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薇安,有本事你給我下來!“
十五歲的顧鈺氣急敗壞衝騎在商場假山上的小玉人喊道。
“我纔不要呢!咩咩咩!有本事你上來啊!“
七歲的顧薇安在假山上做個鬼臉,得意洋洋揮了揮從她哥哥那裡搶來的草莓聖代,然後在她哥哥痛不欲生的注視下一點一點吃幹抹淨,最後吐出一枚小果仁在手心,笑的天真無邪:“還給你,誰稀罕呀!趕快拿走,搞得好像我多喜歡搶你東西吃似得!”
你就是喜歡搶我東西吃!
顧鈺氣得咬牙切齒,他心想,人朱大腸妹妹明明那樣乖巧安靜,我的妹妹,怎麼就這樣調(diào)皮搗蛋比自己還能折騰!
明明長著張?zhí)煺鏌o邪的笑臉,卻每天像強盜一樣擄走自己早餐裡最心愛的草莓蛋糕;明明只是個奶牙還沒褪光的小丫頭,居然每天都有七八個小屁孩跟在她身後端茶倒水,還遞早餐,美其名曰“未來男友後備營”!她自己則稱爲“癡心妄想的保姆拉拉隊“,就爲這點,朱大腸那死胖子總嘲笑自己這叫陰盛陽衰!
“更可惡的是!前些天全校最讓我心動,卻也是出了名只對學(xué)習感興趣的女學(xué)霸,古思憶,她終於肯和我去吃肯德基了——當然主要還是因爲來陪顧薇安過七歲生日;
“那又怎了?這樣就能跟自己親哥坐地起價了??這傢伙,不幫自己這親哥穿針引線也就罷了,居然還跟我伸手要兩百塊所謂的“中介費”!我當然沒理她啊,老爸給我的零花錢還沒馮叔叔給的多吶!結(jié)果她馬上就跟古思憶道盡了我從小到大的糗事,我怎樣也忘不了她把我八歲時尿溼的被子扔在古思憶腦袋上時,我是有多恨不得立馬跳樓自殺擺脫這噩夢!
該死的顧薇安,你簡直幻滅了哥整個美妙假期!你就是隻藏起惡魔尾巴的小惡魔!
“顧薇安,你等著,媽媽從來不準你吃涼的東西,你今天已經(jīng)吃掉四塊冰激凌和聖代了!看爸爸待會兒怎麼收拾你!”
“切~”顧薇安小大人模樣的插著腰嘟起小嘴:“爸爸陪媽媽逛街的時候,纔不搭理我們吶~在他眼裡媽媽纔是小公舉,我們都是礙眼的跟屁蟲罷了!“
顧鈺還想辯駁什麼,卻又無奈的撇撇嘴——也對。
自從五年前媽媽出院以後,爸爸事事都倚著媽媽。雖然媽媽是很簡單堅強的女人,但不管在家裡還是外面,爸在她面前,總是刻意避開一切不開心的話題,自己現(xiàn)在去告狀,妥妥會被無視掉的。
可是、可是真的不甘心吶?小惡魔轉(zhuǎn)世也就罷了,爲什麼還偏偏跟自己一樣喜歡吃草莓聖代?滿抽屜巧克力你去吃??!臭安安,你等著瞧,你要不是我妹妹,哥我早揍你了!
“那、那你也給我走著瞧...對了!“顧鈺眼睛一亮:”明天媽媽好像要把你跟我報在同一個跆拳道社吧?“
”哼哼哼~!小安安,你放心,作爲哥哥,更作爲學(xué)長,哥哥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呵呵呵呵呵~“
白癡!
看著顧鈺發(fā)出一連串自以爲可怕的笑聲,顧薇安很不屑的揉揉鼻尖,自己纔不怕他呢,面癱叔叔從小就教自己練格鬥術(shù),顧鈺你要不是我哥,我早扁你了!
顧薇安正想怎麼從假山上下去,上來時不覺得,現(xiàn)在看,這假山怎這高呢?
結(jié)果撇到拐角珠寶店走出兩個身影,她頓時眼睛一亮。
她很果斷的從假山上一躍跳了下去,準確無誤拿她哥哥顧鈺當了人肉墊,然後無視顧鈺的鬼哭狼嚎,爬起來便跑過去了。
咦,剛纔是不是踩到什麼了?算啦,不重要!
“爸爸~”
她像小炮彈一般砸進男人懷裡,男人寵溺的撫了撫她頭髮,然後衝挽著他胳膊的女人微微一笑:“累了嗎?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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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顧南軒,搖搖頭,又點了點頭,我戚眉說:“心累,太貴了南軒!只是普普通通逛個街,你幹什麼買這樣多貴重東西?。俊?
顧南軒牽起我指梢在脣間親吻下,看眼我五根手指上七彩旖旎的鑽戒,他笑了笑:“你是我老婆,我賺這麼多錢你還不準我給你花,是不是太殘忍了點?“
我苦笑了聲,我回頭望眼那已經(jīng)掛了歇業(yè)牌的珠寶店,心想那也不用走一路,就把半條街珠寶店的珠寶全買下來啊?
都是安安這小傢伙惹的禍!
昨晚睡覺時我跟她講故事哄她睡覺,她反問我明天跟爸爸結(jié)婚三週年紀念日,如果要什麼就能有什麼,我最想要什麼?
我想了想,說媽媽最想要一枚麪包樹的種子,三千世界億萬生物,都是帶著劫難原罪來到這世上,這劫這罪,就是一張進食的口。如果有了麪包樹,會少很多殺戮。
本只是半開玩笑,沒想到這丫頭居然是她老爸派來的小間諜。所以顧南軒今早便已在宅邸樓頂重新栽種了一棵大樹,他告訴我,麪包樹是沒有,但可以給我一棵寶石樹,多多少少也有點貼近童話的感覺。
他老了...
我真有這種感覺,儘管他纔剛過四十,但當我從長達兩年的休克中甦醒,心神惶惶
闖進重癥看護室看見他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因爲他不再將精力全部投注到需要勾心鬥角的商業(yè),他把更多心灌溉在對我細緩綿長的呵護。
儘管他依然站在最頂峰的強大。
正在思緒時候,我突然感到一股滲人的怨氣朝我靠近,我擡眸掃了眼,頓時笑的眼淚都快掉出來:“玉、玉寶...“
“你嘴上哪兒來的鞋底印????“
實際不用問我也知道,這般小巧玲瓏的腳丫子,定是安安這小惡魔踩上去的。就是不知道剛纔我們不在的時候,這小傢伙又怎麼欺負她哥哥了。
顧鈺一句話也不說,他臉色陰陰的站在我旁邊,幽怨的注視著顧薇安,鞋印也不擦,好像就是故意讓顧薇安看著心底愧疚;可這小惡魔哪能對他有愧疚感啊?我這當媽的都覺得她臉皮比城牆要厚。
果不其然,我看見薇安故意裝作沒看到,隔了半天,才嘟著小嘴看似很天真無邪的問:“哥哥,你的嘴巴怎麼了呀?哥哥,我告訴你哦,你不要總這樣調(diào)皮,要讓我同學(xué)看見你這樣大的人,還喜歡在商場躺地上打滾玩,多丟人呀~向我一樣安安靜靜做個好學(xué)生,不好嘛?“
我忍著笑,我看見顧鈺那小嘴肉眼可見的癟起來,然後在顧薇安天真無邪的笑容下,短短幾秒內(nèi)眼角居然泛起了淚花,他哇的叫了聲便跑丟沒影兒了,我緊忙使眼色讓保鏢跟過去。
我苦澀的揉揉腦袋,看著顧薇安嘴角那惡魔般的笑容,我真不知她是跟了誰了。玉寶那小子,聽老師說在學(xué)校還是比較“高冷“型的小學(xué)霸,卻三天兩頭鐵定得被他妹子給氣哭一回!我都習慣了。
“安安,你以後不準再欺負玉寶,他是你哥,被你氣出來的眼淚那都是對你忍讓的好,換別人早挨收拾了,記沒記住啊你!“
我狠狠戳了薇安額頭一下,她立馬撅起了小嘴,一臉我是怪人她好害怕的表情躲在她爸爸後邊兒。
我苦澀的搖搖頭,心想這小傢伙就是她爸顧南軒給慣得,每次闖完禍我要收拾她,她便把她老爸拽出來當救世主,搞得人學(xué)校老師都以爲我是她後媽似得。
“那回去吧,馮先生應(yīng)該快等急了,現(xiàn)在他做了昌盛副總裁,好多事都花費時間跟陳管家好好學(xué)習。也虧得他對你依舊這樣不放心,商場車站這種人多嘈雜的地方,總要親自送你過來?!?
話落,我慼慼眉,我猶豫了會兒,還是把五根手指上的鑽戒全部脫下來,小心翼翼放進皮包裡;
顧南軒看在眼底,微微一笑,他掏出手帕將我無名指上僅剩的那枚祖母綠擦拭鋥亮,才一手挽著我,一手抱著顧薇安向商場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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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南軒對我們結(jié)婚紀念日看的格外重要,早晨我看陳道親自過來好幾趟了,還有新聞報社的人趕來通知他馬上要舉行的開發(fā)新生物能源科技項目的記者招待會,結(jié)果他跟馮東打了個招呼,大大小小事務(wù)便全壓後去了;
我也看得出他今天很高興,雖然自從我甦醒後他笑容明顯比以前更多了,但早上栽樹時,他抱著我和一對兒女笑的前仰後合這種開朗閒適,還是比較罕見的。
結(jié)果還沒等我高興多久,剛回家推開家門,他面上笑容立馬便垮了。
“誰讓你過來的?”
“哈~~這可不像是招呼客人的態(tài)度啊?!蔽铱匆姽畔蜃艟尤槐任覀兿葋硪徊降难鎏稍谏嘲l(fā)上,正在和他女兒古思憶嬉笑些什麼。看見我們後,他立馬攏了攏灰色西裝站起來,似笑非笑衝顧南軒探出手:“你說是不,二哥?”
顧南軒腮幫鼓了鼓,他有些惱火的掃了眼桌面上已經(jīng)被啓開、昨晚他朋友剛從西班牙爲我空運過來的典藏紅酒,然後徑直掠過他,脫下深藍西裝遞給保姆說:“以後別讓稀奇古怪的人隨便進來?!?
“是、是!先生?!?
看著古向佐還伸在半空的手,我真是尷尬極了;
古向佐倒坦然,他咧嘴笑笑,便轉(zhuǎn)而握了握我的手,還故意在指節(jié)吻了下,讓剛捋起袖子站在櫥櫃後的顧南軒眼神愈發(fā)陰冷。
爲打破尷尬,我緊忙迎著古向佐坐下去。他女兒乖巧的斟滿兩杯水,我接過來抿了口,笑道:“古先生,您怎麼過來了?”
古向佐拍拍古思憶肩膀,示意她去陪安安玩耍,然後微勾脣角道:“聽說你又懷孕了,我?guī)c朋友從內(nèi)蒙稍的補品來看看你。”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今天有時間,古老闆,真是有心了?!?
聞言我立馬著急的白了顧南軒一眼,他不予理會,靜靜擺弄著風塞壺衝煮咖啡;
我也不是不明白他爲何這樣針對古向佐,我苦笑著壓低聲音說:“古先生...您不會真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麼啊?”古向佐邊倒紅酒便戲謔道:“哎呀,撒了!真是太可惜了,這紅酒味道不錯,二哥是爲什麼隆重的大好日子準備的?”
我心底一驚,我緊忙捂住他嘴巴。他戲笑的瞥了眼壓根沒理會的顧南軒,然後推開我的手笑道:“怕什麼?他哪裡有那樣容易生氣,破壞二人世
界的電燈泡哪兒都有,你家薇安那小丫頭就是完美的浪漫終結(jié)者。去年過年他定製的告白煙花是安安拿去炸魚了吧?年初你們?nèi)グ屠枧膶懻嬲?,是安安那小丫頭在巡警面前亂比比劃劃差點讓人警察以爲你們是人口販子給刑拘了吧?他現(xiàn)在對這種事兒的抗性啊,應(yīng)該比昌盛存銀行裡的錢壘起來還要厚...等等,怎麼說著感覺有點悲傷呢?嘖嘖~”
“你說誰悲傷?是說爸爸嗎?”
“一邊兒玩去!”
我狠狠白了眼藏在沙發(fā)背後的薇安,我小心翼翼看向顧南軒,看見他好像沒聽見,才鬆了口氣。然後苦笑的看著古向佐說:“這樣說您還真是故意來當電燈泡兒啊古先生?”
“倒不是,雖然很看不慣你們兩口子恩恩愛愛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不過,你知道我還是打心底希望,你們倆能好好享受結(jié)婚紀念日這種閒暇時光的?!惫畔蜃粜Φ?,然後伸手從懷裡摸出樣?xùn)|西遞給我:“我今天來是想跟顧總談點正事,另外也是想把這個東西,還給你。”
看著交到我手底那枚破碎的翡翠曇花,他笑容變得有些苦澀:“他當初交給我,讓我把這東西跟你們一起葬進墳?zāi)寡e,後來你們醒了,我也騙你們被我搞丟了。因爲我不想還給你。“
“我是自私的,我想你休克了兩年,心底有些執(zhí)念,許會散點,沒有這些東西觸景生情勾起回憶,你許會對他感到陌生呢?我或許就還會有機會呢?但現(xiàn)在,你們第三個孩子也有了,我這邊,又還能有什麼念想呢?!?
他說著,苦悶的嚥了口紅酒;我呆呆望著掌心那抹綠意,心底卻泛起濃濃酸澀。
我突然憶起了往昔,我記得,是在嚶嚶哭泣聲中我甦醒了。
剛睜開眼那時候,看見的是病房白暈的燈光,所以我以爲我上了天堂,直到紫曦喜極而泣撲進我懷裡時,我才知道,這世上奇蹟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手術(shù)並不成功,我休克了整整兩年,就連裴醫(yī)生都記不清有多少次我心電圖停了,是用心臟起搏器和腎上腺素拉回我這條性命。而直到甦醒,我手心一直緊緊攥著進入手術(shù)室前顧南軒給我那份信,手掌能動時,紙張微微碰觸便散成了風化的碎渣。
我是在牀上又躺了整整一個月,才勉強能下牀做些恢復(fù)肌體力量的動作。我記得剛剛坐上輪椅,我立馬著急要找顧南軒!因爲在休克那兩年,我似乎總循環(huán)在一個夢境裡,夢見是顧南軒在鬼門邊前畫地爲牢,他對十殿閻羅和地藏王長跪不起,這纔將我堵塞在那黑暗的入口之外。我便心想,一定是顧南軒在那些日子裡心心念念爲我禱告,我才撿回了這條性命。
但當找到當時正在醫(yī)院裡的古向佐,聽完他一番話後,我剛剛歡騰起來的心,倏然便又坍塌了。
我使勁轉(zhuǎn)動輪椅,一路水霧在眼眶瀰漫的衝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等看見帶著氧氣管眼眸緊閉躺在病牀上的顧南軒時,早已是淚流滿面,乃至趴進他懷裡,便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儲蓄兩年的淚水在那時都不夠用了。
他沒騙我...
他從來沒有騙過我。
我以爲那張信,只是他給我的信念、給我的力量,我沒想到那是篤定、那是遺書!
我聽說他聽到手術(shù)醫(yī)師告訴他我變成植物人後,他一輩子沒掉過幾滴眼淚,他眼淚卻在那一瞬嘩啦啦全部掉了出來。
當天晚上,他便將我?guī)Щ亓藝鴥?nèi),他親手爲我著白紗,染紅妝,他在北城最著名的廣場,舉辦了最隆重的婚禮,迎著記者攝像頭,當著所有身份非凡賓客的面兒,娶了,我這樣一個植物人...
第二天,他在世人眼底消失了...
他將所有事務(wù)委交給陳道,他帶著我秘密會見了裴醫(yī)生,強迫他爲自己注射了重度麻醉藥物。他告訴裴醫(yī)生,我若醒,便給他做甦醒治療;我若死,兩口棺木,他早已經(jīng)備好。
只是埋葬我們的時候,再將我們合在一口棺木。他怕我冷,他怕我想他,他怕我孤單。
“你哭什麼?”
古向佐的急切詢問,將我從思緒中喚醒。我使勁揉了揉眼眶,笑著搖搖頭:“沒事,最近眼睛有點疲勞罷了。”
“是薇笑賬目?”顧南軒聲音從身後傳來,我看見他深戚著眉梢,端著三杯咖啡走來。
放下咖啡杯後,他緊張的掰開我眼皮看了看,然後戚眉說:“爲什麼總是不聽話?好,明天我立馬讓王經(jīng)理過去接替你總裁職務(wù),你做些創(chuàng)意策劃就足夠,這次由不得你?!?
“你聽到?jīng)]有?”
他這樣戚眉問著,我卻沒回應(yīng),我紅著眼凝望他的臉,我突然低頭在他脣瓣親吻一下,笑的有些像哭:“我愛你,南軒?!?
他怔住了,短短幾秒,他勾起脣角,押著我腦後讓我臉面貼在他肩窩,溫柔笑著:“不管聽多少次,每次都是驚喜,永遠也不會膩。薇兒,你是否有某種魔力,你好像多了幾條皺紋,我卻對你愛更深?!?
“我會膩!”一道濃濃怨念的聲音從身後發(fā)出,我擡起眸,尷尬的看見古向佐臉上大寫的不爽:“顧老闆,可否讓一點兒,你擋著我喝咖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