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梓驍一笑,也不怪他,他向來心直口快。
“知道必敗,還要強出頭,那豈不是傻子?”
“那依王爺之見......”閆明胡亂的猜測道,“王爺難道是想誘敵深入,甕中捉鱉?”
朱梓驍呵呵一笑,點點頭,“你也聰明瞭一回。”
閆明嘿嘿一笑,“王爺過獎了。”說完,又緊接著問道,“王爺,那我們要如何誘敵深入?”
朱梓驍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閆明將軍,你有沒有發現谷平京的房舍與別處有何不同?”
“不同?”閆明想了想,忽的靈光一閃,“平京城的房子都是用石塊壘成!”
朱梓驍滿意的說道,“正是。”
北方天氣多幹燥,容易失火,冬季又寒冷,所以,平京的房舍都是用石頭壘砌而成,一來不怕失火,而來可以禦寒。
“敵軍對平京的地形可能瞭解,但這一點不見得知道,而我們卻對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非常的熟悉。”
“王爺難不成想......”閆明瞪大了眼睛,望著朱梓驍的眼神都變了!
朱梓驍淺淺一笑,隨即又變得嚴肅,“王妃曾說過,打仗就是爲了贏,戰場上可沒那麼多規矩可講!這次,本王就教教你們,如何能以最小的傷亡取得最大的勝利。”
閆明瞪著一雙大眼,直勾勾的看著朱梓驍。
“我們這次打巷戰!”
閆明想了想還是不明白,“此等戰術,聞所未聞。難道這也是王妃說的?”
朱梓驍點點頭。
兩軍對壘,沙場交鋒。在當世將領的認知中,城門攻破就意味著城池淪陷,所謂巷戰只是一些殘兵敗將負隅頑抗而已。
從未有人聽說大開城門,以巷戰來一決勝負的!
“你現在下去立刻派兵疏散好城裡的居民,讓他們把值錢的東西都藏好!然後準備硝石火藥牀弩弓箭,越多越好,將硝石火藥佈滿平京城的每一條街道。本王要讓他們知道什麼叫有來無回!”
“你做得到嗎?”
雖然到現在還不明白朱梓驍的真正用意,但閆明還是重重的點點頭,他相信廉王的智慧和能力。
兩天後,朱梓驍來到武器庫,一襲錦衣在月光下傲然挺立。
閆明單膝跪倒,高聲說道,“屬下不辱使命!”
三天後,北周極其盟國共三十萬大軍大舉進攻平京城。
黃昏時候,黑壓壓的,雄壯至極的大軍出現在平京城外。
在距離城門百米的地方,北周將領那拉吉一揮手,大軍立刻停止腳步。
前方的平京城城門大開,彷彿好客的主人靜靜迎接遠道而來的貴賓。
在上次端慶與北周對陣中,那拉吉的親弟弟死在朱梓驍的手裡,國仇家恨,那拉吉自然對朱梓驍以及北方軍恨之入骨!
一謀士上前,“兵臨城下卻城門大開,將軍還是謹慎籌謀爲好,屬下恐其有詐。”
“哼!書生之見!”那拉吉嗤之以鼻,“不過是空城計!那朱梓驍知道我們大舉進攻,還會坐以待斃?這城怕早已成爲一座空城了。”
謀士再三勸告,“將軍,廉王朱梓驍虛虛實實詭計多端,在戰場上從未有過敗績,更不會棄城而逃,望將軍三思呀!”
“妖言惑衆擾亂軍心!”那拉吉被當衆再三頂撞,頓時沉下臉,露出豺狼的嗜血表情,“拖下去砍了!”
話音未落,立刻有士兵上前,將那謀士硬拖了下去,沒有敢爲他求情。有那謀士的前車之鑑,在沒有人敢說什麼。
在那拉吉將軍的帶領下,大軍井然有序地進城。
因爲平京城地方有限,那拉吉只好將大部分軍隊駐紮在城外,只帶領不足十萬兵馬進城。
進城後的大軍在各小隊長的帶領下四散開來。準備尋找住處生火做飯。
士兵們搜了半天,也沒搜到任何有用的東西,其中一個開口,“這平京城是窮死——”
最後一個‘嗎’字還沒出口,一支長劍飛速而來,瞬間刺透他背心,從心口飛出,帶出一道血泉。
那士兵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其他士兵全都驚呆了。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屋頂上一架架冰冷牀弩已瞄準了他們。
頃刻間,周圍只聽聞‘哧哧哧’的箭弩發射的聲音,還有無數的哀號聲,帶火的箭如雨點般落下來,事先埋好的硝石火藥立即引燃爆炸。
空氣中瀰漫著血的味道,還有濃烈的火藥味,無數條的巷子裡留下了無數具屍體......
整個平京城無時無刻不再發生著類似的一幕。
有的士兵被不知從哪飛來的飛鉤奪去了生命,有的被從天而降的羅網兜頭罩下,還有的直接掉下了滿是尖刀的陷阱!
平京城的每條街道,每個弄堂,每座屋頂,都暗藏著殺機!
在陣陣的爆炸聲中,那拉吉終於發覺有點不對勁了。只覺整座城鎮都有股森森的氣息,無數雙眼睛彷彿在暗處不斷窺視自己。日光耀眼,卻是溫暖不了急劇而降的冷意。
就在這時,手下來報,“大將軍,不好了。”
傳令兵跌跌撞撞跑
過來,狼狽的樣子讓那拉吉氣憤不已,真想砍了他!
“將軍,城門失火了!我軍被困在城裡,出不去了!!”
那拉吉一腳將那帶著哭腔的傳令兵踢倒,大踏步走向前。
果然,城門口一片熊熊火光,與落霞中的平京交相輝映著,將天際渲染得一片通紅!
“中計了!”這個認識讓那拉吉膽寒,爲穩軍心,他親自坐鎮,指揮滅火,以期能衝出城與外面大軍會合,然而朱梓驍的暗衛早已在城門處早已埋伏好!所有的暗衛一律純黑斗篷,揹負弓箭,手中持著閃著寒光的兵刃。
暗衛們騎在駿馬上,如烏雲般飛掠過來!
手中兵刃雪花般翻飛下,紅浪翻滾,鮮血四溢。敵軍中竟沒有一個人能擋得住暗衛的一招半式。他們不但各個武藝高超,而且裝備精良,手中兵刃更是銳利無比!
一時間,那拉吉的先頭部隊瞬間潰倒,暗衛們策馬疾馳,轉瞬拉近了和那拉吉的距離。
眼看前方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倒下,那拉吉生平第一次感到不可抑制的恐懼!
那拉吉兇殘無比,但此刻卻掩蓋不住他的膽怯。
看著那些看不清楚面貌的暗衛向他這個方向撲來,北周出名的大將那拉吉居然嚇得面無人色,一下子癱倒在地。
就在這時,北周士兵忽然覺得地面在顫抖。
驚愕擡頭,只見遠處黃塵滾滾,蹄聲陣陣,一隊騎兵飛速的從北周兵將們的右翼出現!
爲首的是個大將範忠,和身後輕騎兵一樣,盔甲在身,連馬身都布了皮甲,防止被銳箭利器襲擊。
範忠命令隊伍停下,隨即喝道,“放箭!”
五千輕騎兵同時挽弓如滿月,箭矢雨點般激射出去,狂風驟雨般毫不停歇!敵人在一片哀號聲中紛紛倒地。
一輪羽箭射完後,範忠所率領的銀甲騎兵已深深扎入了敵營心臟之中。頓時人喊馬嘶,敵軍亂做了一團。
敵人現在是心膽俱寒,以無力抵抗。兩隊兵馬已經糾結在一起!
鼓聲大作,號角長鳴。一面面的戰旗懸掛起來,藉助平京城城頭血紅的沖天火光,旗幟上耀眼的“廉”字刺痛了敵軍的眼睛。
“廉王!廉王!”彷彿一陣風吹遍北周及盟國全軍,潰兵感到了徹骨的寒凍,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
血色火光中,衣甲鮮明的將領們簇擁在他身旁,朱梓驍傲然挺立,目光深邃,看著眼前血腥的場面竟然不動聲色。
朱梓驍冷冷一笑,這一個微笑昭示著敵人潰敗已成定局!
無數兵將齊聲高吼,“廉王!廉王萬歲!”
喊聲中,金光四射,落霞紅豔。秀麗遠山清晰可見,天空紅霞飄動,瑰麗萬分。
此次巷戰,北方軍伏殺聯軍主力,同時輕騎兵突襲城外軍營。
平京城一戰,大破敵方三十萬大軍,敵方主將那拉吉被擒,朱梓驍下令將其梟首示衆。
平京之戰落下帷幕,北方軍大軍回營休息。
在寧雲衣接到消息後,一言不發,內心卻掀起了翻天波瀾!良久之後竟然說了句,“孺子可教也!”
大殿裡,朱允楓坐在那把象徵的權利的龍椅上,“你認爲四皇叔下一步該怎麼做呢?”
接下來,幾十萬大軍應該何去何從?
朱允楓聽著饒有興趣地看著寧雲衣不斷變化的表情。
寧雲衣想了想,淡淡的說道,“梓驍會兵分兩路,一路會徑直南下,徹底打敗倭寇!另一路會坐鎮平京。”
朱允楓驚歎,“你怎麼會知道?”
“皇上應該已經意識到,此刻如果一鼓作氣進攻北周,北周必敗!但南方的倭寇與端慶軍隊正在激戰,稍有不慎就會讓倭寇佔了便宜,所以此刻必須要派一支軍隊,儘快結束與倭寇的戰鬥,另一支部隊鎮守北方,震懾北周及盟國,如果是我,我也這麼做。”
稍停頓了一下,寧雲衣接著說道,“所以,皇上,現在您應該下令,命令官兵與倭寇決一死戰!廉王一定會派人直奔敵人後方!”
如果說當時朱允楓還對寧雲衣的話有三分懷疑,那麼接下來戰況的發展則完全讓這三分懷疑煙消雲散。
戰局完全按照寧雲衣的分析發展,勢如破竹地推行進展!
按照寧雲衣的建議,朱允楓發了聖旨,下令全體官兵破釜沉舟決一死戰,同時,朱梓驍派出的部隊奔襲至敵軍後方,裡應外合,一擊致命。
相隔數千裡,但兩邊幾乎是同時出兵。計劃縝密,反應迅速,動作狠辣——這根本不像臨時應變的行動,更像是謀劃了很久。只有少數人知道,那是朱梓驍和寧雲衣之間的默契!
宜州一戰,讓倭寇元氣大傷,無力再戰,只能退回本土。聽到倭寇敗退的消息後,全國百姓歡呼雀躍,家家戶戶張燈結綵慶祝勝利,像過年一樣。
端慶都城又恢復了往日車水馬龍繁華昌盛。
寧雲衣帶著紫煙走在繁華的街道上,街道上熱鬧如潮,因爲倭寇進犯而關門歇業的店鋪重新開張。之前因爲還怕而不敢出門的百姓也都打開家門。空氣裡瀰漫著勝利後的喜悅。可這種喜悅並沒有感染寧雲衣分毫,反而有種窒息的感覺!
京城中並不奢華又不失威嚴的驛站忽然映入了她的眼簾。
一股暖流從胸口浸潤開來,淡淡的......
恍惚看見那個只有對她才能露出笑臉的男人陪著她走在京城的街道上,陪她在湖上泛舟!
姻緣橋上兩人同時執起同一條紅線,周圍無數人歡呼。
耳邊響起了那人溫柔的聲音,“事情處理完後,就立刻回家!”
多年來,她一直對如膠似漆,每日在一起的夫妻嗤之以鼻,可現在自己愛了,才恍然發現,原來愛就是想時時刻刻守在他的身邊!
分開了,就會有思念......
“紫煙,過幾天,我們就回家吧。”
紫煙看著寧雲衣如水般溫柔的笑臉,重重的點點頭。
擡頭仰望蒼穹,朱梓驍,我好想你!
“咳咳......你來了?我還以爲你會一走了之呢!”朱允楓的身體似乎有點不好,咳嗽聲不斷。
“你...不舒服嗎?有沒有看過御醫?”
朱允楓擺手,“不礙事的,就是染了風寒。”
“其實,我是來和你辭行的......”寧雲衣擡頭看向朱允楓,眼中一片清明。
“你真的要走?......咳咳......咳咳......”
寧雲衣靜靜的看著他,不說話。如果說他們之間還曾有過一點點什麼,那麼現在那一點點什麼已經不存在了,只有朋友,至少在寧雲衣的心中是這樣的,這樣的結果不能怪誰,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
“爲什麼?爲什麼你一定要走?我到底哪裡比不上他?”
彷彿沒有看到寧雲衣無奈的臉色,朱允楓接著說道,“你是我的!你本應該就是我的!錯就錯在,當年,我就應該直接把你帶走......”
嘆了一口氣,寧雲衣說道,“我們誰也沒有錯,如果一定要說錯,那就是我們在錯誤的地點,錯誤的時間相遇了。我現在已經有了心愛的人,我的心裡也只有他!”
等寧雲衣說完話,朱允楓已經慢慢鎮定下來,“你知道,我也同樣的愛你 !我的愛不比他的少!”
“也許吧......可我要的你永遠也給不了......”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朱允楓第一次看到她的臉上露出那麼多的表情——倔強,堅定,勇敢,還有桀驁!
朱允楓冷笑,“我給不了你,難道四皇叔就能嗎?”他兩道幽怨的目光讓寧雲衣有些不忍。
“也許能,也許不能......我不知道......”
“那你爲什麼還要......”
寧雲衣笑笑,有些無奈,“愛了就沒辦法回頭!允楓,其實你並不是真的愛我,這只是你的一個執念,時間久了,連你自己都分不清那是什麼。”寧雲衣把手放在心臟的位置,“你摸摸這裡,你想到的第一個人是誰?你要珍惜守在你身邊的人,別等到失去了在後悔!”
朱允楓突然站起來,“我不管,反正我不會讓你回去!不會!”他的表情有點嚇人,稍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知道,四皇叔派了很多高手來京城,我可能攔不住你,但是,我,可以殺了你!”
話音未落,一個個黑影幽靈般從大殿各個角落冒出,無數把弓弩都把箭頭對準了寧雲衣,只要朱允楓一聲令下,廉王妃立時就會萬箭穿心!
“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尤其是他!即使這樣,你也要回到他身邊去嗎?”
寧雲衣微微一笑,如雪白衣折射出繾綣而堅定的光芒,“是的,我一定要回去。”
朱允楓惡狠狠的問道,“爲——何?——”
寧雲衣優雅的偏頭,感覺到心中的那份眷戀,“因爲有他的地方纔是我的家!只有在家裡纔會心安!”
朱梓驍拿著信箋,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嘴裡卻沒有好語氣,“哼!還知道回來啊?”
“王爺,是王妃來的信?”一旁的紅玉和馬福壯著膽子問道。
“不是她還能是誰?”小心翼翼的將信收好,臉上的笑容更加掩飾不住,“哼!等她回來,看本王怎麼教訓她!”
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門口傳來。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看過去。
“啓稟廉王!”一個士兵急速地從門外跑進來,滿頭大汗面無血色,“端親王從皇城傳來急報......說......說王妃在皇都......”
朱梓驍猛地一拍桌案,“快說!到底怎麼了?”
“啓...廉王...王妃在兩天前獨自進宮面聖,結果...結果被那個皇帝給殺了...”
那個傳信的士兵畏畏縮縮跪在朱梓驍面前,越講越小聲。
朱梓驍惱怒地望著來人,一字一字的從嘴裡蹦出來,“這——不——可——能!——”
雲衣還沒回家呢,她說過很快就回家了,怎麼可能就這麼走了?雲衣他怎麼可能會死!?這該死的混賬東西,居然敢詛咒他的王妃!
一把拎起那個士兵衣領,朱梓驍表情駭人,眼裡想要噴出火來, “你再胡言亂語,信不信本王立刻看了你的腦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