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時？屏障的有效時間還不到24小時？”周馳問。

“如果不受到外力破壞，那麼應(yīng)急屏障是永久性的。”江凌說，“但怪物不可能乖乖呆著，而不試圖出去，很遺憾，我們的技術(shù)有待提高。”

“能維持多久？”齙牙張問。

“最短半小時，最多兩小時。”江凌說完轉(zhuǎn)頭問應(yīng)軒：“靈刃造的凝界能支撐多久？”

“最多5個小時。”應(yīng)軒說話時目光投向一直都沒吭聲的言焉。

言焉是學員中最鎮(zhèn)定的一個，就算是悶不吭聲的孔叔，額頭上都見了汗。表面的鎮(zhèn)定並不能證明勇敢，只能說明她善於掩飾。

“備用站離這裡遠嗎？”言焉問。

“車程1個小時，”應(yīng)軒說，“路上會遇上大批怪物，我們不能一直開車，前面很快就沒路了，到時候都要徒步進山。”

想想5個小時的時間，言焉反而覺得長。她看看其他人，大多數(shù)人面容沮喪，少數(shù)幾個學員躍躍欲試，看來後者才更適合入社。反觀自己，心中充滿了不確定，這樣真的能做獵手嗎？壯著膽子去想時，她只看到一個兇殘的惡魔。

車停了，應(yīng)軒獨自下車，進了路旁的樹林，他要找個適合造凝界的地方。

部分學員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怪物突然出現(xiàn)。

江凌打破沉默，說：“真是讓人始料未及啊。”

“你們始料未及的事情也太多了吧，一切就像笑話。”朱教官沒好氣地說。

“發(fā)生這種事誰也不想看到。”江凌說。

“誰知道是不是有人預(yù)謀已久的。”朱教官說。

“什麼意思？事情都發(fā)生了，朱沆你這樣陰陽怪氣的有用嗎？”江凌說。

“別揣著明白裝糊塗，蟲素是怎麼回事大家心知肚明，要不是你管的這個研究所出了內(nèi)鬼，認了蟲子做乾爹，我纔不相信會出這個事兒。”

“呵呵，朱沆，你心裡想什麼就明著說出來好了。”

幸好這時應(yīng)軒回來了，他的語氣頗嚴厲：“小江，你跟著吵什麼？”

江陵哎了一聲，看著應(yīng)軒的眼睛，最後只好把要脫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朱沆，你跟我來，我們?nèi)ピ炷纭！闭f完，應(yīng)軒轉(zhuǎn)頭又對江凌說：“你們照常走，給大家畫些地圖，這麼多人到了山裡一定會被怪物衝散。”

“明白，放心好了。”江凌說。

應(yīng)軒跟駕駛室的西寶交代了幾句又折返回來，站在車廂前想對言焉說點什麼，最終也沒開口，轉(zhuǎn)頭帶朱沆走了。

車向前行駛，路上偶有怪物出現(xiàn)，但由於車速快，少量怪物並未對他們構(gòu)成威脅。

但車廂內(nèi)充斥著緊張、焦慮、恐懼的氣氛，隨著時間的推進，這些負面情緒愈發(fā)強烈，言焉的壓迫感也在無形中增大。她畫好地圖，數(shù)了數(shù)，便把它們一一分給大家，可有些人明顯不願意拿。

現(xiàn)在地圖還派不上用場，但下了車就不同了，而這車早晚會停。

言焉不清楚有多少人明白，在時限內(nèi)，他們中只要有一個人到達備用站就可以開啓防護系統(tǒng)，犧牲則在所難免。

海琳突然指著天空大叫：“彩虹啊！快看，出彩虹了。”

天邊果然出現(xiàn)一道彩虹，明明沒有下雨，怎麼會出彩虹呢？

“那是應(yīng)教官造的凝界。”江凌說。

“哇，好漂亮。”海琳說。

江凌把手拍得脆響，說：“都精神點兒，你的小命兒握在自己手裡，這裡沒人有義務(wù)保護你，我猜你們要加入霧社，多少懷著點想保護弱者的願望，沒錯吧？”

有人點頭，有人仍然在自己的世界中，有人則不以爲然。

江陵還想接著說，卻被海琳打斷了，她嚷著要上廁所。其他學員自然不高興，路上的怪物三三兩兩，如果車停下來，他們很快會被怪物包圍。

“去吧，只給你三分鐘，時間一過我們就得走。”江凌說。

車裡的人對此頗有微詞。

言焉提出陪海琳去，江凌伸手攔她，說：“嫂……啊，言焉同學，兩個人的目標太大，你還是呆著吧。”

“是我也想去，沒關(guān)係吧？”言焉似是徵求江凌的同意。

“那我跟她去。”江凌說。

言焉沒想到他竟做到這一步，他也許真的想幫應(yīng)軒，可他要幫忙只是因爲一個誤會。

“不太好吧。”海琳扭捏地說。

最後還是言焉陪著海琳去了。進樹林後，海琳還想走得遠一點再方便，言焉拉著她沒讓。

“姐姐，你爲啥要進霧社？”海琳撒尿時還不忘說話。

海琳是個小話嘮，但現(xiàn)在顯然不是閒聊的時候。言焉輕輕咳嗽一聲，說：“你得快點，就3分鐘，他們不會等我們。”

“好，我知道。”海琳起身繫褲子，接著說，“三年前我家人全被怪物害死了，是獵手救了我，我好羨慕他，硬求著他收留我……”

言焉拉住海琳的胳膊，說：“快走吧。”

海琳突然大叫起來，她的小腿被人抓住了。抓她的是個女人，她就趴在草叢中，渾身上下的衣服破破爛爛，她有一張大臉，但五官出奇小，統(tǒng)統(tǒng)擠在上半張臉上。

“別碰我！”海琳大叫。

女人張開嘴，露出沾滿血的尖牙。

言焉身體裡蓄滿的力量足夠她自由運用。她抱住海琳，擡腳踢地上女人的手，可她的手像鐵鉗一樣牢牢扣住海琳的小腿，分毫不動。言焉再次擡腳時，女人的嘴猛地擴張，剎那間就如獅子口那般咬上海琳的腿，一口便咬到大腿根，血噴了言焉滿身滿臉。

海琳的哭喊聲讓言焉慌了陣腳，她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對付眼前這個怪物。在她慌神時，怪物咬上了海琳的另一隻腳，言焉慌忙伸手推怪物的頭，可頭上的嘴像大吸盤，牢牢吸著海琳的腳。她乾脆抓住怪物稀疏的頭髮向上拔，女人的力量大得驚人，拔的時候怪物的嘴正迅速吞咬腿的剩餘部分。

言焉已經(jīng)聽不見海琳的嘶喊聲，眨眼間，大嘴就咬到了海琳的肚子。言焉一拳打在女人的後背上，隨著脊椎折斷的聲音女人停頓了一下，言焉趁機去拉海琳的手，她們的手已經(jīng)滿是鮮血，抓起來非常滑。

“堅持住……”言焉的話從牙縫中擠出來。

海琳的眼中除了痛苦，還充滿了求生的慾望，那是言焉有生以來見到的最強烈的慾望。

當海琳的身體即將脫離巨口時，那怪物雙肘撐地半跪起來，微微開口向前一探頭，海琳的整個腹部便進了她的口。

從怪物出現(xiàn)到現(xiàn)在，其猝不及防的發(fā)展幾乎就在片刻之間，言焉無法忽視女孩強烈的求生慾望，可此刻她要對抗迫在眉睫的危險。

怪物口中發(fā)出吞嚥的咕咚聲，肚子就像一個大型攪拌機，不斷髮出絞肉碎骨的聲音。

言焉鬆開海琳的手，她看了一眼海琳的眼睛，轉(zhuǎn)過身朝公路狂奔。她不再聽到女孩的嘶喊，但仍能聽到怪物吞嚥和消化的聲音，這聲音提醒她，一個十三歲女孩正在被吃，而她拋棄了這個女孩。

她衝出樹林，一聲巨響從公路上傳來，卡車傾倒在路對面，學員爬出車廂，四下奔逃。

車身上纏著一圈粗麻繩，繩的一頭被一個老頭攥在手裡，他是那個喝牛血的蟲。老頭抖抖手，繩子像一條超長巨蟒一樣竄出車身，老頭把目光轉(zhuǎn)向路上四散的人。他的臉很普通，神情也一樣普通。他朝聚集在一起的幾個學員走去，步伐從容而迅速。

江凌最後一個跳出車廂，他一躍身，攔在老頭面前。

車頭涌出濃煙，有人在駕駛室中猛敲車窗，言焉跑過去，透過車窗她看到了西寶。她給西寶打手勢，讓她讓開一點，然後打碎車窗玻璃，西寶立刻化成貓形，從碎裂的缺口跳出來，撲進她懷裡。

身後突然一陣疾風，言焉回身擡腳踢開兩眼通紅的狂躁人，抱著西寶跑離卡車，隨後車頭部分爆炸，衝擊波將她震出很遠。

路上的怪物越聚越多，江凌被耍繩子的老頭糾纏，不得脫身。部分學員處於觀望和恐懼之中，一些學員四散到路旁的樹林中躲避，其中幾個向言焉剛逃出的樹林中跑，言焉衝他們大喊，叫他們不要進去，這些人根本聽不到，而此時，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怪物的牙齒中還殘留著人肉渣滓。怪物伸手拉過一個女學員，向下壓她的頭，張口將其吞進嘴裡，其他人尖叫著往回跑。

被吞噬的女學員必死無疑。言焉的悔意被殺意取代，周身的殺氣像湍急的巨浪一般推著她衝過去。趁著怪物吞人的時刻，言焉抓住她的脖子，對方放棄口中的食物，扭頭去咬言焉。

言焉閃身躍起，再翻身跳上怪物的肩膀，西寶藉機撲到怪物臉上，兩隻前爪嵌入怪物的眼眶，勾出兩顆眼珠子來。

怪物大聲怪叫，舉手抓臉上的貓，卻抓了個空，西寶已跳回地面。而肩上的言焉兩手稍一用力便扭斷了怪物的脖子，隨即將吸盤樣的巨口從其頭上拔出，巨口中耷拉出半截舌頭，像一片血紅的牛肉。雖然沒有靈刃就不能殺死蟲，可這隻蟲失去巨口，以後想再吃人恐怕比登天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