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尹慕慕

我終於還是要離開許睿了。自從我認識他以來，他每一次對我好的程度都在不斷的刷新著。

可是，每次他對我越來越好，卻都是因爲愧疚。

而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原諒了他，還是看淡了他，或者，是真正的死心了。

我只想，找個地方，在沒有許睿的地方試著重新開始我的人生。

我在醫院裡已經躺了半個月了，醫生說我的恢復情況很好，我可以出院了，並且不會有任何的後遺癥。

幸運的是，我的寶寶也還在。在我身體裡，已經暗暗的孕育著另外一個生命了，ta的一半來自我，而另一半，來自我這輩子最愛的男人。

這個寶寶，依舊是我和許睿愛情的結晶。即使愛情會隨著各種考驗煙消雲散，而愛情經過的證據，卻是我們誰都不能輕易抹掉的。

在最初的幾天裡，許睿每天都日夜不分的陪在我身邊，他不言不語的。我知道他在傷心，因爲連馨的事，也因爲我的事。所以，我一點都恨許睿，也不會怪他，我能有的唯一感覺，只是心疼。爲許睿，也爲了連馨。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連馨的場景，我知道連馨纔是真正的公主，她的高貴不僅僅因爲優渥的家境和美麗的外表，也不是來自那些像許睿一樣人的衆星捧月。她有的是我最沒有的，自信。

這樣一個無懈可擊的公主，她的消逝是讓所有人都痛心不已的。

其實，自從我在許睿身上看到了那些痕跡，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些和連馨有關係，因爲她的意外，我同樣感覺到無比的傷心。也是因爲連馨的離開，我才知道原來生命是這樣的脆弱。

我更懂得珍惜了，卻更加不敢擁有了。是不是不擁有就不會失去呢。是不是我還可以把付出的心收回來呢？

在我住院的這些天裡，李丞來過，連旭和解良迪也來過，許睿的爸爸媽媽也來過。那天，許睿的媽媽託著我的手腕，把當初送我的那個玉鐲又一次套在我已經纖細的有些病態的手腕上。我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當他們離開後，我又偷偷摘下了玉鐲。許睿看到後也沒說什麼，他把玉鐲收好，放進了我的手袋裡。

這些日子，許睿幾乎是每天都在的。只是，他也一句話都不曾說過。

好像，他已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白天，他整日整日的坐在我的牀前，晚上，他就睡在沙發上。每一晚我失眠的時候，總能聽到他低低的呼吸聲，這讓我莫名的心安。而每天，他又總會離開一個小時，那一個小時，六十分鐘，三千六百秒，其實每一秒我都能計算的很清楚。他離開的時間總是不多不少。後來我知道，其實他一直就在隔壁房間，因爲有一次我感到不舒服，醫生和護士趕過來的時候，我透過玻璃窗看到門外站著的許睿。

我多想撫平他皺緊的眉頭啊。

我多想告訴他，許睿，其實我一點都不怪你，請你不要再難過了好不好。可是，我又知道，我們兩個人誰都不敢再向前一步了。

這一步的距離，不知道會需要多少的時間和勇氣呢？

我明白，許睿之所以每天都會離開那一個小時，他是在給我一個離開的機會。他不會再困住我。可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樣的結果是該慶幸還是

李丞也來看過我幾次，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我覺得他的精神一直都是很差，即使他勉強著自己只在我面前露出笑容，我還是能察覺到他僞裝下的憔悴。

他越來越瘦了，已經脫了形。身上的溫度也總是涼涼的。

我越來越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了，爲什麼短短的幾個月裡，連馨離開了，許睿和李丞都會這麼憔悴，甚至連旭和解良迪，他們來看我的那次也好像很有心事的樣子。

每個人，包括我在內的每個人，都開心不起來了。

可能，在一夜之間，我們這些人都喪失了快樂的能力吧。

躺在病牀上的日子是乏味的。我開始回憶從前，回憶起和許睿最初的相識，回憶起在酒吧第一次見到李丞和連旭連馨的時候。也回憶起自從我離開孤兒院就和我相依爲命的解良迪。原來從前我以爲理所應當的那些快樂的日子，是那麼的珍貴。

我多想，回到從前啊。

連馨葬禮的那一天，是許睿唯一一次離開了很久的時間。那天晚上，他坐在我的病牀前。

我假裝睡著了，我不知道許睿能不能看出來。只是他牽著我的手裹在了自己的手心裡。

後來，我終於聽到他的聲音了。

許睿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了，可能他這些天不僅僅是對我，對別人也都不曾開過口吧。

“慕慕……慕慕……”

他一遍又一遍的呢喃著喊著我的名字，而我除了緊閉著眼睛，根本不知道還能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慕慕……連馨她終於走了。我還是失去了她，從小時候到現在，二十幾年了，是不是我害了她？是我固執的要養rui的，結果，rui和連馨都離開了。

連馨，她離開的時候很美，她是微笑著的。就好像，只是睡著了。可能這個世界並不適合她吧，或許離開也是一種解脫。

慕慕，其實我一直都沒有怪你，我是在怪我自己。我怎麼可能不相信你呢？可是現在，我卻原諒不了我自己。是我太愚蠢了，是我太懦弱了，我想要逃避，卻傷害了你……和樂柔的事也是。連馨的事，也是。我還一直以爲自己很了不起，以爲自己一定能保護好你，以爲只要我愛你，我只愛你一個，我就可以理所應當的把你困鎖在我的身邊我的懷裡。

慕慕，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我已經不敢奢求你的原諒了，我知道，當你原諒我的時候，就會是你離開我的時候。我也不敢求你留下了，我怕你留在我的身邊已經不會再快樂了。

每一天，我都會離開一個小時，其實我一直都躲在隔壁的房間。這樣，如果你想離開的話，你就可以安心的走了，而我，至少還能最後一次看到你的背影。我又怕，到了那個時候，我還是會忍不住的從背後抱住你。

慕慕，你告訴我，究竟該怎麼辦呢？

慕慕，其實我一點都不想你離開我。但是，選擇一條能夠讓你幸福的道路吧。”

***

曾經有人告訴我，愛是放手，愛是祝福。愛是讓你愛的那個人擁有一份真正的幸福。

可是也有人說，愛了就要堅持下去。

現在，我想我和許睿都是迷茫的。牽手或者放手，走下去或者回頭看。我們都不敢輕易的抉擇了。

連馨離開了，可能真的像許睿說的那樣，對於她那樣像仙子一樣的人來說，離開這個複雜的世界說不定也是種解脫。可是，她的離開卻不是我們的解脫，而是永遠都會被刻在心裡的一個記號。

從許睿的話裡，我終於知道了那個分化了我們的人，就是樂柔。那個曾經讓我覺得無害的睿智的女孩子。

我知道那天被放在茶幾上的照片不可能是憑空出現的，rui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失蹤。是有人偷偷進了公寓裡，留下了照片並且帶走rui。

那個人的目的是分化我和許睿。然而，卻讓連馨成爲了犧牲者。

如果這一次，都是在她的計算之中，那麼這個人會有多可怕。

我低著頭，手撫摸上自己尚且平坦著的小腹。我和許睿之間，已經不再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了。

那麼，寶寶，你可以可以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呢？

那一個解不開的心結，我知道無論是我還是許睿。我們都不可能再繼續的坦然的快樂下去的。

***

那天早上，我醒來的很早，也和平常一樣看到守在我身邊一夜沒有閤眼的許睿。

我把他叫到了身邊，讓他親自餵我喝粥。我對他笑了笑。

然後，許睿也笑了。他嘴角彎彎的樣子，真的很好看。

中午的時候，他還是像平常一樣離開了一小時。我拿出許睿放在抽屜裡的手機，按了開機。

猶豫了很久之後，我還是撥通了李丞的電話。

“李丞，可不可以帶我走。”

他沉默了很久之後，用很輕的聲音“嗯”了一下。

第二天中午，又到了許睿要離開的那個時間。在他走出病房之前，我用力的擁抱了他，他也一樣很用力的抱住我。我們的額頭貼在了一起。

然後，眼淚也融合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