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滴淚，好像淌進我心底，讓那裡酸酸的，糯糯的，我不由自主掏出紙巾幫他擦拭，卻聽到他沙啞的聲音。
“軒兒不會娶你...他太像我。”
我心兒顫了顫，卻微微一笑：“我不懂，因爲我不瞭解您；但我也不會贊同你，因爲我瞭解他。如果沒有在心裡把我放到這個位置，他不會做那些看似薄情至永不會給我這個名分的事。命運是無法揣測，所以我知道這點已足夠。”
他渾濁眼眸目視紗帳外鄭君怡許久，啓脣說：“就算軒兒放棄很多東西，他依舊有更多更好的選擇，你爲什麼有這樣的底氣。”
我抿抿脣，沒有猶豫站起身低冷的說：“他是我的，不會存在爲什麼。”
我轉身而去，沒有祈求任何，無視了鄭錦秋父女猜忌的眼光，走到門口時，我聽見阮青洛撥開紗簾夾雜著惱意說：“錦秋哥哥，你們先去吧，有什麼事，改天再議，振邦需要靜養。”
“什麼？可是青洛...”
“邵峰，送客。”
我回頭看了眼紗帳內似乎同樣望著我的老人，那是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孤獨。我深吸口氣，控制眼淚不掉落，我頭也不回的離開。
命運，是疾行不止的列車，沿途的景，是隻有現象的迷霧。車列沒行駛進冬季，不會有誰懂得凋零承託下萬物盛開之美；第一次邂逅夏日綿綿，人是不會知道微微秋風吹過，原來更愜意，更舒適。
我不會懂他們父子間那恩怨是怎樣種刻骨銘心，但我想父母二字太神聖，讓人忘了孩子誕生那一刻起，孩子是老師，當爹媽的纔是學生。我不會幼稚到覺得顧老爺他會後悔，但我肯定的是他現在八十歲年紀，纔會慢慢知道自己四十歲時做的到底是什麼。
所以，他爲什麼保護我呢？我不敢太篤定，但我想終究脫不了是他心裡還有顧南軒這個兒子！
他虎毒食子，他步步緊逼要把顧南軒逼到死路，爲的什麼？是自私，是他得把顧南軒打碎了，纔有一片一片親手將他拼湊完整的資格和可能，不然要怎樣？要他一個八十歲的父親，向與自己作對了半生的兒子妥協嗎？
但他知道，他要的只是挽回重新作爲父親的希望，他不是真要把自己親生兒子讓旁人粉碎了！所以，在某些流言傳出，讓他篤定顧南軒對我動了感情以後，他保住了我，他不讓顧升謀算我，不讓任何人傷害我，因爲顧南軒是他親骨肉，他知道顧南軒有多強大，只要他的魂不被擊穿，他永遠不會真正被打垮！而只有內心某些凌駕物質至上存在被碾碎了，纔會叫一個人頹喪心智，萬劫不復。
所以，顧叔叔，您終究還是不忍心，對嗎？爲什麼您如此強大，我偏偏覺得您可憐？
思緒至此，我深吸口氣，拉開車門；但還沒坐進去，一隻手便從背後搭上我肩。“阿南是什麼時候把創悅股權轉讓給你的？”
我沒有回頭看鄭君怡，而是抖肩甩脫，冷笑聲坐進車裡發動引擎，我無視了她；她本還強行剋制的表情，便倏然鐵青僵硬。
她緊緊咬著牙齦說：“戈薇，你這個不要臉的破鞋，臭婊.子！你知不知道這部分股權值幾十億人民幣？你怎麼有臉跟他索要這樣一大筆資產！”
我不惱，反而咧嘴很爽快的笑出聲來：“啊？？原來這些股權這麼值錢啊？那真是太好了，我這輩子做夢都不會夢到這些錢堆起來有多少，而這一切，還不都拜您所賜鄭小姐？”
“謝謝您的兩面三刀蛇蠍心腸，叫我過了把當富婆的癮。如果你沒這般歹毒，這些都是屬於您的，不是？“
我看見鄭君怡在窗外一直陰毒的盯著我，直到我冷笑著升起車窗時，她才一把摁住，同樣冷笑說：“富婆
？戈薇，你這隻井底之蛙！區區幾十億就能叫你滿足？你還真是天生窮酸命的下種人！你知不知道阿南五年前資產有六百多億？又知不知道五年前爲了挽回昌盛敗局，他幾乎爲這家破公司傾盡所有個人資產？“
”現在，你就去屬於你的貧民窟揮霍吧，他給你打發要飯的賞錢，我要毀掉他一生心血！我要他知道孰輕孰重，我讓他認清在這件事他錯的有多愚蠢”
“君怡，不可以胡鬧！”
剛走出大門的鄭錦秋陰沉說道：“別忘了，我們是商人，我們要得到是昌盛這家公司，它持續飛速攀升的年產值，還有弘揚機構影響巨大的商會潛質，這會一舉將我們鄭氏從證券金融引入實體經濟，也是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迎來回國發展的契機...你不可以意氣用事，顧南軒那小子，現在就算是廢了，別想他。什麼都是假的，只有錢是真的。”
我看見鄭君怡臉色更加陰沉，卻還是點了點頭。她回身拉開那輛瑪莎拉蒂的車門，卻站在門口久久不進，良久她突然轉身，拉開我的車門擠進來。
“爸，我跟戈薇有些私事要處理，你不用等我，你先走吧，我晚些時候回去。”
鄭錦秋擰擰眉梢，也沒多問，便讓司機開車去了。
“滾下去。”我冷冷道。
她好像聽不見，放下包後顧自對著後視鏡整理妝容，淡淡說：“開車，去昌盛。“
我笑了：“憑什麼？“
她突然回頭，看著我眼眸要冷的變成冰碴。
我以爲她要動手，沒想到最後她只冷冷一笑：“憑你愛顧南軒，不是麼？“
“我可以選擇自己過去，但我還是想帶你一起去見證一些事情的發生，因爲我想看到你痛苦，你越難受越心疼，我越是愉悅與高興！而你，呵呵，你可以選擇不跟過去，但我想你是很想看到我會做什麼再回去告訴阿南，不是麼？“
“開車吧。“
我僵硬的握著方向盤，半晌後只是冷冽的勾起嘴角：“鄭君怡，你真是一個惡魔。“
“彼此，不知道滋養的陽光原來也能曬化羽翼前，誰都是Angel。“
我猶豫許久，半路一直很想問她到底想幹什麼，但還是忍住了，她不會給我答案，她只會嘲笑我的膽怯。
車子駛出高速，開向城中心，離昌盛越近，我就越心神不寧。沒剩多少路程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我抓起來掃視了眼，心便沉了沉，因爲是顧南軒打來的。
我下意識看向鄭君怡，她如有所料般也在直勾勾盯著我，猶豫幾秒，我還是側過臉，接通了電話，然後聽見他低沉嘶啞聲音。
“她想要什麼？“
我愣了：“什麼？“
他沉默幾秒，才更低沉說：“告訴她，她想要什麼，我都給她，但放你回來，我資產全部鎖在你證券賬戶名下，你出意外，她什麼也得不到！“
聽到那說到最後，都有些急促而咳嗽的聲音，我突然那麼那麼想哭，我心裡暖融融的，急忙解釋說：“不是的南軒，不是你想的那樣，她跟我...只是要說些事情罷了，我們現在，是去昌盛，沒有危險，你可以讓下屬不必再跟著我。“
“...”
“把電話給她。“
我抿抿脣，便是照做了，我看見鄭君怡接手機時，手是有點顫抖的。她遲鈍很久，纔對著通話口軟軟的喚了聲：”阿南...你傷好點了嗎？”
然後，世界便沉入粘稠深潭，陷入死般緘默。過了十幾秒，我才聽到嘟嘟的聲響；而鄭君怡依舊保持接機的姿勢，豆大的淚珠子，卻從眼角一顆，一顆的滾出來。
“我會叫你們，生不如死.
..“
她這樣咬著牙齒說道，眼角粉底被沖刷乾淨，露出猙獰疤痕。
“我會叫你們兩個人全都生不如死！我鄭君怡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得到！戈薇，顧南軒，我會摧毀你們！我會讓你們在地獄喝下孟婆湯時也記得我名！這份傷，我會用你們的痛苦來祭奠！！“
我不知道顧南軒對她說了什麼，我被嚇到了，鄭君怡從來沒在我眼前哭過，大抵是覺得我不配看見，所以現在這淚水裡沒有軟弱悲傷，是猙獰，是瘋狂，是沸騰！是撕下一切僞裝後真實的可怕！
但彼時，我卻又笑出聲來，我笑著說：“我很早就知道，鄭君怡，你是個失敗者。”
“這份情，我從沒爭過，沒有搶過，不是我高尚，是我自私，我不想把自己一生年華，賠盡在一個不可能；我同樣不想他的一切，因爲我而毀滅。但後來我才慢慢發現，根本不用我去爭搶，是你自己自欺欺人！你嘴巴說是愛他，你卻根本不在乎他，你只想得到他而已，哪怕爲此親手埋葬他！”
“我沒有！是他自己混賬後必然的代價！”
她這樣咆哮道，我冷笑聲，搖搖頭說：‘看吧，你現在還在欺騙自己，因爲這樣能讓你覺得自己做一切都是理固當然問心無愧，然而如果不是你和你爸串通好，想借這次紀典爲籍口說服顧老先生背後扎顧南軒這一刀，如玩偶去控制他，我想，南軒並不會這樣決絕與你離婚，因爲他說過，他欠你的，儘管我不知道那虧欠到底是什麼。“
“真是太可笑了...”我嗤笑聲說：“曾今我也鄙夷過顧南軒他薄情寡義，就算我根本沒那資格，我也明白我們間發生一切都是錯誤；但直到後來，看見你爲了逼我走不惜利用我來害他，瞭解了童沐瑤父母也是被你一手逼死，而五年前給他背後最致命那一刀兇手，居然是你和你爸...我才知道，顧南軒他是多負責人一個男人，他頂天立地，這些東西，只一件就能讓普通男人斬釘截鐵離婚；他全都知道，卻並沒有戳破，甚至爲你遮掩隱瞞，因爲你是他的妻子，他曾是你的男人，是保護你那堵圍牆...多遭人嫉妒啊，但你從來沒知足過，一切錯錯的全部是他，對嗎鄭君怡？“
”閉嘴，該死的，一粒塵埃都不算的你，又知道什麼！？“
”我他媽知道你是個失敗者！足夠了嗎？“我再也忍不住喊出聲道：”都你自己作的，鄭君怡，自作孽不可活，你沒資格去埋怨顧南軒！我是粒微不足道塵埃，一開始就心知肚明！但就是這樣一粒塵埃，我願意耗盡一切養分供他開花結果，而現在，你以爲你什麼都能得到卻什麼都失去了，我得到了你最想要的，你終於滿意了？“
”你去死！！“
”啪~“
”你最好，別動手。“我手疾眼快抓住她揮過來巴掌，狠狠攥著：”我忍你很久了鄭君怡，我現在不還手，是你剛哭過，你這樣嬌生慣養大小姐是打不過我，我不想你回去玉寶看見她媽臉上是帶傷的，也許你個當媽的還沒外人在乎你兒子；但你別以爲我不敢打你鄭君怡，你放火燒我樓，我肯定你是想我一起燒死在裡面最好不過！只是我恰巧不在；你已經做這麼多惡事，難道我還怕你做的更惡毒嗎？我們立場已經很清楚，你要害我儘管來，你恨我，我心裡也不痛快，我等著你。但現在，我請你滾出我車離我遠一點！再名貴香水，遮不住你的虛僞造作善妒惡毒，我可以眼不見心爲淨，但看見了，也是眼煩！“
鄭君怡死死盯著我，彼時，她擦乾眼淚，冷笑聲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我深吸口氣，平復心情，我不怕惹毛她她會害我，她能做到不用我惹她早做了。我看著她站在路畔攔了輛出租，自己便也跟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