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很大，但更寒冷的是人心。
這天氣馬上就要入冬，如果再不處理的話，他們住在這個破舊的茅草屋裡，屆時將會凍死大片大片的人。
“難道他們不怕你們都死了，無法向皇上交代嗎？”朱辰反問道。
劉大虎搖了搖頭：“他們恨不得我們死，死了就沒人告狀了。”
朱辰聞言，冷笑一聲。
朝廷沒有安頓好他們，讓這其中出現了貪污，這是朝廷的失職。
這件事，朝廷必須得處理好。
而自己若能站在傷殘將士們這邊，相信到時候軍營內，也會響起朱案首這個名字。
畢竟，哪個將士不怕自己傷殘後，朝廷不管他了。
如此一來，自然就削弱漢王勢力了。
朱辰深吸一口氣，看向劉大虎：“這事我幫你們做主。”
這時，身後響起一道威嚴的聲音：“臭小子，你自己都半斤八兩，給誰做主？”
朱辰轉身，發現是老爺子。
看見老爺子，朱辰勉強露出一絲笑，走近一些。
“老爺子，你老實說，你到底是什麼身份？皇族嗎？”朱辰沉聲道。
從那晚的事情中，朱辰就有了猜測，一般的大帥怎敢管皇家之事，所以對老爺子身份十分疑惑。
“呵呵，算是吧。”老爺子也不奇怪，反倒哈哈一笑。
太孫若還猜不到他身份不俗，那就不是太孫了。
朱辰渾身一震，呼吸陡然變得急促起來，他死死的望著老爺子，眼神中有異樣的光芒閃過。
他有想過那個可能。
甚至之前就想過。
但是，這個想法實在太過駭人，朱辰不敢多想，更不敢去揣測。
一旦揣測錯誤，那是大大的不敬，在明朝是要殺頭的。
可朱辰實在是太疑惑了，疑惑了這麼久，他總覺得老爺子的身份像是迷霧一般。
很多時候，他不好去多問，因爲那是對老爺子的不信任。
這種感覺，壓抑在心底久了，就越來越想挖掘出這個秘密來。
現在，老爺子是皇族，那麼距離自己那個猜想，也就越近了。
朱辰深吸了一口氣，望著老爺子，忽然語氣有些亂：“老爺子，你是永樂大帝？”
此話一出，朱棣眼神一凝。
他深邃的眼眸中，對孫兒射出一抹欣賞。
一般人不敢有這種猜想，但自己的孫兒卻敢想，能想！
這豈非不是一種長遠的眼光？
朱棣厚厚的大手，一巴掌打在了朱辰的腦袋上，呵呵笑罵：“永樂大帝，老頭子要真是皇帝，能天天跟你溜達？天天跟你東拉西扯？”
臭小子，慢慢猜去吧，哪能現在把身份告訴你，那不是提前將你拉進奪嫡的旋渦裡嗎？
不過，等到瓦剌大戰結束，也就是時候告訴他了。
朱辰聞言，臉上有些尷尬。
老爺子天天跟自己在一起，要真是永樂大帝的話，有那麼閒情逸致嗎？
當了皇帝，瑣事就多，哪怕有太子監國，也得需要批閱太子的奏章纔是。
只是，朱辰仍不願意放棄心中的這種猜想，因爲老爺子在自己心中，始終是個謎。
況且，如果不是那種身份，那爲何能震懾住漢王，爲何能高坐城牆之上？爲何能有這樣的謀略和權力？
他狐疑的望著老爺子，已經分不清真假了。
不過眼下自己在這亂猜也沒用，老爺子不願說，誰都不能強迫他。
老爺子呵呵一笑：“你剛纔答應別人什麼事情了？好端端沒事跑到這來幹什麼？”
說到這裡，朱辰臉色一沉。
既然老爺子是軍中大帥，那此事正好稟報給老爺子聽聽。
話罷，朱辰直接朝那劉大虎招了招手。
劉大虎看見朱棣，眼中頓時涌出不敢置信之色，似乎有些激動，但很快又消逝下去，冷笑一聲道：“大明朝就是一個騙子，這國不值得守。”
朱棣哪能聽得下去這話，頓時火氣上涌，又皺著眉頭：“說，怎麼回事？”
朱辰嘆息一聲，拉著老爺子來到了一間茅草屋前，推開門，裡面便躺著好幾個傷殘將士。
朱辰道：“他們是傷殘退下來的大明將士。”
只此一句，讓朱棣眸子深沉。
“按照軍中規矩，若是傷殘，由朝廷分配房屋，再到兵部上報，兵部遞交吏部，若有空缺職位，就可以頂上，獲得錢財。”
“這是怎麼回事？房子呢？”
朱辰嘆息一聲，帶著老爺子繼續往前走，再推開一間茅草屋，裡面同樣是狹小的空間，沒有牀，用一些乾草堆砌，便躺了好幾個人。
老爺子聲音有些不對：“這些都是我大明將士？”
朱辰點頭：“是。”
老爺子的眼神，和他們對視。
那些傷殘將士的眼神中，頓時露出兇悍之色，哪怕他們斷了腿，也沒有忘記自己骨子裡的兇性！
那股狠勁兒，甚至比京營中的兵還要狠！
老爺子的胸口，開始上下起伏，他認出來了。
他認出來了！
這真是他老朱家的兵，是跟著他奉天靖難，跟著他長征大漠，戍守邊疆的將士們啊。
朱棣雖然不知道他們長什麼樣，但卻知道，這兇狠的眼神一定是他鍛煉出來的兵！
也只有他朱棣的兵，才他娘有這股兇勁！
朱棣望著他們，斷斷續續的大笑：“他孃的，你們就過這種日子？”
老爺子被氣笑了。
他孃的，我手下的兵，一生爲國征戰，就過這種生活？住這種房子？
戍守邊疆，保家衛國，不都是我們做的？
居然給我手底下的兵住茅草屋，這他娘誰幹的？
“等到了冬天，他們還不全凍死了？”朱棣冷笑道。
劉大虎望著朱棣，眼神中有一絲恨意：“滾吧，不要在這假惺惺的。”
他曾有幸見過大帥，所以認識。
如果這位大帥真的在乎他們，爲何不多一隻眼睛關照，如此一來他們也不會遭受這種欺凌。
現在來假惺惺，真他孃的噁心！
朱棣被罵，頓時鬱結之氣涌動，險些就一腳踹過去了。
但，朱棣竟生生忍了下來。
他扭動了一下虎腦，盯著劉大虎：“兄弟，告訴我實情！”
朱辰望著劉大虎，沉聲道：“把所有的茅草屋都推開給老爺子看看！”
劉大虎狠狠地瞪了朱棣一眼，隨後按照朱辰的吩咐，拄著柺杖走過去，一間一間的將茅草屋推開。
每推開一間，劉大虎便朝皇帝怒吼一聲：“看啊！”
“你自己看看，是不是？”
“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不要漏了裡面每一個人，這都是曾經用命去拼的大明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