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晞去大阪的機票訂在大年夜前一天, 原本陸時川說送她去機場的，但是程晞最後還是拒絕了。
陸時川是知道小丫頭的倔強的，只能開車遠遠的跟著她, 看她進了機場, 看她取票托運行李, 看她進了安檢口, 直至身影消失, 才獨自離開。
幾個小時後，微信傳來程晞的簡訊，很短：我下飛機了。
又是一個多小時後, 微信再次有簡訊的小紅標：見到爸爸媽媽了。
陸時川看著毫無感情色彩的陳述句，獨自坐在傍晚光線昏暗的客廳, 整張臉都被暗影遮蓋。
大年夜的中午, 於斯祺約陸時川吃飯, 年關的時候大家都忙，兩人一個多月沒有碰頭了。
陸時川先到的餐廳, 點了一杯咖啡，出神的看著外面不知何時飄起的雪花。
於斯祺進餐廳的時候，就看到窗口的位子坐著一個熟悉的又不熟悉的身影。
熟悉的是，這個人一眼就能認出是他從小到大的玩伴陸時川，不熟悉的是, 在他固有的印象中, 陸時川一直是聰明淡然運籌帷幄又自信溫潤的。
但是眼前這個人, 怎麼說呢, 就是感覺整個人都透露著一種落寞憂鬱的神情, 用時下的現代語言來說就是一個字：喪。
陸時川怎麼可能會有“喪”的情緒呢？於斯祺搖了搖頭，怕不是他的眼睛出問題了吧？
於斯祺笑了笑, 拿著文件袋瀟灑的走到陸時川面前，打招呼道，“陸哥，來這麼早？”
陸時川這纔回過神，擡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嗯，坐吧。”
於斯祺笑著坐下，不忙著說正事，先點了餐，選好自己要吃的，翻著菜單問陸時川，“你要來點什麼？”
“不用了。”
“嗯？”於斯祺擡頭，面露疑惑，他只點了自己愛吃的啊。
“我不餓。”
“哦，好吧。”於斯祺叫來服務員下單，看到陸時川的咖啡，順便也給自己點了杯。
等於斯祺的咖啡上桌，他喝下一口，才慢慢說起正事，“吶，這一份是基金會的收支賬目，除了前年創立的時候你投入了優樂一半的分紅，去年按你說的投入了三分之一的分紅，到去年年底來看，託管機構還是運營的不錯的，宣傳也在慢慢做起來了，也有一些公司投入了資金。”
“我估計將來運營的好的話，你每年投入的資金可以適當再調低一點，這個是報表，你這個創始人拿去看看吧。”
陸時川伸手接過，打開掃了一眼，又收好關上文件袋，“目前每年投入的金額就按這個來吧，現在先心病的患兒出生比例不小，手術費對一般的家庭來說太高昂，而對於患兒來說，越早干預治療越容易恢復健康。”
“如果有其他的公司或者組織能投入資金當然最好，收支報表還是要更加清晰更加透明，要做到經得起任何機構和政府的審查。”
“嗯，這個我明白。”於斯祺又喝了口咖啡。
“還有，這個文件袋，是優樂的賬目，你如今回來了，我特地讓財務部把優樂從創立到去年年底的所有財務狀況還有分紅比例拉了一份數據給你。”說著於斯祺又遞給陸時川一個文件袋。
陸時川翻轉著文件袋，這次都懶得打開了，“優樂交給你經營就好，我沒有打算過多的干預公司的運營。”
而且他的身份也不適合，一個公立醫院的普通醫生，如果只是作爲一個公司的投資者，別人最多也就說你一句有錢人，如果投身經營一家公司，對他來說可能會有負面影響。
於斯祺翻了個白眼，“你好歹也是大股東，拜託你上點心好不好，這可是錢啊。”
有誰會嫌錢礙眼的嗎？真的是破天荒頭一次碰到，好歹也是幾千萬的錢了好嗎？
“有你看著就行。”陸時川對於斯祺倒是很放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兩人從小的交情，於斯祺的爲人他還是知道的。
再說現在的分紅早就超過他當年的投資金額了，從去年開始他所有的分紅都等於是白賺的，而一直在勞心勞力的卻是於斯祺一個人。
於斯祺聳聳肩，知道他懶得管，也不再多言，左右看了看，疑惑的挑起了眉頭。
“陸哥，小丫頭呢？”難怪從剛纔就覺得哪裡怪怪的，原來是少了一個人。
陸時川喝咖啡的動作頓了頓，喉嚨口品味到咖啡的一絲苦澀，“去日本了。”
“啊？去日本幹嘛？”關鍵是現在大過年的。
“她爸媽在日本，一家人一起過年。”陸時川慢慢的道，不知道是在解釋給於斯祺聽，還是在試圖說服自己。
於斯祺多滑頭的一個人，尤其是對於男女之事經驗可謂豐富，聞言眼睛“骨碌骨碌”的轉悠，聯想到剛剛進來時的感覺，一個想法油然而生。
“我說，陸哥，你不會和小丫頭吵架了吧。”
“……”沒有吵架好不好。
“你把小丫頭氣跑了？”於斯祺再接再厲。
“……”都說了沒有吵架，他們只是冷靜期。
陸時川簡直懶得再和他廢話，收好兩個文件袋就要起身，“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於斯祺立即拉住他，“哎，不是，你給我說說啊，你怎麼惹到我們的小丫頭了，我也好給你出出主意不是？”
陸時川聽到最後一句，慢慢的又坐了下來，於斯祺看到有戲，忙不迭的湊過去，充滿求知慾的道，“你給我詳細說說，我再給你分析分析。”
難得看到有陸時川搞不定的事情，有幸見到某人跌下神壇的一幕，於斯祺早在心裡樂呵上了。
陸時川看著於斯祺假裝一本正經的模樣，冷冷的掃了他一眼，纔開始慢慢說。
等到陸時川說完，看到於斯祺震驚的雙眼，不悅道，“怎麼了？”
於斯祺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這個讓他從小馬首是瞻的男人，難以想象他居然也有如此愚蠢的時候。
“不是，你就這樣把小丫頭推到別的男人那裡？”
“你有沒有聽清楚，我是讓她想清楚，到底喜歡誰，到底對我是什麼感情。”陸時川皺眉。
“小丫頭喜歡你不是明擺著的嗎？從小就嚷嚷著要做你的小女朋友，要做你的小媳婦了。”
“那是小時候的童言童語，而且她從小在我身邊長大，真的能分的出喜歡和依賴的區別嗎？”
於斯祺一臉一言難盡的看著陸時川，語重心長道，“陸哥，我覺得你真的該去進修一下戀愛商了，你這什麼奇奇怪怪的思維？”
“兩個人在一起開開心心的難道還不夠嗎？”
“存在即合理知不知道？”
“誰談個戀愛還要這樣糾結來糾結去的？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我要是小丫頭，也不要再睬你了，有多遠走多遠。”
於斯祺心直口快一時爽，在接收到陸時川涼涼的視線後才後知後覺的縮了縮脖子，噤聲了。
“我走了。”陸時川看於斯祺也叨叨完了，才真的起身。
“唉，你去哪裡啊？”
“回家。”
“我和你說真的，女孩子要哄的啊。”
陸時川揮揮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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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川回到陸家，獨自一人進屋後，喬敏還在往門口看，看著後面確實沒人，才轉頭問兒子，“晞晞呢？”
陸時川在客廳單人沙發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父親的功夫茶，“去日本了。徐阿姨和程叔叔今年在日本過年，讓她過去團圓。”
“怎麼突然去日本了呢？今晚特地準備了晞晞看吃的菜呢。”喬敏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去廚房和阿姨一起準備晚飯。
陸祈年一邊喝茶一邊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兒子，陸時川也淡定的喝茶任由父親打量。
良久，陸祈年才緩緩開口，“你和晞晞怎麼了？”
“我剛剛說了。”
“我不是你媽，別以爲我看不出你們倆之間的事。”這段時間兩人回家，陸祈年可看到不少次兩人之間的親密舉動，這可不像是兄妹間會有的。
“……”陸時川沒想到父親的眼光倒是毒辣。
“說吧，出什麼事了？你欺負晞晞了？”在陸祈年的眼裡，程晞一直是漂亮的可愛的乖巧的小丫頭，如果這兩人之間有任何問題，那一定是自家兒子不對。
“爸爸，我會處理好的。”陸時川無奈，今天到底怎麼了，一個兩個都來問他和小丫頭之間的事。
陸時川深深的看了眼兒子，才道，“時川，你很聰明也很優秀，但是晞晞已經長大了，不再是跟在你身後要你教導的小丫頭了，女孩子是要哄的，如果你還喜歡她的話。”
晚飯過後，喬敏留了兒子在家過夜，陸時川想著回去也是一個人，就留了下來，回房的時候路過程晞當年睡的房間，推門進去看了一圈，纔回到自己的房間。
零點的時候，微信“滴滴答答”的響起，陸時川第一眼先去看程晞的簡訊。
【新年快樂。jpg】
【煙花視頻】
很短的簡訊，一張網絡上的新年快樂圖片再加一個十幾秒的煙花視頻，連一個手打的字都沒有。
陸時川看著手機，反覆的看那個視頻，恍然間記起，去年的這個時候自己在零點帶程晞去看的那一場煙花秀。
想到於斯祺和父親的話，手指敲下幾個字，然後退出微信界面，轉而打開常用的購票網站。
清晨，喬敏下樓後看到一個準備出門的身影，疑惑出聲，“時川？”
陸時川回頭，對上母親的視線，淡淡道，“媽，我有事要出國，過兩天回來。”然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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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下午，程晞閒極無聊出門逛街，走走逛逛無意識的採買了一堆的東西，直到手上拿不動了，纔想著該回酒店了。
走出商場，落了一夜又一天的雪終於停了，程晞擡頭看遠處的夕陽，不經意間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身影看著她，然後慢慢走近，對著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緩緩出聲。
“晞晞，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