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以紫色爲主調的房間裡,一個女孩的照片掛滿了整個牆壁,有清麗婉約的古裝照、性感魅惑的藝術照、真情流露的自然照。照片上的女孩子笑容甜美,一頭長長的秀髮或垂直或分卷,無一不透露出天真與乾淨。
最重要的是,照片上的女孩子和我有著相似的面容,尤其是眼睛和嘴巴,全都遺傳了媽媽的靈動。
我走進房間,這裡給我的感覺如此奇異,既有我熟悉的梔子花味,也有我不喜歡的格子牀單;既有我愛看的各類小說,也有我不喜歡的飛機模型;既有我想要的毛筆,也有我一直逃避著的畫紙……
房間的一角擺放著一架古老的鋼琴,看得出年代有些久遠了,它被蕾絲的方巾蓋著,只能夠露出幾個琴腳。
淺綠色的百褶窗下,是一張白色的書桌,桌上擺著一臺臺式電腦,也有一座雕塑形狀的筆筒。鼠標的上側有一個相框,相框裡兩個容貌相同的女孩子都甜蜜笑著,露出同樣的小酒窩。她們肩靠著肩,臉碰著臉,樣子親密得如同一體。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有很多奇怪的聲音雜七雜八地不停交織。我趴在書桌上,不小心碰翻了相框,我撿起相框,手指觸摸到它背後的褶皺,我將相框翻過來,底端刻著幾行字:祝姐姐辛晴生日快樂!
我像觸電似的縮回手,姐姐,姐姐,我還有個妹妹?
媽這個時候也來到了門外,見到我呆滯的表情關切地問道:“晴晴,你沒事吧?”
我舉起相框,彷彿渾身力氣已經被抽乾,我問道:“媽媽,她是誰?”
“她是你妹妹。”我媽哭著掉轉了頭,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陳叔叔也嘆了一口氣,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爲今之計,我只有問另外的一個知情者,俊傑哥哥。我確信他是知道的,我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問道:“俊傑哥哥,我真的有個妹妹?”
俊傑的回答很簡單:“嗯,你妹妹叫辛宇,小你兩歲。”
“那她人呢?我爲什麼醒來這麼久,都沒有見到她?”得知自己還有個姐妹,我很是高興,可是我的記憶力一點也沒有她的影子,真是個不合格的姐姐。我迫切地想要見到妹妹了。
俊傑哥哥將我按在沙發上坐下,才說道:“晴晴,我要告訴你一些事,可你要答應我,必須面對現實。”
我雖然有不好的預感可還是乖巧地點點頭。
“小宇她,已經不在了。”
“什,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去年,她因爲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去世了。”
車禍?爲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我今年21歲,去年,辛宇才18歲,18就沒了生命……
一股難言的痛楚哽在喉嚨,我疼的幾乎忘記了呼吸。
俊傑哥哥告訴我,辛宇去世是在我出事前不久,我終於知道爲什麼印象裡的媽媽那樣美貌年輕,而回到現實的媽媽卻蒼老了許多,原來她不得不接受一個女兒離去一個女兒變成“植物人”的事實,她怎麼可能會好呢!
我決心不再追問,儘管心裡還有許多疑惑,因爲我實在不敢面對媽媽難過流淚的雙眸,那比用刀凌遲還要讓我難過。我決定好好孝順她,認真找份工作,不再讓媽媽操心,早早地把她和陳叔叔的事定下來,好好經營這個家。
當我提起要找工作的時候,媽媽和陳叔叔都笑了。
我媽喝著湯,白了我一眼,說:“不是媽媽說你,晴晴,你剛大學畢業,什麼都不會。家裡的事情你也什麼都沒有做好,出去找工作?就你的脾氣保準過不了試用期就會被人炒了魷魚。”
我瞪回去:“您是我親媽嗎?這麼糟蹋我自尊。”
我媽整個人笑得簡直是花枝亂顫:“就你,還自尊?從小到大你們倆給我捅了多少簍子,跟我好好待在家吧,家裡也不缺你的薪水補貼家用。”
陳叔叔的話比較含蓄些,他說:“晴晴,你媽的話雖然不好聽,也是那麼個理。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這樣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安慰,你媽也能少操點心。”
得,我有那麼嬌貴嗎?要不是穿著一身現代衣服,聽了陳叔叔的話,我還真以爲自己還在那遙遠的古代呢!
我眼下白米飯,使勁戳著碗裡我媽做的紅燒肉,就跟它有仇,很不服氣地說道:“那我也不能一輩子都做啃老族吧,多丟人哪!”
我媽又開始數落我:“你給我乾的丟人的事情還少嗎?”
得,感情我以前還是個調皮孩子?可是我怎麼沒有印象呢?嗨!都是生病惹的禍。
陳叔叔說:“毓慧,你也少說她兩句,你們母女啊,老是這樣,一見面就掐。”
我媽臉紅了紅,說:“我管教自己的孩子,你插什麼嘴。”
陳叔叔陪著笑臉說:“你別忘了,這個孩子大學畢業了,她長大了。”
我順著路口說:“就是,我長大了。”
我媽又不高興起來:“好哇你們倆,合起來對付我是不是?”
“媽媽你蠻不講理,陳叔叔說的本來就是實話。”
我跟媽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對掐,陳叔叔在一邊左右爲難,一個頭兩個大,最後他悄悄對我說道:“晴晴,看著叔叔的面子上你能不能先不說了?你要是再說下去,一會你媽保準讓我吃不了兜著走。”
我嘟起嘴,從牙縫裡哼出幾句話:“記住你欠我一個人情啊!”
“你們倆嘀咕什麼呢?”我媽問。
陳叔叔爲難地看著我,又看看兇神惡煞的我媽,迫於我媽的“淫威”,無奈地答應了。
我翹起二郎腿,一拍筷子說:“媽,我什麼都聽你的,你贏了。”
然後夾起一塊紅燒肉往嘴裡送,末了還唱道:“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陳叔叔大呼上當,可已經騎虎難下。
我媽顯然不相信我,說:“我不相信,你會有這麼聽話?”
然後她回頭去看陳叔叔,可憐的陳叔叔,早已經一溜煙跑咯!
第二天一大早,趁著我媽出門買菜的空蕩,我心急火燎地敲開了住在隔壁的陳叔叔的家門。
說也湊巧,聽俊傑說,我媽我還有我妹妹辛宇一起搬進這個小區是在去年正月,剛好就遇到退了休無所事事的陳叔叔。他老伴在多年前就去世了,兩個兒子一個在國外,一個打理著一間公司,並不與陳叔叔同住。那天是個雨天,我們搬進來費了許多力,出門遛狗的陳叔叔好心地幫我們提行李,作爲答謝我們全家在整理好屋子後請陳叔叔過來吃了一次飯,就這麼認識了,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就住在我們隔壁。
我媽在退休的年紀,每天就是買菜做飯打掃房間,陳叔叔一個出門遛狗的時候,常常能夠與買菜的媽媽打個照面,一來二去的,就熟識了。陳叔叔看上我媽媽勤儉持家,媽媽也想有個伴,大家都有了那麼一層沒有挑破的意思。
記憶裡我關於爸爸的印象早就沒有了,可是突然在媽媽身邊插進來一個陌生人,我還是覺得爸爸的地位受到了威脅,因此我極力反對他們在一起,媽媽含辛茹苦養大我們姐妹,我們是她的一切,我們的意見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這事就一直這麼拖著。
這些都是我間接通過俊傑哥的嘴裡套出來的,聽完後我很是不滿地抱怨道:“我有那麼可惡嗎?說的好像是我拆散 了他們一樣。”
俊傑哥看著我直笑,把我拉進他的懷裡,說:“沒有沒有,我的晴晴,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孩子。”
我囧了個大紅臉,從他懷中掙脫出來,雖說我知道他是我名正言順的男朋友,可是跟他在一起的感覺讓我覺得很 彆扭。
我坐在客廳裡吃水果,陳叔叔一連想了幾個不能外出的理由,都被我無情地“拆穿”了,最後我拽著大呼“救命”的他,往小區外走去。
“陳叔叔,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說過的話要算數。”
陳叔叔皺起眉頭,很委屈地說:“晴晴,要不我們不去了吧?你想要什麼,叔叔都給你買,你要是想要零花錢,儘管跟叔叔開口。”
我固執地說:“叔叔,我不要買東西,我也不要錢,我要自己的工作,工作!誓死不做啃老族!”
我發出“豪言壯語”,指天起誓。
陳叔叔耷拉得像秋天霜刮過的茄子,小聲說:“你是捍衛尊嚴了,我會被你媽大卸八塊的。”
我拉開車門,把他往車裡硬塞,說:“你放心,有我在,我媽傷不了你。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一個人是辛毓慧的對手的話,那個人就是我辛晴!”
呃,忘記說了,辛毓慧是我媽的名字,因爲憎恨親爸,我和那已經不在的妹妹都跟她姓。
汽車一路風馳電掣,很快就到了公司門口。
我拍著嚇得魂不附體的陳叔叔的肩膀,笑瞇瞇說:“叔叔,我們到了,您先請。”
陳叔叔抖著他被搖亂的鏡框,快要哭了:“晴晴,你以後能不能別開車了,叔叔的心臟都快停止呼吸了。”
“行,叔叔幫我找到工作,我每天上班下班,就再也不會纏著叔叔了。”
我自信地蹬著七寸高跟,挽著陳叔叔的手臂來到前臺,接待很是小心滴賠上笑臉,說:“陳總好。這位小姐是……”
我摘下墨鏡,自報家門:“我是陳總的侄女,麻煩你,我們要見總監。”
看著那前臺驚訝的合不上嘴,我心裡笑開了花。開玩笑,出門來之前我可是做足了功課的,陳叔叔曾經是這間公司的元老,雖然退了資歷在那擺著呢!再說了,現在主事的總監可是他的親外甥,怎麼著也能給我安排一個職位吧!
我不求薪水多好職位多高,只要有一席之地就行,只要不讓我每天在家無所事事聽著媽媽的叨叨就成,當然我必須要把陳叔叔拉下馬,不然被我媽收拾了我也沒有幫手啊!
接待忙著打電話去了,我挽著陳叔叔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看著富麗堂皇的裝飾,心裡感嘆好大的一間公司啊,我那會怎麼就沒有那麼物質地撮合我媽跟陳叔叔呢,要不然現在我也是個名義上的小姐了。
還沒有等到接待,就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極其響亮的聲音:“爸,您怎麼在這?”
我回頭一看,嘿,帥哥啊!還是我認識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