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古怪的天氣，直到午後都還是晴朗的天氣，傍晚時分竟然就下起了大雪。
很快，大雪便蓋滿了所有屋頂和地面，楚江雪坐在屋子裡，看著外邊的境況，一點也不想踏出門檻一步。
只不過，今晚左相府會有客人要來，她想一直縮在屋子裡的願望要實現大抵還是有幾分難的。
天色暗下來沒多久，下人便進來通報了，楚江雪吩咐下人將靳如瑜請到客廳，自己掙扎著出了屋子。
踩著大雪，便見迎面那男子朝著自己走來，一頭墨色的青絲，被漫天的雪花襯得越發鮮明，特別是他的膚色，正應了那一句膚白勝雪。所以在這雪地裡，他便如同水墨畫一般，唯美得不像話。
“江雪，今日這天倒是與你相稱。”遙遙地，靳如瑜道。
楚江雪沒有應，心裡卻是道，分明與你靳如瑜更相稱。
進了客廳，便立即暖和了很多，楚江雪手縮在袖子裡，不願去拿那棋子，左相府的棋子不是什麼高級的材質，大冬天裡冷得跟冰塊似的。
楚江雪心裡很明白，靳如瑜下棋的本事一流，怕是在她之上，若是靳如瑜不讓著她，她便不可能贏得了靳如瑜。
所以，她到底能不能贏這局棋，全看靳如瑜想不想讓她贏。
“先前，有個姓季的姑娘來刑部找過我，想用破案的線索跟我交換與殿下見面的一次機會。”楚江雪一邊放下棋子，一邊慢慢地道。
“你答應了？”靳如瑜聽聞這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這天底下想要接近他的女子多的是，他雖然對這些不感興趣，但不意味著他不知道。
“怎麼可能答應。我像是那麼蠢的人嗎？”
聽到想要的答案，靳如瑜的笑容變得溫柔。
“不過，殿下真的不打算見一見她？”
“爲何要見？”
“她拿著你畫的畫，找畫中人找了很久。”
“本王畫的畫？本王畫過的畫不少，也從來沒有注意過那些畫去了哪兒。她若纏著你，你便讓她儘早死心，本王不會見她的。”
楚江雪下棋的動作停了停，擡頭看靳如瑜，“恐怕沒那麼容易，三皇子欠了她一個恩情，往後少不了爲了她的事來找你。”
“那又如何，本王沒必要爲了皇侄欠人的恩情做什麼。”
楚江雪估摸著自己在這件事上幫了季曼一個倒忙，靳如瑜若是不知道，興許還能被三皇子騙著見上季曼一面，眼下是別想了。
“有件事我很好奇。”楚江雪不再繼續說季曼的事。
“關於本王的？”
“殿下當真是對皇位不感興趣？若是對權勢不感興趣的話，如何會得到這般滔天的權勢？”楚江雪是不信的，說是靳如瑜在深山裡待了那麼多年，可事實到底是不是這樣，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江雪，你想幫靳禍奪權？”靳如瑜不答反問，目光從期盼上移開，擡起頭來看向楚江雪。
“是。”楚江雪沒有隱瞞，也不意外靳如瑜猜到。
“你擔心本王成爲靳禍的敵人？”靳如瑜方一說完，卻又笑了，“不，他和本王本就是敵人。”
“你該知道我答應與你下這一盤棋的目的。”
“知道。不過本王與靳禍是敵人，也不妨礙本王答應你的條件。本王，是不會爭奪皇位的，也不能。”靳如瑜看著楚江雪的雙眼，道。
楚江雪挑了挑眉，有幾分意外，“爲何說不能？以殿下的本事，得到皇位，其實不過就是探囊取物吧？”
“父皇當年臨死前下過一道聖旨，本王永遠不能登上皇位。”靳如瑜淡淡地答道。
聽到靳如瑜這樣的答案，楚江雪意外極了。
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絕對會引起極大的波瀾，甚至會徹底動搖靳如瑜的地位。可是，靳如瑜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她，沒有絲毫猶豫的。
如果以往靳如瑜說的那些話，楚江雪都可以當作虛情假意，這會兒的這份信任，她明白，一定是真的。
只是，一道聖旨能夠阻攔大多數人的腳步，其實阻止不了靳如瑜。靳如瑜要是想要違背先帝的旨意，誰也沒本事治他的罪。
“可是，江雪，你若真想本王幫靳禍，就答應本王一個條件吧。”
“什麼條件？”
“永遠不要對靳禍動心。”
楚江雪再度意外，“爲何不是讓我嫁給殿下？”
“本王若是那麼說了，你難道不會更厭惡本王嗎？”
“就算我不對靳禍動心，那也未必會喜歡殿下。”
“本王只是不願親手讓自己的對手變得強大。”
“好，我答應。”楚江雪自認幫著靳禍，不過是因爲一點同情再加上靳彥傷了楚紹元。本就不打算對靳禍動心，答應了靳如瑜又何妨。
“殿下，你真的對我心存愛慕嗎？”楚江雪不再落子，這盤棋不過行至中盤，但她已經不打算繼續下了。
靳如瑜點頭，沉默著看著楚江雪，像是等待著楚江雪的考驗。
“若是靳禍當真稱帝，我便信你。”楚江雪忽然想要相信靳如瑜，儘管靳如瑜身上還有幾個疑點，但是與靳如瑜相處多了，難免覺得靳如瑜對她的態度很真誠。
“本王知曉了。”靳如瑜面上的笑容分明更加溫柔了，前段時間被楚江雪徹底討厭，那些時日過得多難啊，但是果然，堅持了總會有改變。
靳如瑜離開的時候，大雪已經停了，楚江雪就看著他踩著積雪，那雪不深，但還是留下了他的一串腳步，每一步間的間距都一樣，延伸到遠處，這一串腳印看起來整齊得不行。
第二天起來時，雪已經融化了個乾淨，楚江雪踏進楚紹元的房間。楚紹元已經醒了，靠在牀上看書。
這真像文官的作風。
“看什麼書，就你現在身上這傷，應該躺在牀上動彈不得纔是。”楚江雪開口損楚紹元。
“爲人子女，哪有像你這樣訓斥父親的。”楚紹元不理會楚江雪，依舊捧著他的書。
“爲人子女不行，作爲大夫總行。你這條命，要不是我出手及時，那還已經去了嗎。”楚江雪口上這樣說著，眼角卻全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