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喝酒了嗎?”熙和眼眸半掩,聲音顯得有些低沉。
若骨卻笑,“那還真是難得了。”
熙和話雖是這麼說,可若骨心裡卻很明白,對方纔不會無緣無故的來找他,所以他在等熙和後面半句話。
果然,當房間靜下來後,熙和再次開了口。
“其實我來只是想告訴你一聲,過不了幾日,第二步的計劃就可以開始進行了。”
若骨微怔,他怎麼也不會想到,熙和來找他是爲了通知這件事。
握著葫蘆的手緊了緊,他猛的擡頭將酒灌入喉中,濃烈的酒順著喉管而下,刺激著喉嚨,他卻不管不顧。
濺出的酒水從光潔的下巴,滑落自胸口,觸骨的冰涼。
熙和見狀,面上浮現出複雜的神色,在暗處握緊了拳頭。心中突然起了一股無名之火。
“咳咳咳……”放下葫蘆,若骨劇烈的咳嗽起來,嘴裡卻是大喊,“好酒!好酒!”
“你還好嗎?”熙和皺眉道。
若骨似醉了一般,將葫蘆擲於桌上。以手遮面,輕笑道,“我只想著等這件事替你辦完,便可回我那逍遙自在之地了,心裡高興。”
“也算是替你自己報仇,不是嗎?。”熙和也附和笑道。只是笑容略顯僵硬。
若骨心已亂,並未察覺他的異樣之處。
熙和見他並未回答,眼眸微閃,裝作沒有注意。
他繼續道:“想來這幾日你也隱有察覺宮內有異動吧。幾年前父皇爲了子彥日後能繼承大統,替他許了與霍家的婚約,方便他日後培養自己的親信。”
“可就在前幾日,他卻向父皇提出了悔婚,說是與我這位表妹並無情愫,唯恐耽誤了表妹的好姻緣,讓她抱憾終生。可這其中真正的緣由,想必……你纔是最有話語權的。”
說到此處他意有所指的看了若骨一眼。
若骨聽完,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震驚於那個人居然真的能爲了他做到這個份上。
熙和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繼續道。
“這幾日他一直奔走於父皇的憂政殿和舅舅家就是爲了這件事,爲了擋住父皇的雷霆之怒,他還特意接手了前線軍中瘟疫的事,就是希望父皇能看在他如此勤勉爲國的份上,答應他的請求。”
熙和眼眸微垂,“要知道那場瘟疫,可並非一般的疫癥,至今也沒有研製出可以完全抑制的藥物。若是不幸染上,稍有不慎便再無藥石可醫。表妹也因爲這件事傷心欲絕了好一段時間。”
“我這幾日也是在忙著安慰她,見著她心緒平復了些,這纔回了宮。最近宮中有傳言子彥他……”熙和說到這裡再次看向若骨,卻見他依舊有些魂不守舍。
心中頓生異感,眉心一擰,將後面半句話嚥了下去。換了個關切的語氣道:“我今日漏夜前來,也是有些擔心你。”
“擔心我?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可是神通廣大的妖啊。”若骨似回過神來一般,大笑道:“我說你未免也太杞人憂天了吧。”
可熙和卻瞧出他並非表面看上去那樣滿不在乎。
若是真的不在意,不至於說出這些故做掩飾的話來。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若骨嘴裡問著熙和下一步的打算,視線卻盯著子彥前日送給他的那把焦尾琴上。
熙和像是明白了什麼,沉默了半響才道,“你是不是心軟了?”
“什麼?”若骨回過頭來,像是被戳破了心思一樣。
“我,我怎麼可能會心軟呢,你想什麼呢,我只是……”
他試圖解釋,可是話還沒說完整就被熙和給打斷了。
熙和感慨般道:“我知道你現在和他的關係已經不比從前了,他能爲你做到這個份上,若是換個人就算是有頂天的仇恨,只怕也會心軟。”
“只是……近日我時常夢到母后,心中總還是無法釋懷。我作爲人子若是不能爲其報仇,實在有愧人倫天罡。”說到後面他的表情徒然變的悵然。
“所以,我的計劃不會變的,若你實在下不去手,我也會設法將你帶回堯山,讓你遠離這場紛爭。不管我們誰會贏,也絕不會將你牽連進來。”
聽到堯山兩個字,若骨腦海中瞬間回憶起了那場圍獵。那個高坐在馬上的男人,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睛,以及從他手中射出的那隻冰冷的箭。
若不是熙和,也許他早就已經死在了那人的箭下。
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他居然憐憫起了曾經差點置他於死地的仇人。
若骨的雙眸驟然變的冰冷,他嘴角揚起一抹冷酷的微笑,“你說什麼呢,既然我已經答應要幫你的忙又怎麼會輕易食言呢。”
……
自那晚開始,宮中就傳出了五皇子殿下和一名琴師有染的傳聞。
宮中最不乏捕風捉影的傳聞,再者君國皇室枝繁葉茂,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皇室子弟中出幾個不檢點的皇子,實在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
可這次傳聞的主角卻是一向勤勉輔政,品貌端正且從不好美色的五皇子殿下。而且更讓人意外的是,另一位主角是五皇子身邊的近侍,琴師白染。
兩個男人有染,這件事一旦被證實那可就成了天大的醜聞了。
“逆子!逆子!”
“碰!碰!”
此刻的憂政殿內,君國皇帝君承一向平靜肅然的臉漲的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目幾欲噴火,整個人都散發著強烈的怒意,顯然是被氣的不輕。
而大殿的正中間,五皇子君子彥筆直的跪在地上,神情漠然,一點也沒有因爲這雷霆之威而有所動容。
自君承聽到流言起他便已經在此處跪了近三個時辰了,在這三個時辰裡他竟沒有挪動分毫,就這麼一聲不吭的跪著。倔強的面孔,讓身爲帝王的君承越發氣不打一處來。
在離他不過一寸的地方,是碎了一地的青花陶瓷茶盞碎片。
這套茶盞是去年君承生辰的時候,君子彥親自畫圖設計,並請君國最好的陶藝師傅連夜趕做出來的。深得君承喜歡,平日裡都是用這套茶盞在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