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宮門已然下鑰，但甄建還在掖庭忙活著，此時此刻，在掖庭的總院裡，數百掖庭受罰女子整齊地排在他面前。

常順在一旁道：“甄太師，掖庭所有受罰的女子，都在這裡了。”

“恩。”甄建點了點頭，示意他介紹一下。

常順便高聲道：“你們聽好了，眼前的這位，便是當朝太師甄太師，現在甄太師有話要對你們說，你們都豎起耳朵仔細認真地聽！”

“是！”衆女子齊聲答應。

甄建開口了：“本官奉皇上之命，尋找一個女子來執行一個任務，這個任務，需要去外國番邦，而且一去就是好幾年，甚至更久，更重要的，還需要你們獻出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當然，不是指性命，具體是什麼，你們都知道的。”

衆女子沒有說話，她們當然知道是什麼了，那便是她們的身體，最寶貴的貞潔，她們之所以沉默，只是在權衡考慮而已。

困在這掖庭裡，每天吃不飽，穿不暖，做不完的活，還要受管事宦官的欺辱，她們每一個人都想要逃離這個鬼地方，現在終於有一個可以出去的名額了，但代價卻是要遠赴異國他鄉，還要獻出她們的身體，這代價，太大了，所以她們當然會猶豫，有很多人直接就在心中否定了這個念頭，她們寧願死，也不會獻出自己的身體。

甄建又補充道：“雖然遠赴異國，雖然可能要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但是，你們會得到很好的生活，至少衣食無憂，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每天都是幹不完的活，而且還有可能有奴僕服侍，本官希望你們慎重考慮一下，若是想去，站在本官的右手邊，若是不想去，站在本官的左手邊。”

這些女子立刻開始行動起來，有人往左，有人往右，不過明顯可以看出來，大部分人都不太想去，有人是在乎貞潔，而有人則認爲甄建說得虛無縹緲，萬一是騙人的呢，朝廷官員有幾個說真話的。

最後，站在甄建右手邊的人只有三十多個，甄建讓掖庭管事把其他女子都帶走，然後自己帶著這三十個女子進了一個小院，問向她們：“你們可得想好了，這次的任務，可不簡單，本官說過了，你們可能要伺候一個陌生的男人，而且是蠻夷，若是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此話一出，在場的女子面面相覷，又有十二個人走了出來，站到一旁。

甄建望著這十二個女子，道：“你們既然反悔了，那就出去吧。”

這十二個女子，結隊離開。

甄建望著剩下的十八個女子，道：“你們都是鐵了心的要去執行這次任務，是吧？”

“是！”十八人齊聲回答。

甄建點了點頭，道：“不過名額只有，本官需要對你們的情況做一個詳細瞭解，然後單獨對你們每個人進行一次面試，最後從你們其中挑選出一個出來。”

甄建轉頭對常順道：“去傳劉管事。”

“是。”常順立刻去傳劉管事了。

劉管事很快過來了，甄建讓他確認這十八個女子的身份，然後取來這十八個女子的詳細檔案，他進了房間裡，一個一個地讓這些女子進入房間，單獨面試。

面試方式包括長相，禮儀，言談舉止，以及身份背景調查等等。

忙到深夜，面試終於結束，甄建望著面前的名冊，十八個名字，已經有十二個被劃掉了，只剩下六個。

常順在一旁問道：“甄大人，還有六個呢，您心中可有決斷了？”

甄建忽然心血來潮，道：“我心中一驚有了人選，常總管，若是讓你選，你會選哪個？”

“喲，小的可不敢亂來。”

甄建淡笑道：“沒事，你就選一個，看看跟我所選是否一樣。”

“既然甄大人都這麼說了，那小的就選一個吧。”常順盯著剩下的名單看了許久，道，“若讓小的選，小的就選這個李美玉。”

“哦？”甄建挑眉問道，“爲何選她？”

常順道：“其實這次嫁到外邦，對公主和官宦人家的女子來說，是災難，但對掖庭的這些女子來說，卻是一次千載難逢的良機，可以脫離這個牢籠，享受錦衣玉食的生活，而且還有可能當上鐵勒的皇后……”

甄建提醒道：“你可別忘了，她們可是要獻出自己的身體的。”

“有什麼獻出不獻出的。”常順嘿笑道，“男女成婚了，自然便要做那事，這是合乎禮法的。”

甄建咂了咂嘴，沒有反對他的話，道：“你繼續。”

“是。”常順繼續道，“再說一說這李美玉的家世身份，李美玉出於富商之家，十五歲選秀入宮，成爲‘貴人’，不過卻一直未能受皇……太上皇的垂愛，至今尚是處子之身，後來因爲他父親的生意與秦桓家族曾有過數次生意上的往來，在秦桓倒臺之時，被牽連，他父親被抓入大牢，家產被抄沒，而李美玉也被削去貴人頭銜，貶入這掖庭做役，這一晃，都好幾年了。”

甄建問道：“她父親現在是被關在哪個大牢？刑部嗎？”

“刑部大牢。”常順道，“不過去年冬天，已經死在牢裡了。”

甄建又問道：“那她還有其他家人嗎？”

常順道：“他還有個哥哥，叫李良玉，據說那時候剛考中舉人，但因爲他爹的事，被革去了功名，永不錄用。”

甄建聞言若她有所思，緩緩點頭，過了許久，他擡頭道：“其實我也選的她，不過我選她，是因爲她言談舉止和禮儀方面，是最合格的。”

“那當然。”常順笑呵呵道，“小的選她，自然也考慮到這方面了，這六人之中，只有她一個曾是‘貴人’，貴人可是皇上的女人，所學的宮中禮儀，自然也不同。”

“那就選她了。”甄建道，“讓她進來吧。”

“是。”常順過去打開房門，朝外面叫了聲，“李美玉進來，其他人未被選中，都回去吧，明兒個，休息半天。”

“多謝常內侍。”那些女子紛紛行禮退下，唯有李美玉緩步走進了房中。

常順關上門，來到甄建旁邊站著，和甄建一起看著李美玉，李美玉低垂著頭。

甄建冷冷道：“擡起頭來。”

李美玉緩緩擡頭，望著甄建。

甄建道：“本官選中你未此次任務人選了，你恐怕還不知道此次到底是什麼任務，本官現在就告訴你，鐵勒蠻夷譴使來向我大楚求親，想要爲他們的大王子迎娶一位楚國公主，本官和皇上都覺得大楚的公主，豈可輕易許給蠻夷，所以便想著從掖庭挑選一人，假冒公主，嫁入鐵勒，你明白本官的意思了嗎？”

李美玉輕輕點頭：“奴婢明白了。”

甄建道：“你可有什麼話要說？或者有什麼問題要問？”

李美玉沉默半晌，忽然問道：“去了鐵勒，是不是就回不來了？”

甄建反問道：“那你想不想回來呢？”

“想。”李美玉道，“奴婢還有家人在大楚。”

甄建道：“你說的可是你哥哥李良玉？”

李美玉點頭。

甄建道：“本官若是滅了鐵勒，自會迎你回家，到時候，本官再爲你擇一門更好的親事，而且還會爲你爹平反昭雪，將你爹生前家產，全部賜還給你和你哥哥。”

“我不要什麼家產。”李美玉忽然美目含淚，道，“我只希望哥哥能夠好好的。”

常順在甄建耳畔道：“聽聞她哥哥現在很窘迫，只能每日爲人寫寫書信，方能維持生計，爲了讓李美玉在掖庭少受委屈，她哥哥四處找人往上打點，掙得那點錢，都進了掖庭那幫小管事們的口袋了，自己卻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

甄建道：“這樣吧，本官承諾你，五年之內，本官接你回大楚，就怕你到時候貪慕榮華，不肯回來。”

“不會的！”李美玉趕忙搖頭，道，“奴婢之所以願意參加這次的任務，就是想要請大人開恩，恢復奴婢哥哥考功名的資格，他真的很有才學的。”

“你想以功勞換回報，這個想法不錯。”甄建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在你離開大楚之前，本官會帶你去見一見你哥哥，本官也要親自見見他，看他是否當真如你所說，很有才學。”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李美玉聞言激動得跪倒在地，連連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