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笑道：“一轉眼，我們都老了。”
趙老印象中趙福德小時候膽子特別小，此時看他的樣子，依舊保存著久居農村未出過遠門的拘謹，嘆一口氣，問：“我們那批人剩下沒幾個了吧？”
趙福德點點頭，道：“沒幾個了。我們趙家差不多歲數的十幾個人，解放後村裡只剩下三個，現在只有我了。不過，除了你，好像三叔家的趙斌還在。前幾年也回來看過，他如今在省城。你住在哪裡？”
趙老道：“我全家都在hk。”
趙福德分不清hk和省城哪個更遠，出了嘉南，對他來說，幾乎就是陌生的國度，笑道：“那很遠吧？應該比嘉南遠。”
趙老點頭，平淡地說道：“比嘉南遠。”
趙福德眼望遠方，很平靜地說：“我這輩子都守在村子裡，沒怎麼出去。”
“現在想出去看看？”
“不了，外面我估摸著也就那麼回事。還是村裡好，每一塊泥土都透著香氣。”
說了這幾句話，兩人一時似乎無話可說。
還是趙老說道：“你回吧，我也要走了。”
“那你有時間再回來看看。”趙福德渾濁的眼睛裡波瀾不驚，淡淡說了幾句話，轉身淡淡地回去。大有看一眼少一眼之意。
趙老沒來由地一陣感傷。
趙婕攙住趙老的手，低聲問：“爺爺，那個老人很艱苦的。要不要資助一下？”
趙老搖搖頭，道：“別去打擾他的生活，對他來說，平平淡淡的日子未嘗不是一種福氣。如果意外得到一筆錢財，反惹出事，他折騰不起了。”
又嘆口氣道：“看到他，我也算是找到了自己的根。西山投資的事就這樣定了。買地造房的事你和小葉協商，我不過問，到時候能舒舒服服地回來住就好。沒準我會像福德那樣。在常嘉終老。”
趙婕一臉悽迷。
坐到談判桌上的趙婕，完全沒有了秀洲村老宅時那種情懷，一板一眼地和葉之然爭執哪怕很微小的利益。
葉之然摸到了趙老的底。卻也不急於讓步，和她慢慢地周旋，不說銖錙必爭吧，至少關鍵部分寸步不讓。
磨了半天嘴皮子，兩人都有些乏了。趙婕說道：“咹，那個葉之然，我們先總結一下達成的共同點。第一，三十年獨立運行權；第二，常嘉縣政府監管旅遊景點的自然環境；第三，利潤部分前十年50%。第二個十年45%，第三個十年40%。”
“停！停！第二個十年40%，第三個十年30%。”
趙婕生氣地看著葉之然，道：“你還是不是男人啊？跟女孩子家都這麼斤斤計較？這錢又不是拿進自己的口袋裡？”
“要是進我自己的口袋，我就不和你計較這個差別了。”葉之然拍了拍座椅的扶手。道：“在官場，屁股坐在什麼位置，決定腦袋怎樣考慮問題。我現在代表的就是常嘉縣委縣政府，不敢徇私。”
“你把爺爺和我從sz一直忽悠到常嘉，眼看又要把一億的投資從爺爺口袋裡忽悠出來，就不能給我們一點優惠？別想著這事已經十拿九穩。本姑娘一不高興這事照樣得黃！”
“大小姐，我已經事事順著你意了，還想怎樣啊？”
“順你個大頭鬼啊？滿口花言巧語，實際利益一步不讓，這事沒法談了。”
葉之然把餐巾紙頂在手指上，無奈地舉手道：“我投降了，婕丫頭，我們各退一步，第二個十年40%，第三個十年35%。不能再退了。”
趙婕氣呼呼地說：“買地的事呢？”
“這件事我可以作主，就順從大小姐的意。只要你看中的地塊，我負責動遷。”
“下面的手續怎麼辦理？”
“我先向縣委縣政府彙報一下進展，然後由領導小組出面和你方代表談判簽約。正式簽約前，還有許多細節問題需要深化溝通。”
趙婕道：“好，這件頭疼事要等我回hk招兵買馬後進行。”
她看一眼葉之然，又道：“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出任新組建的旅遊公司總經理？待遇從優，按照你目前年收入的十倍計算。”
“別，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做我的小官吧，對商界沒興趣。”
趙婕一聲斥罵：“沒出息！”
在趙婕眼裡沒出息的葉之然，沒出息地在第一時間向張順強作彙報。
張順強對這結果倒是很滿意。
“這樣，我們明天一起去向黎元書~記彙報，把事情通報一下。”
第二天，葉之然直接去縣委大樓辦公。等張順強過來後，兩人聯袂去胡黎元的辦公室彙報工作。
坐定之後，張順強說道：“黎元書~記，小葉書~記對常嘉旅遊景點建設有一個很好的設想，我覺得可行。特來向黎元書~記彙報一下。小葉書~記，我們開始吧。”
胡黎元聞言有些不悅：這也太不把縣委書~記當回事了吧？居然先向縣長彙報。
胡黎元便從鼻孔中輕輕發出一聲“哼”音。
葉之然似乎沒聽到他的鼻音，彙報道：“黎元書~記，關於常嘉旅遊景點建設，我最近聯繫了一個hk大投資商。他們有意向獨家投資這個項目。”
胡黎元看了一眼葉之然，心道：“這個葉之然還真有辦法，另闢蹊徑解決景點建設資金的困境。可他不是自己人，能力越強就越要加以打壓。”
“他們提了什麼條件？”
“他們的條件有三個，一是三十年獨家運行權；二是利潤各佔50%；三是要在剡溪邊上買一塊地，用來修建別墅。”
“各佔50%？這個是不是有點高了？”他其實心裡是覺得合理的，但不能讓葉之然太舒坦了不是？
張順強道：“雖然利潤各佔50%，但旅遊景點開發成功後，遊人還可以給常嘉帶來大量消費，而且，還有稅收這一塊，總體來說，常嘉拿的還是大頭。”
“話雖如此，能夠爭取的，我們自然還要爭取。常嘉的自然景色是屬於全體人民的，政府的工作要站在全縣百姓共同的利益上。”
連帶張順強，都在他打壓之下。
葉之然道：“既然黎元書~記發話，那領導小組再勉力一試，儘量多爭取一些利益。”葉之然本來就留了一手，這時候不妨唱唱高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