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宇塵正式脫離危險之後, 米小青豪情萬丈地放話:“我只給你一百天的時間復原啊,一百天之後,我們辦婚禮!”
這個決定, 著實令所有人都錯愕不已, 這就意味著, 米小青要挺著臨近預產期的大肚子做新娘, 既然這麼長時間都等了, 她就不能再些時日嗎?可大概是因爲這次意外受了刺激,她堅持不能再拖,她已經暗自委屈了這麼多年, 一場正大光明的婚禮絕對是必不可少的,就算時機有些詭異, 她也管不了了。
雖是她的堅持, 但是具體事宜當然不能讓她這個孕婦管, 反正她婆家人力物力有的是,孃家這邊也認識不少文化人, 張羅個有風格的婚禮不是難事。她也就只是每天照看好凌宇塵,必須的時候去試個禮服什麼的。
那個記者會因爲如此惡性的事件被打斷了,後來田漪又重新召開了一個,不過這一次是吳渭陪著她??赡苁碌阶钺幔瑳]法收場了, 坦誠就是最好的辦法, 田漪承認了所有的事情, 並且公佈了和吳渭的婚期, 另外也泄露了凌宇塵和米小青的關係。這一邊凌宇塵還沒好, 米小青就自己發了一個聲明,表明她確實和凌宇塵相愛多年, 如今已經是他的合法妻子,上一次的泄密事件卻並非有意,實屬一場誤會,現在的他們希望得到祝福,但是就算沒有祝福他們也還是會自己幸福,同時宣佈生完孩子她會進入淩氏工作。
外面自然是說什麼的都有,主流媒體被控制著,言論還是正面的,私底下人們就不一定說出多難聽的了??墒橇餮赃@種東西,說厲害是厲害,要是真的看開了不當回事了,也就不算什麼。凌宇塵也曾經因爲這個很誠懇跟她道歉,可是米小青覺得,他們兩個人可以相愛這麼多年,誤會那麼多最後還走到一起,是一件太幸運的事情,如果沒有這麼點美中不足反倒讓人不踏實,反正別人說什麼,都替代不了她的幸福。
因爲這個事情,兩家公司的股價確實都跌了跌,可也就是暫時的,畢竟都是運營情況良好的公司,兩家的合作也沒因爲所謂的離婚而終止,加上金牌設計師Emily要加盟淩氏,禍福相抵,事情也就過去了。
凌宇塵的傷,一個多月就好得差不多了,好起來之後仍然和從前一樣,體貼入微地照顧她,婚禮的事情他也參與進去,雖然是受了一刀,精神倒顯得比從前好了。米小青也是明白,他是徹底放下了這麼多年壓在心底的沉重包袱,終於可以好好地爲自己活著,終於確定了兩個人的心,敢於暢想兩個人的未來了。她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有的時候回望歲月,她都覺得不可思議,那麼多的痛苦糾結,竟然沒能磨滅心裡的愛,時境怎樣變遷,她竟然都可以在第一時間愛他,如此的兩個人,又怎麼可能不在一起?這不是命運,這只是命。
婚禮當天,最怪異的莫過於米小青的打扮,純白的抹胸禮服恰如其分地包裹住她的……肚子,下襬是魚尾裙,裙襬拽著地,腰後做了一串極大的花朵裝飾,以不讓她的肚子顯得太突兀。這件禮服出自名家之手,而且這個名家也是悲催地接受這個任務的,優秀的珠寶設計師,怎麼會不認識優秀的服裝設計師?禮服奇怪之餘,其他的搭配也不省油,她脖子裡戴著自己在田漪結婚時候設計的華麗麗的項鍊,耳朵上戴的卻是極不搭調的一對五色花耳墜,反正不可能成爲多麼漂亮的新娘了,索性就做一個另類的算了。
兩個人也沒拍婚紗照,放在典禮場地門口的照片,正是那次她翻相冊,拿出來的那張,他在街上親吻她的臉頰,而她低頭笑得很是羞澀。雖然是這麼一張偷拍的照片,可是這樣的表情,卻比任何特意照的婚紗照都讓人感覺到幸福,讓人看了都有一些不好意思的衝動。這張照片如今還立在了凌宇塵的辦公桌上。
凌宇塵一身純白的西服,走出轎車之後繞到另一側開車門,一把打橫抱起圓滾滾的妻子,走進婚禮場地。場地定在一個酒店的花園,綠茵茵的草地上放置著鋪有純白桌布的長桌,上面擺著各色美食以供自助品嚐,香檳色玫瑰裝飾的花門和花牆散發著怡人幽香,賓客爆發出歡呼聲,大家一路目送新郎把新娘抱進來。
凌宇塵把米小青放在花牆前面的舒適圈手椅裡面,俯身親了親她的鬢角。她戴著蕾絲手套的手,輕輕撫向他胸前受傷的位置,用目光詢問。他微笑搖頭示意沒事,才起身拿起話筒,對大家說:“謝謝大家來參加我和小青的婚禮,真的很感謝大家可以在這個時候給我們這樣的祝福,由於某些原因,我覺得我妻子今天不太適合站著答謝賓客,請大家諒解!“
“好了,諒解個頭啊,預產期就是下個禮拜,誰還不知道?”自告奮勇來當伴娘的林靜黎嚷了一句,“快切蛋糕吧,我都餓了好幾頓了!”
穿著粉紅色小裙子的年紀不小可仍然耍寶的姑娘,逗得大家鬨堂大笑,在所有人的笑聲中,凌宇塵回首凝望自己的妻子,目光流動,伸出手去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一對漂亮的充滿故事的絕版戒指,熠熠生輝。這個婚禮簡單到極點,沒有任何繁文縟節,只要大家都樂呵高興就行,但是一點點鄭重的環節還是有的。
“遇見你的時候,我剛剛年滿十六歲,說一見鍾情也許是誇張的,認定也是一件漫長的事情,期間我做錯過很多事,我遲疑過,放棄過,欺瞞過,當然我也爲此付出過沉重的代價。但是請你相信我,在這十幾年的時光中,每一天我都是愛你的,專一排他的愛,從未停止過,以後也是一樣,我願意就這樣愛你一輩子,一天都不少,好不好?”凌宇塵單膝跪在米小青面前,握著她的手,目光如水又如火,已經帶了點點淚光。
米小青也是眼眶溼潤著,勉強發出聲音:“回望我們走過的路,我常常問自己,是什麼樣的感情,能經得起這樣的磨難,仍然走到一起?從前我以爲是因爲自己無條件愛你,其實並不夠,現在我清楚了,是因爲你也在無條件愛著我,我們纔不會走散,對不對?想了很久,我終於明白,除了對方,我們這輩子都不能再愛上別人,我相信這是人生最好的饋贈。宇塵,未來的路,請你更堅定握著我的手走下去,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她說的時候幾經哽咽,他只是緊握她的手微笑,最後上前,親吻她的粉紅脣瓣。
兩個人這樣深情又肉麻的告白,惹哭了到場的許多女客,林靜黎抹著眼淚叫:“大喜的日子,你們這是幹什麼?到底讓不讓吃飯?”
而代表自己和阮茉香從Y市趕來的花曉,則大步上前擁抱米小青,拍著她的背說:“我早就說過你會幸福,你會把所有人都打敗了嫁給他,被我說中了吧!阮茉香那個笨女人,還賴著不學小狗叫!她其實最想來看你結婚了,可是她也快生了啊,等你們倆都有了孩子,再比比誰家丫頭可愛,來跟我兒子結娃娃親!”說著自己先動了感情,眼淚控制不住。
花曉帶來了阮茉香的禮物,一副書法,卷軸打開是四個大字:紅塵萬丈。米小青笑了起來,當初讓茉香給她寫這四個字的時候,自己的心情是多麼悽楚啊,可是今天全然不同,她感謝紅塵是這樣強大,把他們都網羅在裡面走不出去,因爲紅塵不散,纔有幸??裳?。凌宇塵看看這幅字,再側頭看看妻子,兩個人默契地笑出來。
於是朋友們紛紛上前擁抱祝福新郎新娘,一輪下來用時實在不少,結束之後林靜黎臉色已經垮了,大叫著:“不是說好很簡單的儀式嗎?快切蛋糕快開餐??!”
“我去切蛋糕了。”凌宇塵拿起長刀,低頭對妻子說。
米小青扶著椅子站起來,說:“我們一起吧,你看靜黎都快餓暈過去了!”其實這段時間她浮腫挺嚴重,今天腳下穿的是一雙輕便的純白緞面軟鞋,一點跟都沒有,他適時扶住她的腰,她的笑容卻有一些不自然。
兩個人站在結婚蛋糕前面,一起握著長刀切下去,下一秒米小青在他耳邊說:“我們的女兒,恐怕是要等不及,想參加咱們的婚禮了!”接著就長長吸了口氣。
凌宇塵動作一頓,馬上抱住她,把刀扔給一直在一邊垂涎的林靜黎,說:“下面的事情就麻煩你了!”然後打橫抱起米小青,一邊快步往外走,叫上岳父岳母和自己老媽。
在自己的婚禮當天生孩子,大概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米小青的整個懷孕過程都是在米名醫的監督指導之下進行的,該運動運動,該休息休息,該吃什麼吃什麼,一點差錯都沒出,順利生下個女兒,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本來沒什麼可擔心的??墒沁@個時候誰能不擔心呢?
產房外面,原本互相不大順眼的米媽和凌夫人,手拉著手坐在椅子裡,握在一起的手都是冰涼冰涼的,身板都挺得筆直,臉上帶著殊途同歸的緊張表情,一動不動,誰都不說話。米名醫在幾次掙扎之後,最後還是決定不要進產房,他怕自己這樣的狀態下會出現無法彌補的差錯,事實上他不僅是滿手冷汗,其實兩隻手是一直在打顫。
而最緊張的人,當然是凌宇塵。剛剛他送她來醫院,看著她疼得倒吸涼氣一直冒冷汗,他就已經慌得可以了,從來沒違反過交通規則的人,一口氣闖了三個紅燈,都是闖過去才發現的。而現在,站在產房外面,裡面的動靜一點都聽不到,他無法想象又忍不住一個勁在想米小青的情況,她那麼嬌弱的人,體力那麼差,還那麼怕疼,怎麼受得了呢?該死的,他怎麼會讓她懷孕?他是想要讓她一直快樂的,怎麼到頭來總是給她增添痛苦?不不不,怎麼辦,他現在該怎麼辦?他爲什麼不能跟她分擔這種痛苦?爲什麼要讓他的小青受這個痛?不行,這樣不行!
他的結婚禮服已經脫掉了,此刻穿著一件樣式復古的雪白襯衫在樓道里走來走去,滿臉焦急得五官都有些扭曲,仍然不掩挺拔俊秀的外貌,過往的小護士都不免多看兩眼??伤念櫟昧诉@個?那產房裡面,他想要放在手心裡寵著的人,牽動著他所有的神經。
兩個小時之後,產房的門終於被推開,護士抱著已經清洗好包裹著的嬰兒走出來,交給他:“快看看,多漂亮的女孩,七斤二兩,剛生出來的孩子少有這麼好看的呢!”
老人們馬上湊上來,米爸以一個資深業內人士的權威,咧著嘴唸叨著:“唔唔,確實好看,我閨女生的孩子,比誰的都好看,看看這鼻眼,都多端正,還有頭髮,誰家剛生出的孩子頭髮能這麼黑這麼長?”
她折騰了她媽媽快十個月,敢不長得好看點?還敢說頭髮,就因爲她長頭髮,她媽媽那一陣嘴裡面都又苦又澀,吃什麼都沒有味道,她爸爸倒是寧願她少長點頭髮!所有人都圍著那新生兒,只有凌宇塵一心一意盯著產房的門,等著妻子被推出來,心裡感謝著上蒼,這極刑終於結束了。
可是當他看到妝容早已經畫了,滿臉汗水頭髮都黏在臉上的米小青,他才明白,真正的刑罰是這個,他看她一眼,眼眶就酸起來。
“疼嗎?”他趴在她耳邊問。
她搖搖頭,試著笑一下,有氣無力地問:“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他用力地搖頭,努力控制著讓眼淚包在眼睛裡。
“那你誇誇我吧,我都覺得自己很勇敢……”她還不失時機對他撒嬌。
“老婆,我愛你!”他的眼淚,終於還是掉在了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