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倒也是個實在人, 就不知母親爲何最後沒有嫁給他,張清逸又是怎麼捲入這其中的,莫不是他也是你邀約而來的?”納蘭氏一笑道。梅無心沒有言語只是搖了搖頭, 這事情更在她心中已經二十多年, 所以梅無心心裡也不是個滋味, 這天天的想著念著, 思索著, 壓的心裡透不過起來。
“這張清逸介入是個意外,我都沒想到這張公子還記得我。我總以爲他已經把我忘了,畢竟我們也不是什麼知己, 不過是有三面之緣,第一次他被買古董的商家欺騙, 被我看到, 自然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第二次課湊巧了,他被盜匪劫持, 又被我拔刀相助,第三次他落到官府手中,我碰巧路過,給他說了說情,就這一點故事, 他便精了心, 還沒等我和李明舉有動作, 他聘禮就上門了, 我本想回絕了, 可是實在不知道怎生回絕的好。”梅無心笑道。
她這輩子只喜歡一個人,不可能再喜歡第二個人, 那人是戲子,還是貝子,對她而言均沒有不同,梅無心心中明白,自己這輩子與那人已經全無機會,所以梅無心心裡明白,自己不管怎麼愛他終究是錯過了。
“那你何不就將就一下?”納蘭氏苦笑,若是額娘肯溫順一些,嫁給這二位公子之一,也就沒有這麼多事端,但是有個秘密她卻是不知道的,若然她知道,只怕她就不會如此說了,所以當梅無心說出後話以後,納蘭氏就有很無奈的感覺。
“這我說一句話,我說這句話以後,明月你須記住,這件事今兒個聽過你要忘掉,因爲我總在想,若是沒有我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這輩子我的錯,鋒芒畢露,我非要爭那個先,誰知道落了別人的漁網,這已經是我最後的日子。”梅無心苦笑道。心中有些疑團,卻不知如何言表。
這一刻,納蘭氏突然覺得心中有些緊張。
梅無心苦笑,她的心中有一萬種不甘心,可是她必須這樣走下去,因爲這是她的命,不管怎樣,人不能和命爭,爭不過,逃不脫,也棄不了,難說當年紅塵孽債,俱往矣,終成空。
“額娘,你這般緊張又是爲何?”納蘭氏淺笑著問,卻見那梅無心苦笑道:“當年不知偃旗息鼓,只做孟浪,目空一切,倒是我沒地說,卻也說不清楚了。”
“額娘,有些事你還是不要太在乎,因爲越在乎,越受傷,這簾卷流年他生事不說朝夕,煙雨斜陽處,風過無痕,卻怎知這一生的牽絆,您還沒閉眼,還有機會換個人來愛。”納蘭氏一笑道。梅無心臉色一變,心想:明月倒是靈透得很,這幾番心思還是瞞她不過。
“你這話我都知曉,可惜於我而言,是那菩薩話了,只因爲李明舉和張清逸如今都已經死去了,這塵世間,就剩下我這個無心之人,你明白嗎?”梅無心苦笑道。就見納蘭氏面色一變,驚問:“這倒是怎麼了,這二人怎麼會死?”
“還不都是我連累的,若不是我連累的,怎麼會有此事?我就不該惹上那庫裡葛,不該和他交往,不該以爲他是良善之輩,我本就無心與他多接觸,但是爲了李明舉的前程我只好去了,因爲我父親說,李明舉若是下放不了,我就必須嫁給張清逸,父親對於張清逸自然是十分喜歡的。已經喜歡到勝過於我。”梅無心苦笑道。這張清逸雖然是個文弱書生,但是極爲善於察言觀色,善於往來交際,倒是和自己家的人很是和諧。
然而李明舉是個頗爲癲狂的書生,除了讀聖賢書,就會打理一下茶廠的生意,也不是不到家裡來,只是走動的頗少,然而張清逸卻是常來常往。
也就是這個原由,她父親便因此頗爲喜歡張清逸,加上張清逸嫡出,相貌俊美,善於巧言吝嗇,雖然說不上是個虛浮之輩,但口舌油滑,卻也是頗甚。
“您倒是怎樣連累了他們,您不是還給那個李明舉謀了一個缺,江寧織造,那可是肥缺,卻不知這如何惹禍上身?”納蘭氏苦笑著問,梅無心想到庫裡葛那一句:卿本佳人,奈何輕狂。我對你有意,你要什麼便可給你什麼,我品貌才學不輸給李張二人半分,你憑什麼不要我。
她當時回了句:我自是漢家女子,配不上大人,自然不好讓大人爲難。我若應了,便是難爲大人祖上,若是不應,就是得罪大人一番好心,總之全是我的錯,大人放了我吧。
那庫裡葛笑道:你若同意,我便稟了老祖宗,讓你入八旗,這並非多麼爲難之事,我的心,我的命都是你的,只要你跟著我,我這輩子一定要得到你。
“都怪我一時盲目去接觸了那個人,便知道此人是個什麼性情之人,那時候我見他,很有涵養,溫文爾雅,又是八旗貴族子弟,品貌有不凡,又有一個模樣比我好了不知多少的福晉,所以我就沒想過他會喜歡我。所以爲了李明舉,我乾脆就厚著臉皮去見他,我在想反正他不知道我是個女人,我就以男人的身份去看他,送些禮物,跑跑關係,他的門路自然是比我廣得多。”梅無心苦笑道。就見納蘭氏道:“是康親王嗎?”
“自然不是他,他不會爲了一個女人做那種事,他是那種必須被女人寵著的男人。怎麼會對我說這種鬼話,我之所以落到今天的地步,只是因爲我輕狂,我無知。但我也不過是個女人,所以終究是沒能對他不動心,不動聲色,若然打一開始便無心也變熱不了那麼多事端,也就沒有那些個是非,怎承想,我少女心性動了心,如不是遇上那人,沒準我就應了,索卓羅氏大人的婚約,也許就次一雙兩好了。”梅無心苦笑道。都這個年歲了,說白了一時無風雨,那些個陳年舊事,一時間卻也理不清楚,常言道紅顏禍水,卻不知自個回落到這這四個字上。
“索卓羅氏的庫裡葛嗎?據聞此人風流倜儻,才華卓著,卻不知如何竟然對額娘你念念不忘?據聞此人是個不愛女色,也頗爲忠直,只是對下屬非常嚴苛而已。”納蘭氏一笑道。卻聽梅無心苦笑道:“那不過他人的見識,這也是我過往對他的見識,可是他那不擇手段的心,已經把狼子野心展漏無疑。”
“莫非他還對額娘不敬?”納蘭氏苦笑道。梅無心蹙眉苦笑道:“要是隻是這樣倒好了,若他只要我的人,我便從了也無妨,只是他要的是我的所有,他太霸道,太無情。”
想這當年的事,梅無心就覺得自己太過輕狂,作爲女子,不可如此輕狂,否則必然會招來橫禍,禍及家人宗族。
“當年倒是發生了什麼,爲何額娘會和這個人走在一起?”納蘭氏輕問。梅無心苦笑道:“不過是我找他,有意接近,讓他幫著李明舉某個職位,他給了我面子,李明舉下放江南製造,在而後這庫裡葛看上了我,我也迷上了他,就像自此把李張二人都棄了從他,只是而後發現此人太過霸道,我出門他也不許,逛街他也不允,買個東西他都要多番干涉,到最後我也不知如何對他,只得每日在太白樓他租的院子里長籲短嘆,而後就遇上了允在,卻不知發生什麼,這庫裡葛居然把我放回家中,說是不再糾纏。”
納蘭氏苦笑道:“難不成此人不守約定,又來糾纏與你?”
梅無心沒有言語,心中百味陳雜,確實不知道當說不當說,卻值得說了,因爲話卡到此刻,不說怕是不行了,這些陳年舊事,真的是惱人的很,不管怎麼說這些事今兒個總是要說清楚。
“倒也不是,只不過我歸家之後,不想嫁給張清逸,而後逃婚而去,再後來住到允在家中,整日裡看戲玩樂,自己也唱起了武生,卻被李明舉看見了,李明舉就要帶我走,他當時已經修了紅蓮,和大哥鬧僵了,張清逸就趁火打劫,逼得我再度和他成親,我自是不允,於是又逃了,李明舉放死了心,寫了那首詩,就給庫裡葛看見,於是牽扯後扯就成了文字~獄,李家、張家、梅家都沒了活路,而我就和李潤芝、張清芳,一同被賣進了青樓……”梅無心苦笑道。此中滋味不足爲外人道。
納蘭氏此刻算是明白了一半,而後就問:“於是你可是就跟那文音到了一個閣子裡?”
“確實如此,不過中間倒也有不少糾葛。”梅無心苦笑道。她的心中蔓延著別樣的苦澀,卻不知這種苦澀從何而來,想到允在的打算,她就心酸,他居然打算讓她過有情無愛的生活一輩子,然而庫裡葛對她的報復就是讓她跟著根本不能碰她允在,再讓傑書看上她,在而後就是錯上加錯。
她好容易逃出青樓,進了紫禁城,進了皇宮,沒能報仇卻惹到了順治爺,只能倉皇逃離,逃到大漠,跟了明珠,這便是她的命,她不安份也就沒有旁的辦法。
納蘭氏聽梅無心說完,方知道那個私生女是額娘編出來的,她逃出大清宮,跟了傑書以後,雖然和文音有了芥蒂,但是最後還是文音幫她逃出虎口的,這個私生女不過是在外面抱養的,用來去除傑書的戒心。
聽到此處,她方記起,聖上再問李張兩家的血案便問道:“既然是冤案,那就不如翻了吧,不如這樣我去找華妃,讓她來立這個功,我也好結交華妃,我素來和皇后不夠親密,然皇后主子也沒有什麼不是不周的地方。所以我想了想,如今我要自處,首要聯合華妃,若要聯合華妃,必須讓華妃出彩,如今皇后鋒芒已退,就該鈕鈷祿氏上場了。”
梅無心點點頭笑道:“你倒是長見識了,可是這遏必隆可不是捅馬蜂窩的脾氣,怕是你要落空。”
納蘭氏一笑道:“這此種關節,我明白得很,所以我只是送一份大禮給華妃,至於收還是不收,那都是華妃的事情了,女兒只管借東風。”
納蘭氏言罷,就穿戴好,去看華妃,見了華妃之後敘述了一下此事的詳情,華妃連夜送了密信告知遏必隆,遏必隆找了三法司會談,擬了摺子準備開春送到金鑾殿御批,誰承想此事被康親王傑書得知,於是夥同羣臣彈劾遏必隆。
彈指間到了康熙七年的正月十六,朝會上羣臣爭論不休,第一件事還是西北的軍費,江南陳家補上銀子,幾乎出盡了陳家所有的家產,可依舊欠了西北大軍上千萬兩白銀。
第二件事就是河道的維修,如今黃河的堤壩需要立刻修葺,但是工部已經沒了銀子,這事情已經讓年少的康熙焦頭爛額,第三件事就是康親王建議斬殺傅弘烈給吳三桂出氣,這件事被康熙撂下了,因爲傅弘烈還沒入京,康熙吩咐了,押送的要慢,要押送一年,甭管在大清國的地界上怎麼繞圈子,總之傅弘烈不能入京。
第四件事就是彈劾遏必隆的事情,說到此處,廟堂內一片鴉雀無聲。
“你們都是怎麼辦差的,簡直豈有此理,遏必隆,朕看你是老糊塗了。”康熙狠狠地摔了一下玉璽,在而後下詔廢除遏必隆,以及彈劾遏必隆的事情,斬殺當年製造文字~獄的一干人等。
康親王想要求情。聖上把玉璽都給摔了,卻也一時間開不得口,第二日江南一百八十位官員均被誅殺。
入夜,明月當空,華妃跪在康熙面前哭道:“皇上,求求你放了臣妾叔父吧?”
“朕也知道這遏必隆無罪,但朕沒辦法,也算是殃及池魚了,朕一定會在日後給鈕鈷祿氏補償。”康熙說完就離開了景仁宮,到了坤寧宮,坐在坤寧宮的蕭晚晴正在和陳家洛說閒話,陳家洛說了一個笑話引得蕭晚晴笑了起來,康熙看出二人有情,卻也壓住了怒氣,等二人說完才讓太監總管喊了一聲:皇上駕到。
陳家洛和蕭晚晴連忙接駕,康熙打發蕭晚晴進內宮給他拿一個暖手爐,而後對陳家洛道:“你在京裡也有些日子了,朕這裡有個差事要你去,你去西南送魏東亭接人云南廣西安撫使,順便跟著他到西南勘察吳三桂的動靜,有了確切的消息,你立刻回京稟報,朕有重賞。”
“是,皇上。”陳家洛點頭道,他本來就不想去西南,這幾日皇后主子的一顰一笑映在他的心裡,他也知道皇后並不喜歡皇上,所以陳家洛就像帶皇后離宮,與他比翼雙飛,然而這一切時機還不成熟,於是陳家洛只得答應隨魏東亭到西南當差。
康熙得知於世龍和福親王,都鍾情於建寧格格,於是就決定把建寧嫁給曹寅,因爲這兩個人均有些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於是只得斷了他們的念頭,又怕二人尷尬,隨後下放曹寅江南織造。
二月十八,驚蟄,利開荒種田,修墳掃墓,忌嫁娶,開業,產子大兇。
紫禁城越發的安靜,坤寧宮內一排的寥寂,蕭晚晴對著明月長嘆了一聲,心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