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跟凌宇塵見面的時候,米小青是個很獨立很有自己見解的女人,可是隻要見到他,她就馬上能變成一個傻子,這一點已經經過了反覆驗證,用不著再懷疑了。
米小青盯著凌宇塵的背影走進登機口,又自己呆呆站了好久,才緩過神來想明白自己應該回家,出去開上車一路都恍恍惚惚的,差點闖紅燈。好不容易回到家,一下子撲在牀上,抱著巨大的熊,喃喃:“搖搖,我好高興!”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被打了雞血一樣興奮,想要做點家務,可是水池裡中午吃飯的碗碟已經被凌宇塵洗乾淨了,她轉了兩圈,決定整理衣櫃。衣櫃才一打開,她瞬間呆住,幾件穿過的衣服疊放在一起,最上面放了一張字條:“有空的時候幫我送去洗了,謝謝!”這個男人……這是算給她驚喜嗎?
彷彿是久旱的大地上下了場暴雨,對於突變她還適應不過來,覺得自己急需要發泄,最後忍不住還是給阮茉香打了電話,讓她叫上花曉和姚美意,她請客吃晚飯。
約的地方是個很不錯的私房菜館,以湯煲得好而聞名,確實是到了四個人,姚美意卻沒到,阮茉香帶了她兒子前來。
她一向是喜歡阮茉香這個兒子,抱起來親了親趕緊給他要了一客冰激凌,才問:“姚美意怎麼沒來?”
阮茉香撇撇嘴:“你這樣臨時起意,她怎麼會有檔期?她的時間早就安排開和各種男人約會了!”
呃,果然是個強人!她還在心裡暗歎,就聽花曉說:“你別這個腔調,你要是肯跟她約會,她怎麼可能還往外跑?她不想來不過是因爲你對小青太好了!”
這個……姚美意和阮茉香?太嚇人了吧?她望著花曉看看,花曉給她的眼神說明著她的猜測沒有錯,這真是……怪不得她總覺得姚美意對自己態度不太好,原來是這個,原本她還想過既然認識就努力好好相處,現在看來是希望不大了!
“算我什麼都沒說!”阮茉香舉手投降,轉移目標,“小青,你這是,想跟我們分享一下和你的舊情郎春風一度的感受?”
“不是春風一度!”她馬上否認,想要解釋。
“那怎麼著?一夜N次啊?我可看不出來那個凌總有這個能力啊!”阮茉香耍不正經,轉向花曉,“跟你說,我昨天見到她那個朝思暮想的人渣了,倒是個儀表堂堂的樣子,可惜就是不會笑,從頭到尾沒咧過嘴,那個臉板得,我都替他累!你說他大週末跑過來,害得所有人都跟著加班,然後他還把價格壓得那麼低,讓不讓人賺錢了?大家都是出來混的!他不僅是個人渣,還是個奸商!大大的奸商!”
“行了,別一提錢就激動成這樣!當著孩子口不擇言的!”花曉白了阮茉香一眼,“小青,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把事情大致說了一下,本來不想帶出太多傾向性來,到最後卻越說越不好意思,低頭紅臉地說他承諾以後每個月來兩次至少。
“喂,你可別忘了他還有婚約呢!而且他這次來也是什麼具有實質性意義的話都沒說吧?一個月兩次而已,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啊?他什麼都不說你就讓他……你就跟他膩歪了一天?這麼長時間你竟然能什麼都不問?我真算找到了比我還缺心眼的女人!”阮茉香馬上大叫。
花曉馬上打擊她:“行了行了,你別在這兒百步笑五十步了!”
“怎麼是百步笑五十步?怎麼說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啊!”阮茉香抗議。
花曉搖搖手指,認真說:“小青的這個情況,和你不一樣,你看你,是這麼多年都沒見過陸若言,對不對?而她呢?她的情況是凌宇塵一直拉著她不放,當然她要是看不見他估計忘了他的可能性也很小,不過這裡面就體現出凌宇塵的態度,雖然說現在看來這男人的態度還是不明朗,但是總好過從前陸若言對你的態度,所以我認爲小青這個情況有戲!”
不等米小青發言,阮茉香再次抗議:“花曉,打擊我特別有意思是嗎?”
她說完了才輪到米小青問:“有什麼戲啊?”
“忠言逆耳利於行!”花曉先揪了揪阮茉香的臉,悶得她低頭喝湯。阮天賜擡頭看看自己吃了癟的媽媽,討好地給了米小青一笑,也不知道爲什麼,米小青一直都特別有小孩緣。
米小青這一廂還等著聽是什麼戲,花曉卻慢條斯理喝了兩口湯,清清嗓子才說:“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你說他陪你逛街,是在外面等著還是進去幫你選?他跟你逛超市的時候耐心嗎?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如果你不太想那個,他會不會說好話磨你?還有……他平時對你的習慣動作是什麼樣的?”
“逛街是他提出的,他逛街一向都很耐心,都是他幫我選來選去,我就最後決定一下,那個事情,我要是累了他沒堅持過,他是習慣……拍我的頭。”
“勝算越來越大了!”花曉雙眼雪亮,“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是愛你的!”
“他是愛你的”這五個字落地,就是米小青也著實嚇了一跳,第一反應是:怎麼可能!
阮茉香在一邊冷笑了一下,說:“是愛,不是愛他們兩個怎麼可能糾纏這麼些年啊?只是愛得不夠啊!別忘了他平時都不怎麼聯繫她,每次剛見面都半冷不熱的,更重要的是他從沒說過愛,說不出口的愛能有什麼純度啊?他那邊放著個未婚妻,這邊又來勾搭舊情人,這時候說愛,不是諷刺了一些?”
“你這張烏鴉嘴就不會說點好話!”花曉這次一巴掌拍在阮茉香後腦勺上,“小青,事實確實就是這樣擺在眼前了,你既然是放不下這個男人,那就拿出點鬥志來,把他的未婚妻給他鬥下去吧!”
事實確實就這樣擺在眼前了,他會對人好,真的讓人感覺那沒什麼特殊目的,真的是出於愛,可是種種跡象又表明,他對她也沒有太深厚的感情。這些米小青都是明白的,只是她還從來沒想過要把他的未婚妻鬥下去之類的,或者說面對他,她根本就一點策略沒有,更別提鬥爭了。
“如果,我鬥不過他未婚妻,又放不下他,會怎麼樣?”她試探著問,預料到會再捱罵。
阮茉香果然就是搖搖頭,不想理她的樣子,花曉幽幽說:“我以前讀過一個小說,很短,寫的是一個商人年紀非常大之後,一次跟他商業聯姻的老婆鬧矛盾,就去看他年輕時的舊情人,那舊情人給他打著手電筒,讓他一步步走上自己破敗的小閣樓,然後給他準備兩個他喜歡的點心和他愛喝的茶,也不說什麼,他吃完了就又離開,她就打著手電筒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給他照著,送他走。我以爲如果如你所說,那麼最壞的結果可能就是這樣,你一輩子孤獨,他偶爾來看看你,尋求一點安慰,最後還是要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而你就爲了他這偶爾的看望而生活,是不是很淒涼?”
好像是挺慘的,可是她想著花曉描述的畫面,如果她到老,還能給他一點點安慰,讓他在她身邊喘口氣,也是好的,剛剛阮茉香說他在商場上根本不笑,可是他對她是那麼會笑,笑得那麼好,如果他都不能笑了,該多可憐!
“其實,也不錯啊……”她弱弱這樣說,擡眼偷偷看看兩位大姐大。
“我就說她孺子不可教吧!”阮茉香直敲桌子。
孺子不可教,可能真的是這樣,腦子壞了,白癡,這些她都沒法否認,因爲自己真就是這樣。週一上班,當楊思漢走進她工作室,她在他眼底看到一點黑暈的時候,尤其覺得如此,這麼好的人守在身邊,前途似錦的未來,可是她卻偏放不開那獨木橋,偏要去冒孤獨終老的危險愛那個從來沒承認過愛她的人!
“你和凌宇塵在一起?”楊思漢也不繞彎子,上來就問。
“是。”
“他和田家有婚約你知不知道?你難道要當第三者?”他語氣重了一點。
他從沒這樣不留面子地跟她說過話,她本來心存歉疚,這一次下也沒了,直接頂回去:“婚約而已,還沒結婚,而且他和田家訂婚之前是跟我在一起的,誰是第三者?總經理,我知道淩氏算是競爭對手,但是跟凌宇塵之間的事情是我的私事,我也不會出賣公司利益。”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爲你好,小青!”楊思漢皺眉,他很少叫她的中文名字,叫起來就顯得格外語重心長。
她一聽這個就心軟了一些,放低聲音道:“別這樣,Hansen,我不需要你替我考慮什麼,我自己考慮得很清楚了,如果可以離開他,我早就那樣做了,這是無能爲力的事情。”
“可是你有沒有考慮過後果?讓他和田家退婚?凌家恐怕是不敢!”
“我沒考慮過這些,最壞不過是一無所有,還能怎麼樣?”她擡起頭微微笑,碰上的是他緊鎖的眉頭。
“沒見過傻成你這樣的人!”
她盯著他的眼睛,在裡面看到無窮無盡的心疼,實在是讓她的心肝受不住,低低用法語說:“對不起!”接著就垂下了頭。
楊思漢愣了一下,忽然大聲笑出來,說:“你想什麼呢?我就作爲好朋友提醒一句,你不接受我的建議也不至於愧疚成這樣吧?要是真愧疚,就多接兩個單子?”
她望著他開門走出去的背影,默默想,楊思漢,希望你不會像我一樣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