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陰冷的大殿內,頓時亂成一團。
眼前黑乎乎的一片,謝芳塵即使牟足了勁逃命,也苦於被那些隱藏在黑暗裡的障礙物所阻,但也不敢停下腳步,更不敢將一些陶瓷瓦罐杯盞之類的小物品砸向身後玩命追逐她的人。
天知道安排她進來的幕後黑手究竟安了什麼心,如果想借太后的手殺掉她,她身強力壯反應敏捷,可能性很小;如果她不小心傷了太后,明天就該有人去劉去那裡參她一本,估計後果有她受得了。
該死的,她只不過是無冤無仇的混日子,卻總會捲進莫名的陷阱風波里,怎麼辦該怎麼辦呢!
她不知道如何跟精神病人相處,好像記得像這種病人大部分都必須順著,但如今順著的下場可就是要了她的命啊!她可不要這麼傻好不好啊!
“小賤人!你給哀家站住!”身後傳來太后呼哧呼哧的呼喊,聽聲就在不遠處,這猙獰的聲音響在暗無天日死寂的大殿裡,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謝芳塵圍著殿內瘋狂的跑幾圈,太后就跟在她身後玩命的追幾圈,許是最近養尊處優慣了,被劉去天天好飯好菜養著,胖了的那幾斤肉,累贅不說,如今怕是要成爲她力竭喪命的罪魁禍首了!
胖子到頭死了,也還是個死胖子……
她跑的有的喘不過來氣,冰冷的空氣急速的吸入肺中,好像夾雜了細細的冰刺,扎的肺管子生疼,她暫時扶著一旁柱子喘了口氣,看到身後的太后雖然也停了下,但片刻的功夫又朝她奔了過來,不由得叫苦不迭。
這老太太,體力怎麼這麼好!
突然之間,一個餿主意涌上她的腦海,乍一想雖然愚不可及,但目前以她這榆木腦袋,也只能這樣了。
“小賤人!”謝芳塵尖銳的指著已經快要奔到她眼前的太后喝道,伸出了手,指定了她身後的一團黑暗,指尖有些不可察覺的顫抖:
“我也看到你了!你個小賤人……太后太后,您快看,她就在您身後呢!張牙舞爪的想要掐您的脖子呢!”
“哪裡哪裡!”太后猛地轉身,向眼前的黑暗處掃來掃去:“小賤人在哪裡?”
“那裡那裡!”謝芳塵拿起旁邊矮桌上的一隻青銅香爐,狠狠的向太后身側那團黑暗中砸去,銅爐落地,砰砰鏘鏘的刺耳聲音在兩人耳邊迴旋。
“太后快看,我砸到了!哎呀呀,把小賤人砸跑了呢!”她虛張聲勢的高喊,意圖讓太后冷靜下來,孰不知……
“真的麼!不過哀家好像看到她並沒有被砸跑呢!哀家也來砸!”太后話音未落,就一轉身將小小的茶幾扛了起來,在謝芳塵的目瞪口呆下,狠狠朝黑暗的虛空中砸去,瞬間傳來了桌子四分五裂的巨大聲響。
“哎呀呀,果然不錯呢!”太后好像找到了另一種樂趣,舉目四下,但凡是能拿起來的物件,紛紛砸向前方,謝芳塵縮手縮腳的站在她身後,心中不停的打鼓。
這真是個餿主意啊,要是太后一激動砸自己怎麼辦?
不過幸好,過了一會兒,太后好像砸的累了,一屁股坐了下來,喘著粗氣,扭頭看向她,突然撲哧一聲笑了。
“體力不錯嘛,看來是個好生養的,竟然可以和哀家平分秋色有一拼了!”
謝芳塵頓時滿臉黑線——這太后,敢情剛纔是逗她玩兒呢?不過看起來也不像啊……
“好了,耍也耍完了,鬧也鬧夠了,好久沒有這麼暢快的發泄過了,呵……”太后突然打了個呵欠,捶了捶後腰,看了眼傻乎乎愣在當場的謝芳塵,向她伸了伸手:
“你這孩子真是沒有眼色啊!老人家在冰涼透骨的地上坐著,都想不起來扶一把啊!你是王兒的女人,但你怎麼這麼不孝順呢!”
謝芳塵見狀,覺得自己真的是騎虎難下了,心裡是一千一萬個不想碰這清醒神經莫辨的太后,但要是不扶她,看她那樣,好像能賴在地上一夜,如果因此凍著了太后,恐怕又是自己的罪過了。
天啊,爲什麼別人穿越都是吃香喝辣,她就偏偏是吃苦受罪呢!
最後無可奈何,只好提高了警惕將太后攙起,以備其再次突然發瘋。
可能是太后真的累了吧,讓她攙著來到牀榻前,一仰身就躺了下去,舒服的哼了兩聲,估計是看出來她凍得有點哆哆嗦嗦,竟然大發善心的從牀榻的內側抽出一條錦被扔給她。
謝芳塵一時覺得腦袋短路,抱著被子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了。
“上天賜給人棉花做棉被,我們就應該好好用,不用的話,豈不是違背了上天的旨意?給你你就用著,傻乎乎的做什麼呢。”
太后說完,一骨碌翻了個身,自己抽出一條錦被蓋在身上,漸漸的呼吸平順,看樣子是睡著了。
天意,這太后動不動就說天意,但怎麼就因爲下人給她送了個暖爐子,就把人家給殺了呢?“天意”究竟怎麼刺激她了呢?真是個奇怪的人,不過照此看來,目前是沒事了。
她鬆了口氣,不敢看那死人躺著的地方,只是抱著被子輕輕的向離牀榻遠一點的角落而去,所幸被子寬大且長,剛剛擁了被子瑟縮的坐在那裡,卻又看到太后幽幽的坐了起來,盯著一處發呆。
由於距離有些遠,太后面上的表情看不清,只是能模模糊糊看到她的一舉一動,不過她看的那個距離謝芳塵知道——那好像是被太后用髮簪刺死的宮人躺著的位置,頓時一顆心又吊了起來。
沒想到的是太后突然把半蓋在自己身上的棉被抱了起來,站起身,將棉被輕輕蓋在那團黑影上,又屈膝坐在黑影的身側,一動也不動。
這詭異的場景持續了一陣時間後,太后才慢騰騰的起身,重新躺回牀榻上去。
由於牀上只有兩牀被子,她給了自己一牀,僅餘的又蓋在那具屍體上,而她本人就只能擁衣而眠了,室外的冰天雪地,室內沒有暖爐,冰冷刺骨,她才躺了一會兒,便開始劇烈的打起冷顫兒來。
謝芳塵看著太后的位置,心裡糾結了半天,終於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暗呼一聲算自己倒黴,抱著被子悄悄的走過去,輕輕的蓋在太后身上,就趕緊退回原來的地方。
她遠遠的瞧著,看著太后慢慢的睡安穩了,摸了把身上的棉衣,心想她纔不是白蓮花善心大發,只不過太后如果明天感冒了又她一個人在室內伺候,怕是脫不了干係要受罰,所以才這樣的……嗯嗯,就這樣。
只不過可是苦了自己了,雖然身上的棉衣厚實,但人一旦睡著了身體的體溫必然降低,如果她這麼睡一夜明天肯定發燒著涼,在這個沒有抗生素退燒藥的時代,萬一不小心轉成了肺炎,那可就小命難保了呀。
她歪著頭想了想,站起身滿殿的溜達,看到矮桌和茶幾上鋪的綢布緞就悄悄的扯了下來,一旁剛纔被太后砸東西砸斷的布幔更是視爲珍寶的抱成一團揣在懷裡,蒲團墊子更是一個也不放過,直到把寢宮裡所有的布類物品收集的差不多了,回到原來的角落,將蒲團墊子搭湊簡易的牀墊,躺下來又把所有亂七八糟的布類全部緊緊的裹在身上,跟個木乃伊似地,也是累極了,於是縮在上面睡著了。
她迷迷糊糊的時候還想,小時候聽老輩人說過,一層布一層皮,十層布都能抵過一牀棉被了……還是有些道理的。
太后在此時翻了個身,朝著謝芳塵的方向看了一眼,脣畔隱隱露出一絲笑,就又轉了身繼續呼呼大睡了。
******
柳君是在早上悠悠轉醒的,摸了把酸脹的後腦勺,暈暈乎乎的站起來,纔想起昨天發生的事,一個激靈後,嚇的渾身直冒冷汗。
大眼看了下週圍,發現已經身處室內,門窗緊閉,還隱隱有一股子聞了就胸口發悶的香味,覺得自己昨日應該是被人打暈後,那人怕他不久轉醒後報信,又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不敢取他性命,繼而將他拖回室內,用悶香迷住,拖了一夜。
他跑到門口使勁拽了下門把,果然已經被人鎖住了,想到室內有他以防萬一藏的斧頭,便翻找了出來攥在手中,狠狠向門鎖處砸去。
砸了沒多大會兒,門爛鎖破,他掙脫出門,吸了一口室外沁涼的空氣,頭腦稍稍清醒後,忙遲不迭向劉去的長樂宮跑去。
話說劉去夜間一直輾轉反側,總覺得內心不安,還說不出個所以然,美人在側也失了興致,到天明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正是睡意正濃的時候就聽到外面隱隱有人在大呼小叫。
他頓時氣得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身側的陽城昭信被他起身的動靜弄醒,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眸,暖語溫言問他出了什麼事。
他自然懶得搭理,由著她的服侍,披了衣服坐起來,大聲喝問門外何事。
不大一會兒,柳君被侍衛押著進入室內。
“王!奴才剛纔去長樂宮找您,那裡的侍衛說您來了這裡,奴才心急,剛纔也是迫不得已纔在宮門外喧譁!”柳君一見劉去,就噗通一聲跪下,焦急地說道。
“你,不是那個誰……”劉去看清了來人的長相,頓時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挑眉喝道:“你能有什麼事!那個……謝芳塵呢!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是來向本王告罪了是麼!”
柳君聞言吃了一驚,看向劉去,只見他似是盛怒難下,但卻沒有什麼治罪的意思,他自己心下也是火急火燎的,便不再拐彎抹角,迅速將昨日發生的事情彙報了一遍。
劉去聽罷,只覺得太陽穴劇烈的跳的生疼,喉嚨裡一股涼氣漸漸涌了上來,讓他覺得自己整張臉都有些凍得麻木了。
陽城昭信聽罷,看了眼劉去蒼白的面色,微微挑眉,起身暗暗的退在一旁。
劉去此時覺得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得迅速穿好衣服,趿拉著鞋子,也沒聽到身後陽城昭信在喊些什麼,只是急急的向長壽宮的方向奔去。
正在他急急的向這裡趕來的時候,謝芳塵正好被一陣好似劈柴的聲音吵醒。
她隱隱的還覺得是在柳君的住所處,那小孩兒一大清早就會劈柴,準的好像鬧鐘,剛剛想開口道不滿,突然間就警醒了,唰的一下坐了起來。
只見太后雙手持著一把鑲金嵌銀精緻無比的青銅寶劍,在離她不遠的寢殿中央,半蹲在地上,狠狠的劈向一旁昨夜被摔的四分五裂的矮桌殘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