道：“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老子一片好意，他什麼意思？！老子十三歲，便跟著姐夫出來打天下，二十多年了，出生入死啊。”
“他呢，養尊處優，這次隨軍出征，想著不過是分我的功勞，靠老子的功勞封王。我照顧他，讓他留在後方，仗我替他打了，他還想怎麼樣？！”
“給他送馬，他竟然還反過來咬我一口。他憑什麼這麼對我，就憑他有一個好老子？！”
那名副將聽了藍玉的話，臉色直接白了。
“大將軍慎言啊，這些話和末將我說說也就罷了，萬萬不能再和旁人說了。”
你要死就算了，不要害我啊。
在這點上，這名副將還是拎得清輕重的。
揚州。
“遼東大捷，楊國公您聽說了嗎？”魯明義開口問道。
楊憲笑著點了點頭，開口道：“陛下在大朝會上，都親自加封藍玉樑國公，賜鐵劵了，我想不知道都難吧。”
藍玉蕩平遼東，可以說是洪武七年開年來最大的事情了。
如今早已是傳的沸沸揚揚。
見楊憲一臉輕鬆的樣子，魯明義卻是有些忿忿不平，道：“無論是之前沐英將軍他們征討雲南，還是藍玉出征遼東，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楊國公你肅清漠北的大前提下。”
“正是因爲你肅清漠北，讓雲南與遼東的北元殘餘勢力成了無根之木，他們的征討纔會如此順利。更不用說，如今軍隊使用的各式新式的火藥火器都是您發明的了。即便如此，聽說這次咱們軍隊傷亡也挺多的。”
“沐英將軍封鎮南侯也就罷了，他藍玉何德何能，竟然能和楊國公你一樣，被封爲國公。”
看著忿忿不平的魯明義，楊憲笑了笑，開口道：“藍玉這次之所以被加封爲國公，並不僅僅因爲他蕩平遼東的功績。更多的原因是，淮西勳貴們，需要藍玉拿這個國公的爵位，皇上也需要他拿這個國公的位置。”
這一點，楊憲能夠看清。
李善長能夠看清，劉伯溫能夠看清。
只有他藍玉自己看不清而已，藍玉還真以爲自己立下天功了。
楊憲搖了搖頭，道：“不過可惜啊，我覺得以藍玉的脾氣秉性，怕是要辜負陛下還有韓國公他們的一片苦心了。”
話音剛落。
就有侍衛從門外走了進來，稟報道：“國公大人，二皇子殿下進城了。”
“二皇子？此次征討遼東，他不是和藍玉一起出徵的嗎？藍玉這麼快就已經處理好善後的事情，率領大軍回來了？”一旁的魯明義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開口問道。
楊憲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了笑容。
怕是要給自己不幸言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