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了瞧照相館裡的人，加上朱曉華，總共有六個人。

如果每天都這麼點業務量，朱曉華一個人就能全乾了。他們剩下的人無事可做，只能打道回府。

好不容易纔得到個這麼光鮮、時髦的差事，他可不想這麼快就下崗。

朱曉華也有點擔心，如果金氏三兄弟每天的業務量都只有這麼一點，不用他開口，這些人也會自己離開的。因爲他們的收入是按人數計算的。

拍照人數減少，他們的收入必然跟著大幅減少。

如果沒有人來拍照，那麼他們當天的收入就只有零。

作爲老闆，朱曉華覺得自己有義務爲他們的收入負責。

中午吃飯時，一桌子的人也是沉默不語，氣氛有點沉悶。朱曉華提議大家開個玩笑，講個笑話。

唐一民站起來講了一個，所有人笑了不到一秒，也均覺得不好笑，氣氛再次沉悶下來。

中午飯草草了事。

各人回到各人的崗位。

朱曉華回到照相館，遠遠地看見門口站著幾個人，這些人穿著中山裝，或者白襯衣扎進褲腰帶裡。爲首的人身材高大，濃眉大眼，正是肖隊長。

肖隊長笑聲洪亮：“朱曉華，我們又見面了。”

朱曉華上前跟肖隊長打招呼。

肖隊長說：“收割機的尾款已經還完，我現在升職到了新的崗位，終於離開夾子溝農場了。”

肖隊長一指身邊同行的十幾人，說：“這些都是我在糧食局的手下。今天，我便是過來兌現承諾的，我們十五人，每人都要拍一張證件照。要一寸的黑白免冠照片。”

朱曉華把這些人請進照相館。

不過，他還是有點爲難了，一寸照片，每人只要一張沒法沖印。通常，相紙是六寸的，沖洗之後便作廢了。如果只衝印一張照片，還會留下大量的空白，同樣浪費一張相紙。

海鷗照相館也曾嘗試過證件照，十塊錢八張，不過由於太過超前，有拍證件照需求的人很少。

朱曉華都快要忘記自己曾經推出過證件照業務了。

朱曉華說：“拍一張證件照是十塊，拍八張證件照也是十塊。我建議不如一次拍八張。這是目前照相館最劃算的服務。”

通常，一張相紙可以拍十六張一寸照片，價格在二十塊，朱曉華將大相紙裁小，一分爲二。如此以來，拍照成本下降，價格也下降。

十塊錢八張，對於雙方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八張照片不多不少，對用戶來說，不會浪費，也不會不夠用。數量剛剛好。

對照相館來說，八張照片，剛好是整張相紙，或者整個半張相紙，同樣不會有多餘的浪費。還能最大限度吸引用戶。

三十年後，這種方式已經是照相館的常規操作。

但在這個年代，這種方式絕對是一種創新。

肖隊長聽了朱曉華的建議，當即拍板，說：“就按你說的辦。就先我來吧。”

肖隊長摘掉帽子，整理好衣服，徑直往鏡頭前走去。

朱曉華要小丁、唐一民撤掉背景板，找來一張凳子。又在周圍加上白板和燈光。

一切佈置妥當後，他徑直走到照相機前，給肖隊長拍照。

肖隊長整理好衣服後，看到了小丁和唐一民。

肖隊長說：“他倆果然在你這裡啊。”

朱曉華一笑：“當然，還得多謝肖隊長你當日告訴我的信息。再晚一點，小丁恐怕就沒了。”

朱曉華想起當日情景，還暗自慶幸，如果再晚幾個小時，說不定小丁這個人就不存在了。

肖隊長一愣，沒有再多問，點頭說：“現在這樣挺好。他們跟著你，前途一片光明。”

朱曉華調整好焦距和曝光，發現肖隊長瞅著前方的光線，沒有看向鏡頭。顯然這是第一次拍照，甚至是拍過很多次照的人都會有的常見反應。

朱曉華伸出食指放到鏡頭前，引導著肖隊長看向指食。

在肖隊長目光瞧過來的時候，他快速移開手指，按下快門。一張證件照拍攝完成。

朱曉華說：“可以了。”

肖隊長只聽見相機“咔嚓”響了一聲，也沒見有其他的變化，略愣了一下：“這就好了？”

朱曉華一笑：“等明天照片沖洗出來就可以取了。”

肖隊長離座，其他人依次坐了過去。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生平頭一次拍證件照。

有的坐在鏡頭前，很緊張，肌肉緊繃，呼吸都變得不流暢。

有的坐到鏡頭前，東張西望，東瞧瞧，西看看，很是好奇。

還有的剛坐下，還沒有拍照，便又站起來離開，還以爲照相就是在前面坐一坐。

還有的正襟危坐，雙目圓睜，死死地盯著鏡頭，彷彿跟鏡頭有深仇大恨，眼睛眨也不眨，直到拍完一分鐘了，他還僵直地坐在那裡，保持著同一個姿勢。

還有的照相時側著半邊臉，朱曉華提醒他之後，他又側過另半邊臉，始終不正對鏡頭。只把半邊臉示人。

還有的照相時，張著嘴巴，露出幾顆大門牙。朱曉華提醒他之後，嘴巴剛閉上，在朱曉華按快門的時候，又張開了。來來回回好幾次，嘴巴始終合不嚴。

還有的照相時，眼睛總是睜不開，微微地閉著，像在睡覺。經過提醒後，眼睛稍微張大點，不到幾秒鐘卻又閉上了。

還有的有點怕相機，在朱曉華按下快門的時候，她迅速向後躲，並用手擋住了臉。生怕相機裡發射出子彈打到她一樣。

這些人裡，有些只是小錯誤，有些則只能浪費一張膠捲重拍。

最後，十五個人算下來，共耗費了二十張膠捲，其中有五張是拍廢了的。

十五個人，朱曉華總共收了一百五十塊錢。

證件照比較好拍，不需要換衣服，不需要畫妝，每個人只需要往鏡頭前一坐，等快門按下即可，一兩分鐘便可拍完。

這十五人拍照，總共也才花了不到半小時。

朱曉華本來要給肖隊長免除照相費用，肖隊長握住朱曉華的手說：“這次是集體行動，就免了。況且，你上次幫我賺了不少錢，我來給你送點錢，也是理所應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