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曉華哈哈大笑著出門而去。

楊忠福用圍裙擦了擦手，小跑著跟出來，說：“三位慢走，對了，我剛纔說朋友借用你的摩托車拍照的事？”

朱曉華說：“來景區找我吧，我打算在那兒成立個照相館。以後你找我辦業務就方便了。”

楊忠福高興地說：“那太好了。”

朱曉華回頭瞧了瞧呆若木雞的黃仁，說：“對了，地上打破三隻碗，你找他賠吧。剛纔是他掀翻桌子的。”

楊忠福臉上有點尷尬，本來想著黃老闆和朱曉華相互認識，就讓他們擠到一桌，卻沒想到，這些人飯還沒吃完，倒把桌子掀翻了。

這兩人均是有錢人，他一個也得罪不起。

他賠著小心，說：“沒關係的，你不用管了。”

不多時，身材粗壯的服務員端著兩碗餃子出來。

她用腳把桌子扶正，把兩碗餃子放到黃仁、黃俊面前，說：“二位請慢用。”

衆人瞧了瞧，他們碗裡的餃子只是普通的大份餃子，沒有油炸大蝦，只有小蝦米。

隔壁幾桌的人瞧了瞧他的碗，嘲笑起來：“喲，以爲又是一個特殊待遇的大老闆，結果吃得跟我們一樣啊。剛纔大搖大擺插隊進來，待遇也不過如此嘛。”

他們以爲黃仁跟朱曉華同桌，也會有跟朱曉華一樣的油炸大蝦。結果卻只有跟其他人一樣的小蝦米。

朱曉華瞧了一眼滿臉沮喪的黃仁，哈哈一笑，騎上摩擦車，帶著弟弟、妹妹揚長而去。

剛走出沒幾步，便聽見餃子館裡傳來小表弟黃俊的哭聲，同時還有舅舅黃仁的吼聲：“你個吃裡爬外的東西，原來早把你爸賣了啊。”

朱曉明、朱曉燕聽得真切，朱曉明問：“黃俊怎麼了？”

朱曉華把黃俊替他探聽消息、偷聽黃仁的事告訴了姐弟倆。

朱曉明拍著手說：“黃俊好樣的，夠朋友。”

朱曉華微微一笑，心想，他纔不夠朋友呢，如果不是我當日要挾，他恐怕連我一聲表哥都不肯叫，更不可能會幫我們了。

三人騎車路過十字路口的一家商店。

只見三間敞開的門面房裡堆滿琳瑯滿目的商品，門面房頂頭有一塊巨大的白色牌匾，上面寫著：洛城國營食品商店。

朱曉華在商店門前停下了車，擡腿朝店裡走去。

商店裡顯眼的位置擺放著大紅色富貴牡丹熱水瓶，紅雙喜搪瓷盆，白色塑料桶，玻璃酒瓶。

最吸引他注意的是，家用電器的一排貨架上，放著一部部日麗電視機，一臺臺燕舞錄音機。

其中一部銀灰色的電視機里正播放著《大俠霍元甲》，不少的人圍在電視機前觀看。還有幾名小孩不時地模仿著電視劇裡的打鬥場景，“哈嗬”地叫著，弓腰蹲馬步出拳。

朱曉明、朱曉燕則在一排副食櫃檯前停了下來，眼睛盯著櫃檯後的罐頭、餅乾和瓜子。

兩人在工廠裡餓了太久，人都瘦了不少，此刻看到稀罕食品，忍不住地吞嚥口水。

朱曉華忍不住一陣心酸，自朱家父母去世之後，這兩個弟弟、妹妹基本上就沒有吃過飽飯，這些時髦的副食、點心更是連看到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年代，國營商店裡出售的時髦副食點心，人們也只有走親戚時才捨得買上兩樣。平時根本捨不得自己吃，更不會自己去買。

朱曉華掏出一張十塊錢大團結鈔票，指著櫃檯後的幾樣副食點心，對售貨員說：“桔子罐頭、字母餅乾、傻子瓜子各來兩份。”

朱曉燕、朱曉明瞪大眼睛瞧著朱曉華。

售貨員、看電視的顧客也都轉過頭看著他。

人們從沒見過有人這樣大方地買東西。

朱曉燕、朱曉明也覺得眼前的哥哥，跟往日的朱曉華大不相同。

售貨員把包裝精美的桔子罐頭拿出來，玻璃瓶裡黃橙橙的桔子肉瓣，鮮嫩欲滴。

又拿出兩袋字母餅乾。

印有彩色圖案和文字的包裝袋裡，金黃色的餅乾被製作成“A”、“O”、“N”、“P”等各種字母的形狀。看上去美味可口。

最後又拿出牛皮紙包裝的傻子瓜子。

售貨員又抓出一把顆粒飽滿的黑色瓜子遞給朱曉華，說：“這把瓜子是贈送的。”

朱曉華接過瓜子，分給朱曉燕、朱曉明，空氣中瞬間飄散著香甜的瓜子味。

弟弟邊嗑著瓜子，眼睛邊注視著另一邊的大白兔奶糖，以及方塊狀的篷香酥。

朱曉華微微一笑，接著對售貨員說：“大白免奶糖，篷香酥各來十斤。”

弟弟妹妹趕緊阻止說：“哥，不用買了。這些已經夠多的了。”

兩人瞧著面前的雙份副食，兩隻手已經拎不下。

售貨員迷惑地望著朱曉華，不知道該稱還是不該稱，她以前從未見過出手如此闊綽的顧客。

連那些看電視的人也好奇地朝這邊張望，眼中滿是羨慕。

朱曉華示意售貨員按他說的做。

售貨員打開電子稱，將大白兔奶糖、篷香酥各稱了十斤，用紙袋包裝好，交給妹妹朱曉燕。

朱曉華環顧著貨架上的零食，邊催促著弟弟妹妹：“看看，還想吃什麼，我們全都買回家。不要給哥哥我省錢。我在潞城有八九萬塊錢，都葬送進大火裡了。”

朱曉華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驚了。

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朱曉華說的是“八九萬塊錢”。

八九萬塊錢，是個什麼概念？

那是個天文數字一般的存在。

是普通工人年收入的兩百倍之巨。

大家想，洛城首富的財富，也大概不過如此吧。

朱曉燕、朱曉明見朱曉華如此說，便又要了幾樣零食，泡泡糖、拉絲糖、華豐方便麪。

朱曉華給他們每樣都買了兩盒。

這些零食幾乎囊括了國營商店裡所有最熱門的零售品種。

不多時，商店的櫃檯上食品堆積如山，售貨員站在櫃檯後都看不見臉了，被零食擋得嚴嚴實實。

朱曉燕、朱曉明的懷裡抱著餅乾，手裡提著罐頭，大白兔奶糖。剩下的完全沒地方放。

姐弟兩人有點犯愁了，買的零食太多了，根本拿不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