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時候？”

漢斯中將有些憤怒了。

“那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一天，百萬人的傷亡，二十個集團軍需要從前線撤下來輪換，我的總督大人，我的戰區司令大人，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概念？”

“我從軍四十載，還從來沒有打過這麼慘烈的戰鬥！哪怕是在金關星區跟那些綠皮拼命的時候，規模更大，但也不曾在這麼狹小的戰線上，一晝夜之間損失這麼多的戰士！”

“按照這樣的情形下去，你以爲我們的軍隊還能夠支撐多久？”

“等到軍團崩潰，等到名鹽城也被吞噬，你縱使有再多、再精妙的計劃，也毫無意義！”

漢斯中將對著顧航一頓猛烈的輸出。

而顧航，對此也只是稍作了些許的安撫：“我知道軍團所付出的重大犧牲，我完全瞭解。他們也是我的子民，是我的軍隊，難道我就對他們的犧牲不難過、不痛苦嗎？”

“但是，這些都是爲了更偉大的勝利。”

“伱那個所謂的更偉大的勝利，連我都無權知道嗎？”

“你知不知道，對這件事沒有任何的意義。”顧航如是說道，反而是提出了更多的要求，“我還需要你指揮的部隊，再做一件事。”

“什麼？”

“下一階段的戰爭任務，是要攻入到菲諾市之中。”

漢斯中將都氣笑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我當然知道。”

“做不到！”漢斯中將果斷拒絕，“這是不可能實現的目標。”

“漢斯中將，請你注意。”顧航的語氣變得嚴肅了起來，“我這絕非是在與你探討作戰計劃，而是最爲明確不過的軍事命令。”

顧航的語氣變得更爲嚴肅、森然：“你與你麾下的部隊，必須在接下來八天的時間裡，完成攻入菲諾市的任務，不得延誤！你明白了嗎？”

漢斯深呼吸。

他憋著一口氣，怎麼都感覺到不吐不快。

但最終，這口氣，他還是死死的憋住了。

他是軍人，服從命令是他的天職。

而顧航，現在就是他明確的上級。對於顧航的命令，他就是不能打半點折扣的去執行。

無論他對此有多麼的不理解，不贊同。

他咬著牙，應道：“是，司令員。”

……

通訊結束之後，顧航站在懸崖峭壁的邊緣，凝望著下方的戰場。

距離很遠，且綿延上百公里寬、數百公里深，一眼根本望不到頭。

然而，儘管如此，入眼所見到的，卻是無比恢弘的場景。

一切戰爭的慘烈與殘酷，那些死亡與斷肢，那些犧牲與哀嚎，在這裡都看不見、聽不見了。能夠看到的，就盡是一片輝煌壯麗。

爆炸是最漂亮的煙火，戰線在目盡之地，蜿蜒扭曲，時時變動。

但顧航卻不會因此心生什麼豪邁。

他知道，漢斯說的那些都是真的。無數人類的戰士，在下方的戰場中，付出了巨大的犧牲。

但是，沒準備好就是沒準備好。

在這種時候，顧航必須要能夠硬的起心腸。

沒有準備好的，倒不是他這裡。

在過去四個月的時間裡，預備要出發的精銳隊伍，已經整裝待發了。

同時，他本人也早就和自己麾下的法師團一起，測算好了具體的靈能傳送的方法。顧航自己也時不時沉浸到他的風暴神國之中，盤算如何應用神國偷渡亞空間，去往菲諾市的最核心處。

但他更沒有忘記，他們這次冒險行動的最終目標，到底是什麼：摧毀菲諾市中心的反軌道炮和虛空盾。

想要完成這個目標，那就需要儘可能在第一時間就抵達目標位置，這要求傳送必須要準確；同時，也希望目標周邊的敵人防守力量越少越好，這則需要外部的壓力，致使那些邪魔，會將目標區域的防守力量抽調出去應敵。

當然，讓漢斯中將麾下的軍隊，猛烈向菲諾市進攻，吸引敵人注意力那還只是個其次的目標。更重要的一點，是當菲諾市遭受直接攻擊的時候，尤其是進入到活化城市之中的人類勇士越多，那麼作爲亞空間與現實世界重疊的節點，菲諾市與亞空間之間的聯繫就會被相應的削弱。

而這，將會直接影響到從某些強大的惡魔，從深淵地獄之中，向現實世界施加影響的程度。

顧航最擔心的，就是那頭大魔，歌瓦加本魔。

很顯然，科羅嘉行星的瘟疫災變，是歌瓦加的一次重大行動。它已經期待很久了，已經吃的滿肚肥腸，並且毫不滿足。它貪婪的目光，已經望向了整個世界數百億人口，絕不肯放棄。

實際上，它也確實很接近成功了。只要吞掉名鹽城，整個星球將無力再抵擋它。

一旦它發現自己的謀劃有失敗的風險，那麼毫無疑問，它將竭盡全力的阻止這一切。

當初，在怒梟星，歌瓦加做不到真身穿過現實帷幕，但在菲諾市則不然。這裡被亞空間腐化得過於嚴重了，現實帷幕早已脆弱不堪。它如果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是能夠過來的。

目前，就處於這個臨界點上。

顧航需要人類軍隊踏足菲諾市。不需要他們完成攻佔菲諾市的任務，只要踩上去人夠多，現實帷幕就會加強；只要焚燒菲諾市軀體，給這座活化城市的壓力夠大，就能夠減少亞空間的侵蝕。

這也就會直接減緩到時候大不淨者歌瓦加，親身干涉戰鬥的可能性。

就算是沒能完全阻止，歌瓦加在穿過現實帷幕的時候，付出的代價每大一些、花的時間長一些，都會直接影響到特殊行動部隊的任務成功率。

這是拯救整個星球四百億人的關鍵行動，所以哪怕知道讓漢斯執行進攻命令，會有非常巨大的損失，但此刻也容不得任何人心軟了。

當然，除了地面部隊要付出的犧牲之外，顧航也不會忘記其中的難度。不是說不惜犧牲，就能夠讓部隊打進去的。

顧航也需要爲地面的部隊，找來一些額外的幫助。

他的選擇，其實也不多。

他撥通了與奈爾·勞依思特使的通訊。

“我需要太空艦隊更多的支持……”

……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無論是前線正在強頂瘟疫魔軍的作戰士兵們，還是後方負責輸送後勤補給的二線部隊，還是吃著提神藥劑通宵達旦工作的作戰參謀們，這個晚上都睡不著。

地面部隊，中央指揮部的參謀團體，做出了全面進攻的作戰計劃，並將任務分解到了下屬的各個集團軍之中。集團軍的參謀部也在工作，相應的任務又分到了各師級單位，再往下分解……

整條防線，在顧總督下達的死命令的第一天、也是戰鬥開始後的第二天，按兵不動，繼續以防守爲主。

這一日，人類軍隊面對的考驗並不算太大——至少跟戰鬥第一天相比是這樣的。整條防線的傷亡，大約有二十多萬。

這仍然是個很恐怖的數字，但是跟第一天那種六小時傷亡四十萬、一天傷亡百萬、十來個集團軍全面潰敗的情況相比，簡直好太多了。

到了第三天，整條防線甚至在後撤。

只是跟首日不同，這次的後撤相對有序，是主動放棄了這片陣地。

而且將防線上駐守的部隊，換防了一批下來。

這麼做的主要原因，是‘菲諾市’在這兩天的時間裡，又向前推進了將近六十公里。不撤退的話，人類軍隊的防線，又一次進入到了很多佈置在活體城市裡面的邪能炮的射程範圍內。

這也是避免那些瘟疫魔軍，在有了更充足的重火力支撐後，會再一次開始了不惜人力、不惜傷亡的進攻投入，那樣防線壓力就太大了。

這是在以空間換取時間。

漢斯中將也向顧總督解釋了他的策略：要打進菲諾市，除了主動進攻打進去之外，還有一種方式是等著菲諾市自己過來。

畢竟，那座活體城市是會動的。

它兩天前進了六十公里，而人類軍隊則後退了五十公里。

到後面連著幾天，也同樣是如此。

菲諾市日進三十公里，人類軍隊陣線日退二十公里。

之所以這麼做，而不是在一條防線上死頂，那是因爲隨著菲諾市越來越近，人類軍隊承受的壓力就會越來越大。而前面的陣地，在經過多番戰鬥後，毀壞嚴重。後方挖出來的陣地，則相對完整，有助於減少傷亡。

同時，也需要一些時間，讓各部隊，尤其是那些本土防禦部隊，可以更加適應如此慘烈的戰場環境。

當然，這也有可能讓本土部隊的士氣崩盤。

但沒辦法，只能這樣做。總不能只依靠龍鷹軍團自己的部隊打這一仗，這些本土部隊有著五千多萬的數量，他們能夠發揮出多大的作用，將會帶來決定性的影響。

只能希望他們會適應戰場，而不是徹底崩盤。

就目前來看，情況總算是沒有向最糟糕的方向發展。

按照每天人類陣地與菲諾市的距離接近十公里的速度，到了第七天凌晨時，人類軍團前沿防線距離菲諾市的距離就已經不到三十公里了。這時候，已經有大量的邪能炮進入了射程，防線的壓力增大了許多。

但除了挨邪能炮、挨空襲，被揍得比較慘，敵人的地面進攻卻算不上太瘋狂。

到現在爲止，人類軍團的總傷亡損失已經達到了近四百萬。而總的來說，人類軍團對那些瘟疫魔軍在戰鬥中的交換比，仍舊保持了一比七往上。意味著那些瘟疫魔軍也損失了三千萬的數量了。

雖然絕大部分是拿著最簡陋武器的瘟疫行屍、活死人爲主，但轉化這些所需要的耗材也是不小的，更何況在作戰之中還有不少的強力血肉怪物被消耗了，還有很多負責製造、操控、強化、指揮普通部隊的疫病巫師、永生信徒，在戰鬥之中喪生。

這也讓敵人有些打不太動的意思了。

而也就在這時，漢斯中將的致命反攻，開始了。

所有的獅王坦克，一次性全部投入到戰場中；數個裝甲師，捏成了一個拳頭，連怒熊軍團的多個裝甲旅都參與了其中，在戰線的正中央，發起了裝甲集羣突進。大量精銳的步兵，緊隨其後，隨時提供支援。

而也就在此時，天火降世。

天馬艦隊的星艦，幾乎在同一時間全部出動，來到了戰場的正上空。其中甚至還包括了奈爾·勞依思帶來的稅務艦隊中留下來的一部分。

稅務艦隊大部早就離開天馬星區了，畢竟還有巡迴收繳帝國稅的重任在身。但留下來的幾艘護衛艦、驅逐艦，也補充了天馬艦隊的火力。

而這一次，他們目標就不僅僅只是壓制菲諾市了。功率全開的星艦們，不畏懼與反軌道炮的對轟，開始向菲諾市施加更大的壓力，迫使他們將更多的邪能炮轉向天空進行反擊和軌道攔截。

這樣，也就讓地面的人類裝甲集羣遭受的邪能火力變少了很多。

同時，大量的軌道打擊，沿著裝甲集羣突進的防線，沿線進行了一輪密集的軌道轟炸。

尤其是幾發打下來的L級規格的重炮，更是造成了驚天動地的效果。

打出來的戰果、消滅的敵人數量那還是其次，主要是裝甲集羣進攻方向的敵人被轟得七零八碎，暈頭轉向。

一時之間，地面部隊的進攻，竟然順暢無比！

一共也就不到三十公里的距離，到傍晚時分，菲諾市的虛空盾就已經近在眼前。矛頭部隊甚至都已經能夠看到天上的星艦轟下來的炮火，被邪能炮攔截，或者沒被攔截住的直接砸在虛空盾上激起大片波瀾的模樣。

“沖沖衝！35旅萬歲！”

跑得最前面的一支部隊，是個來自怒熊軍團35旅的一個合成營。

35旅可以算是聯盟的功勳部隊了，建軍早，在當年怒梟星統一戰爭期間，他們就在收復北境的戰爭中立下了功勞，並在隨後大部隨著顧航進入到了彼時還被原初怒梟佔據的邪神領域之中，大戰風暴怪物，最終弒殺神靈。

再往後，他們參與了對被違反了智械禁令的黑鳥重工的戰爭。同時，他們也是怒熊軍團剛剛建立時就被調進來的第一批建軍部隊，早早的就來到科羅嘉奮戰，並取得過許多戰果。師部受到的聯盟政府的嘉獎、星界軍指揮部的嘉獎、軍務部的嘉獎，都不在少數，列滿了榮譽牆。

而如今，這個功勳旅，又一次出了風頭。在科羅嘉這場規模巨大的戰役中，他們先拔頭籌，成爲了第一支穿過虛空盾、攻進菲諾市的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