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飛輕手輕腳的打開門,不想吵醒熟睡之中的父親。
已經深夜,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裡,卻看到父親根本沒睡,仍舊坐在昏黃的燈光下面等著他的歸來。
“爸爸,你怎麼還沒睡?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會加班到很晚,你在這裡等著我,會影響你睡眠的。”樑飛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父親身邊,心中愧疚。
“你這孩子,爸爸幹了一輩子刑警,能不知道你工作的性質嗎?看不到你平安回來,我怎麼睡得著?”樑父輕輕一笑,便起身。
“爸爸你幹什麼去?已經這麼晚了,你快回去睡覺吧!”樑飛囑咐道。
“今天是你生日,我給你下了一碗雞蛋麪,還多加了個雞蛋在裡面,你吃了再睡。這幾天熬夜,一定是啃麪包了。看你的小臉兒,蠟黃蠟黃的,爸爸心裡怎麼能放得下你?”樑父轉身進了廚房。
半晌,從廚房裡面飄來了飯菜的香味。
樑飛閉隻眼躺在沙發上,可是根本沒有睡。他不過是想掩蓋自己的內心脆弱,父親無聲的愛,讓他有些無地自容。
本來處在青壯年的時代,樑飛應該好好伺候父親,常伴身旁。可是他的工作性質已經決定了一切,他什麼都不能做,甚至在父親生病的時候,他也可能在外地辦案。
而且,樑飛一直立志成爲一個像父親一樣的警察。他付出了所有的青春和年華,可是卻忽略了身邊的人。
每每想起這些,樑飛就深深的自責。
在這樣一個深夜,沒有人記得樑飛的生日,可是老父親卻對這件事情頗有執念,就算已經過了十二點,父親還是想要重做一碗雞蛋麪給他吃。
這是他母親在世的時候留下來的傳統。
父親是一個老刑警,和樑飛現在的生活狀態基本相同。每次樑飛過生日,學校開家長會,甚至畢業典禮的時候,都看不到父親的身影。樑飛的身後永遠站著母親,爲這個家操勞。
有時候樑飛氣不過,在叛逆期的時候經常和父親吵架。
可是父親還是會默默承受一切,並不過多辯解。
現在樑飛成了和父親一樣的刑警,他才明白,刑警這份工作看上去非常體面,可是實際上是要付出所有的時間。
他沒有時間去談戀愛,也沒時間陪父親到公園裡面逛逛。
他們父子兩個人相依爲命,走到了今天。
樑飛一直在想,如果立了一個功,他就可以退居二線,以後再也不用在一線衝鋒陷陣了。家中有一個父親,他還需要你面前盡孝。
樑飛也和領導提過這件事,領導一直覺得他是整個局裡的技術骨幹,如果缺了他的幫忙,恐怕緝毒大隊就損失了一員大將。
理智和情感一直拉扯著樑飛,讓他心中很痛苦。
可是抓到秦可可這條大魚,樑飛是死活也不會放手的。
“來,快趁熱吃了。你這麼晚回來,也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衣服上全是麪包渣,你這個年紀的小夥子,都在外面和姑娘談戀愛,你看看你,每天吊兒郎當的樣子,真是讓我擔心。”樑父一邊放好碗筷,一邊把兒子的衣服扒了下來。
“爸,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質。穿的那麼好,根本沒什麼用。我也不是什麼集團總裁,需要在人前講話,還需要擺架子。我就是一個小小的刑警,每天跟蹤人,找線索。穿這身衣服已經不錯了。如果能讓我重新穿回*,我才高興。”樑飛一邊狼吞虎嚥的吃麪,一邊含糊的說道。
樑父也明白,緝毒警察這一行,平日裡是基本不會穿*的。他們經常貓在車裡,躲在小巷口,與線人毒販打交道。如果哪一天真正穿上*,可能只有兩種結果。一種是立了大功,在立功大會上受到表彰的時候,會重新穿上*。而另一種,就是身蓋國旗,爲國殉職。
樑父寧願兒子永遠不穿*,只要他安全,樑父便心滿意足了。
“到底是什麼案子?讓你忙這麼多天連影兒都沒見,你跟我說說,也許我能幫上你。”樑父雖然已經退休,可是提起緝毒的事情,仍舊兩眼放光。
“爸,這是局裡的機密,你應該懂這行的規矩。”樑飛守口如瓶。
“你這個臭小子,連你爸爸都不相信,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樑父心中不悅,伸出手來,並拍在了樑飛的腦袋上。
“爸,我吃東西呢!你就不能讓我安安靜靜的吃口飯嗎?”樑飛一個勁兒的翻白眼,可是心中想要得到父親的幫助。
“只有這一回,下回你想來求我,我都不管。”樑父的胳膊在胸前交叉,一副我最有經驗的模樣,讓樑飛啞然失笑。
“好了好了,我告訴你,不然你也要死纏著我問。這次的事情十分詭異,我們接到線報,說有人交易毒品。於是我們兵分兩路,抓到了接貨的人。因爲想要放長線釣大魚,所以我們就把供貨一方的小馬仔給放了。我們以爲,那些人不會和上家聯繫。可是沒想到的事,上家居然跟小馬仔聯繫,還給了他們錢跑路。我們欣喜若狂,可是那兩個小馬仔所乘坐的船翻了,估計是上面要殺人滅口。如果不是我行動的快,早早就把兩個人抓起來,可能這兩個人就一命嗚呼了。無論我們怎麼審問,這兩個人就是不開口。所以我們再次兵分兩路,一隊人馬負責審訊,我就負責跟蹤他們的上家。他們的上家是個女毒梟,而且這女人的父親都是道上的老大。”樑飛寥寥數語,便已經把情況介紹清楚。
“道上的老大?是誰?”樑父的眼睛陡然亮了起來。
“好像姓秦,但是我不清楚他叫什麼。最近幾天一直忙著跟蹤他女兒。”樑飛一邊吃麪一邊說。
“原來是他。”樑父沉吟片刻,並不願意回想起這個人。
二十年前,樑父出門辦案,身邊還帶著兩個警察,都是局裡的同事。因爲是跨省,所以受到了很多同系統警察的幫忙。樑父以爲,這次的案件會很順利的結束,可是沒想到的是,他的兩個手下被殺,而且死的很慘。
所有參與這次辦案的民警,幾乎都非死即傷。
樑父幾乎是紅了眼,一定要抓到背後主使的人。
可是最後羅列證據的時候,秦可可的父親居然狡猾逃脫,並且讓身邊的一個人頂罪。
從此以後,這個男人就消失在樑父的視線之中。
沒有想到,二十年之後,他的女兒居然繼承衣鉢,繼續從事販毒的違法活動。而樑飛成爲了這件案子的主要偵查員。
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也許他們兩個家族之間的恩仇還沒有結束。
“爸,你認識他?”樑飛擡眸,眼中閃過一絲不安的情緒。
“何止認識,秦可可的父親殺了我們很多同事,現在還沒有找到確切的證據。這件案子當時在整個A市都引起轟動的,我就是這件案子的主要負責人。可是法庭一審到終審,秦可可的父親狡猾逃脫,從此以後再也沒在江湖上出現過。我退休以後還在關注這件事,可是案綜已經封存了很久,算是結案了。”樑父深深的嘆了口氣,心中憋悶。
那幾個同事的屍體,還日日夜夜在他眼前縈繞。他如果找不到真實的兇手,樑父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結案了?”樑飛死死地盯著父親,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就是結案了,當年還沒有DNA的檢測手段,也沒有太高的技術。很容易弄虛作假,秦可可的爸爸找人頂包,那個人咬死了是他乾的。我們也沒什麼辦法。而證據鏈的不足,讓我們對秦可可的父親因免於起訴。如果你方便,順便關注一下這件案子。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那可是一個窮兇極惡的人。”樑父緩緩的嘆了口氣。
樑飛只是低頭吃麪,似乎找到了一些突破口。
局裡忙得不可開交,樑飛已經連軸轉了一個星期,被領導勒令回家休息,如果他不從,就把他開出。
所以樑飛這幾日得閒,可以陪在父親身邊。
但是父子兩個人一見面,所有的話題還是緝毒。也許這就是對工作的熱忱。
“爸,我們在證物之中發現了秦可可的名片,而經過指紋鑑定,是那兩個小馬仔的。可是他們倆死活不承認認識秦可可,我們調取了所有電話記錄,雖然他們通話頻繁,可是在電話記錄中並沒有找到蛛絲馬跡。”樑飛覺得有些棘手。
“這很正常,能有膽量販毒的人,絕對不會給警察留下線索。可是每一件事發生都是有原因的,如果連在一起想,可能就會得到一個有用的線索。這是幹我們這一行基本的洞察能力。而這個小小的名片,很可能就是整個案件的突破口。至少他給你指明瞭一個方向,你們要抓的人一定是個大毒梟。可是,誰把這個名片放進去?放名片的這個人意欲何爲?纔是你應該查清楚的事兒,把秦可可最近一個星期所有的活動記錄拿給我。”樑父命令道。
樑飛此時才感覺到有些緊張,在父親面前,他只能算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刑警。他看到的東西,不過是表象,而父親卻可以從表象之中抽絲剝繭,找到隱藏在後面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