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意個屁！”

齊伯督在一場帝國中央政府的內部會議上，將一封顧航對他的私人來信，連同東方宙域的宣告書，一起摔在了桌面上。

在同一張大會議桌前，行政院，稅務部，軍務部，法務部的四大總理連同他們的副總理，以及在齊伯督的這一政治派系下，其他有頭有臉的人物，齊聚一堂。

現在，這些在外界一個個都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們，都默然低著頭，聽著上首的首相，在怒吼著發泄情緒。

顧航的來信，與東方宙域的宣告書，他們大體都看過了，情況也都瞭解了。

他們完全瞭解齊伯都的憤怒。

尤其是顧航的私人信件，尤其之氣人。

“致尊貴的帝國首相齊伯都閣下：

承蒙您對聯盟事務的持續關切，我謹代表聯盟7109個世界，向泰拉聖座獻上平定黎光星叛亂，摧毀叛亂戰團黎光之劍的輝煌勝利。隨信附贈822枚回收的基因種子，經過初步檢查並無污染問題，可以歸入帝國星際戰士管理部門，經過檢查無誤後，想必能爲您建立新的戰團提供幫助。

關於東方宙域的動盪，我已經聽聞。

尹巴希姆主席的遭遇令人遺憾，但我坦誠的講，他在東方宙域的所作所爲，從未展現過帝皇的仁慈，他給東方宙域帶來了太多的災難，最後被東方宙域的人民所推翻，實在是咎由自取。

我要指出，東方宙域的動亂本是可以避免的。

我曾經向我的高領主代表人，瓊恩·柯蒂斯先生表達過意見，在暴亂髮生之前，我的代表人就應該在至高議會上提議，要求尹巴希姆主席停止他在東方宙域，對聯盟進行的敵對行爲，避免東方宙域在這種不合理的對抗之中，承受本不該有的經濟損失。

但是瓊恩·柯蒂斯先生並沒有準確的表達我的意見。

這讓我有些困惑。

我還記得十五年前我們曾經談過，您可以隨意任命一位人選，作爲我高領主權力的在神聖泰拉的代表。他應當聽從您的教誨，按照您的想法行事，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這一點從未改變過，我至今也這樣想。

但我們同樣談過，這位代表應當是對帝皇忠誠的、是公正的、富有理想的、對聯盟發展與帝國關係有益的。

很遺憾，在這十五年間，他的工作之中我越來越看不到這一點了。

因此我不得不啓動《帝國至高議會公約》第VII-9條款賦予高領主的管轄權——三日前我已暫時凍結瓊恩·柯蒂斯先生的高領主表決權，直到他完成爲期四十天的靈魂懺悔儀式。

柯蒂斯先生上個月與尹巴希姆主席的通訊記錄中，提到那些關於“用星區饑荒數據交換黑明要塞維修配額“的醉話，我已吩咐機械神甫將其刻錄在懺悔者伺服顱骨內，相信足夠支撐到懺悔之火熄滅前的全部悔過課程。

同時，考慮到東方宙域急需穩定，使得動亂不影響到本期帝國稅，我請求暫時在帝國東疆行使高領主權力，監督處理東方宙域的情況，保證政權的平穩過渡，並確保該宙域本期的帝國稅的同時，在未來十年內爭取帝國稅能夠有長期的增長。

令人欣慰的是，聯盟艦隊成功攔截了正欲叛逃的尹巴希姆殘黨。附帶的戰利品清單中，您或許會對那艘搭載著價值150億稅幣的靈化晶塊的幽冥級運輸艦感興趣——這些本該繳納的稅務，航向記錄卻顯示目的地是某位大貴族的私人收藏庫。

當然，我完全理解齊氏家族需要時間重新校準傳動系統。因此我斗膽提議：這條運輸艦可以繼續按照目標航行，不需要進入到審查階段。

當然，如此大公無私的您，也可以授權給我，對此進行全面的徹查。

我將執行您的意志。

在此之外，我希望能夠在瓊恩·柯蒂斯先生在懺悔結束之前，就儘快收到新任代表人提名名單，以便於不妨礙您的工作。

您忠誠的同行者

顧航”

……

看完這封信之後，齊伯都怎能不氣呢？

言辭客氣，但一件一件的事情，全部戳到了齊伯都的肺管子上。

黎光之劍是怎麼回事，大家都知道。

就這麼滅了個忠誠戰團，帝國還沒找聯盟的事兒呢，顧航上來就說，這是一場‘輝煌的勝利’，給人家定性成了叛亂戰團，那是打誰的臉？

822枚基因種子擺在面前，那是在上交戰利品，還是把‘屍體’擺出來放在受害者面前耀武揚威？至少齊伯都的理解中，是後者。

顧航指責祖·尹巴希姆在東方宙域活兒乾的不行，滅亡是咎由自取，那尹巴希姆是誰推上去的？

就是齊伯都本人。

齊伯都的外祖母，就姓尹巴希姆。祖·尹巴希姆與齊伯都雖然親緣關係很遙遠了，但硬扯，祖·尹巴希姆可以舔著臉硬叫齊伯都一聲‘表叔’的。

尹巴希姆家族向來也是齊伯都身後的支持者之一。

這樣一個家族的未來之星，就被顧航這麼弄死了，假惺惺的還要說什麼‘遺憾’，那纔是真的離譜！

更別說，後面的內容纔是重量級。

顧航就這麼硬凍結了瓊恩·柯蒂斯的代表權，那已經嚴重破壞了十五年前顧航在獲得高領主席位的時候，與齊伯都之間的政治約定。

但還好，只是凍結，而非取消。四十天的懺悔儀式雖然不太舒服，很打臉，但是很快就過去了。而且，雖然柯蒂斯先生會很丟臉，沒法再繼續當這個代表了，但同時，顧航還將下一位代表的提名權給了齊伯都，讓他把名單拿來顧航走個過場，任命的仍然還會是齊伯都的人。

這意味著大家沒翻臉。

可是，中間又提了一嘴運輸船、齊氏家族的名字，那就不得不再一次讓人想入非非。

尤其是再搭配上帝國政壇最近的風波，那是一份‘翎澤星貿易名單’，上面寫了許多建立在聯盟與帝國之間的帝國稅基礎上的套利貿易行爲中的參與方，

正常的套利貿易，雖然是對帝國中央稅務部有損失的，但沒辦法阻止，因爲稅務是正常合法的。聯盟最終足額交了稅。他們運抵翎澤星的貨物，本來也沒說是交稅的，大家在這裡做生意，做來做去，聯盟賺了一筆，然後把稅交了，誰能說得出一二三來？

在跟帝國的稅官進行交割之前，這筆貨物都是聯盟的東西，人家想怎麼貿易就怎麼貿易，只要到交割的時候，實物或者稅幣，都給夠了就行。

但是，在交割之後，這些東西就確認成爲帝國稅的部分了。這時候，再拿這些已經成爲帝國稅的實物、稅幣，做套利貿易，那可就不好說合法非法了。

哪怕換了一波之後，交上來的東西仍然是足額的。但是，性質就不對勁。

更不要說，反交上來的東西可不一定足額；就算足額，質量也不一定是達標的。

這就是灰色的套利貿易。

並且跟聯盟一點關係都沒有。

灰色貿易發生在帝國稅上，而帝國稅是聯盟完成了交割之後的事情，聯盟當然不用爲此負責。

理論上，這件事情甚至可以不用在翎澤星進行，放到神聖泰拉上來做都可以。

只不過，來神聖泰拉就實在太扎眼了。在翎澤星，在正常的套利貿易的大額資金、貨物流動的掩蓋之下，才更隱秘一些。

幾周前，神聖泰拉上忽然有了一大波關於灰色套利貿易的輿論，有板有眼的把參與灰色套利貿易的一些家族、勢力、個人，給點了出來。

證據是一個沒提，但輿論上討論的東西，跟實際情況是一點不差。

其中就有齊氏家族的事情。

齊伯都本人也知道，但睜隻眼閉隻眼。

不僅是家族的人在掙錢，他自己也在掙。

他雖然貴爲帝國首相，但是帝國的錢總歸不是他的錢。

且不說挪作私用，哪怕是用在一些帝國事務上，也不是真的他一說就能定下來的。給某個他想要的方向，投入更多的資金和資源，那都是要去爭、要去政壇上搞平衡的。不僅要平衡外部，他自己下屬的派系內部，也有各個山頭得平衡好。非要強行上，也可以，他權力大，但那就要支付政治威望。這東西用多了，別人以後可能就不那麼服他了。

但要是自己的錢，那就沒這個問題了，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可畢竟是灰色的、甚至非法的收入，在暗地裡進行是一回事，曝露到陽光下，那就又是另一回事。

固然，現在輿論場上都沒人拿出什麼決定性的證據，以至於參與灰色套利貿易的各方，能夠花些時間，把輿論給壓下去。但毫無疑問，輿論的發起方，能把事情說得這麼準，那很有可能是掌握著切實的證據的。

砸出來，那可是大事。

齊伯都因此而下臺肯定不至於，但此事必然會成爲敵對派系充分利用的武器，讓他一頓灰頭土臉，乃至於付出很大的代價，都是正常的。

再迭加上顧航提及的、本應是東方宙域的帝國稅，但卻在尹巴希姆的操作下，往齊氏家族的倉庫而來的150億貨物，這個可就不是什麼灰色不灰色了，而是正兒八經的盜取帝國稅的叛國行爲。

齊伯都能壓得住，也得傷筋動骨。

聯盟把這些全用上，想幹什麼呢？

以爲這樣就能夠威脅得住我了嗎？

顧航這簡直是在玩火！

他到底知不知道，聯盟之所以能夠大搖大擺的存在，那全是因爲我，因爲偉大的首相，在支持他們！

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把聯盟碾碎了，吃個盆滿鉢滿！

現在，你顧航竟然敢違逆我，壯著膽子威脅我，就因爲帝國中央傳出點要聯盟加稅的風聲？

豈有此理！

齊伯都簡直氣到頭都要爆炸了！

“首相閣下，我想……”

沉默了許久之後，率先說話的還是加拉爾多。

但是，他的話剛起了個頭，就被齊伯都遏制住了：

“你閉嘴！”

誰都知道，加拉爾多跟顧航的關係好。他這會兒說出來的話，那可不就會特別的偏向聯盟嗎？

加拉爾多牢牢的把嘴閉上了。

但他的神色並不算有多沉重。

他相信，有些話，就算是他不說，別人一樣會說。

齊伯都點名了：“羅婓，你先說。”

羅婓輕咳兩聲，面色鄭重。

“當務之急，是先處理東方宙域的事情。”

“新的東方宙域主席，得儘快的確定下來，不可讓當下這種被聯盟長期控制的形勢持續下去。顧航，以及那個崔茹的告知信，說得好聽，但事情每拖下去一天，聯盟藉由經濟和文化對東方宙域的影響力，藉由顧航悍然竊取的高領主權力，他們對東方宙域的控制就會深刻一分。”

“相關的任命名單，以及陪同人員，組織機構已經在考慮了，不日就可以拿出來。對於到東方宙域赴任的官員，我們會有一系列的要求。得吸取之前尹巴希姆失敗的經驗，與聯盟的鬥爭需要更有智慧技巧，不能貿然行動……”

“停！”

羅婓馬上也閉緊了嘴巴。

“在我面前說這種套話嗎？”

羅婓用力搖頭：“沒有沒有……”

“我要的僅僅只是這點措施嗎？這種措施，對比聯盟給帝國中央帶來的恥辱，簡直不值一提！太讓我失望了，你是在放縱聯盟嗎？”

“呃……我們也可以斥責顧航對黎光之劍戰團的暴行，將此事通報給無限戰團……”

“行了行了。”齊伯都頗爲失望的擺擺手，又點了另一人，“許芙真，你來說。”

被點了名的稅務部女總理，整理一下衣服，似乎早有準備了：“我們可以對東方宙域的臨時政府，提稅務要求，需要其保證能夠運送不少於過去的稅額標準。同時，我們可以對聯盟施加更大的壓力，要求他們上交3萬億的稅額，對比之前要求的2.5萬億，多出來5000億，作爲懲罰性稅收。”

齊伯都眼中的失望神色更濃了。

“用一年一萬億，把東方宙域賣給聯盟嗎？許芙真，聯盟的威脅已經迫在眉睫了，你卻還只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