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位是……”李父把衆人想知道的問題問出了口。
唐可微微一笑，“剛剛是地府鬼差，每個城市的大醫院都有常駐的鬼差。林伯伯你有所不知，這鬼差和鬼差之間差別也大著呢。鬼差這個職位和凡世裡的銀行職員差不多，表面上光鮮亮麗，但層層累積的任務下的他們絕對不輕鬆。”
唐可雖然只說了一半，但在商場裡縱橫了三十年的李父已經聽懂了她話裡的未盡之意。
鬼差的任務是什麼，無非是接引鬼魂。鬼差中也有三六九等，背景深厚修爲高深的鬼差可獨佔風水寶地，比如唐可剛剛請來的那位，獨佔了晉城最大的醫院，使得他可以毫不費力地完成每個月的任務量，可見必有其過人之處。
果然，不到十五分鐘，病房裡的燈變變得幽暗起來，衆人身上不由泛起了一股涼意。唐可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同時右手結了個暖陽符。李父大病初癒，若是鬼氣入體，恐怕受不住的。
鬼差可以自如控制自己身上的鬼氣，所以除非在震懾鬼魂時，否則一般不會將氣勢外放。但一般鬼魂可不行，這股涼意雖然凜冽，但不至於刺骨，恰好是一個冤死的鬼魂外放鬼氣的程度，看來是老孫無疑了。
黑影突兀地出現在房中心，他看向唐可，隨後緩緩甩了下鎖鏈，一個鬼影踉蹌地從其斗篷下掉了出來。
“老孫！”李父沉聲叫出了鬼影的身份。
唐可反應極快，右手腕上的胎兒線迅速纏住了老孫的魂體。
“多謝幫忙，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唐可竟從從身後拿出了一瓶葡萄酒遞給鬼差。
衆人看不清鬼差的表情，但突然溫和起來的氣息明確表明了他此時的心情，鐵鏈從老孫的魂體上緩緩滑下，隨後捲起唐可手裡的紅酒，與鬼差一起消失在原地。
“鬼喜歡喝酒？”郭亮的表情稱得上糾結。
唐可輕笑一聲，“鬼也是人變的，人喜歡什麼，鬼也不會討厭。地府的酒比人間珍貴得多，就算他不喜歡喝酒，去換點別的也是十分劃算的。”
郭亮眼睛一亮，他覺得他找到了一條絕佳的生財之道。
但唐可接下來的話立馬打破了他的美夢。
“如果打著用酒和鬼差交易的主意，趁早別想了。除了陽世的祭祀，鬼喝不了其他的酒，除非酒里加了黃泉水。這也是酒在陰間爲什麼珍貴的原因。黃泉水只有能夠生魂遊地府的神人才能帶回來，所以洗洗睡吧，少年。”
如果有這麼好的生財之道，還能輪的上你？他們一門陰間財神的名號不是白叫的。
唐可也是運氣好，意外中得到一瓶黃泉水，不過她出手大方，又在陰間有不少好友，已經用得見底了。
閒話說完，就得辦正事了。李元煦扶著李父從下牀站了起來，慢慢走到老孫面前。
老孫蜷縮成一團，嘴裡不停呢喃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唐可蹲下身看了他一眼，肯定地說道：“他不是自殺的。”
“可是他確實是自己從高樓上跳下來的，還見報了。”李元煦皺著眉頭說道。
“左道旁門中，我知道的能短時間操縱一個人身體的道術就不下十種，這並不稀奇。”
老孫身上的鬼氣是冤死鬼的特有的，自殺的鬼魂不會有這麼幽森的氣息。
“老孫，你站起來！”李父對著老孫的鬼魂說道。
他的聲音不威而怒，令老孫的魂體不由一顫。
“李……李董。”老孫突然激動了起來，“李董，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這個方案我是自己想的，那人只是跟我說如果您能親自參觀這個項目，肯定能更加重視，說不定還能解決怪事，我真的想把它做好的。我前幾天一直住在信號塔附近……我不甘心啊，我想好好做事，給家人一個穩定舒適的環境，他們跟著我吃了太多苦了。”
老孫前言不搭後語，還有些哽咽，但李父聽得出他說的是真話。
“那人是誰？”李父沉聲問道。
老孫一愣，魂體開始無規律地震盪起來，“誰，誰，誰，誰，誰，是誰……”他的聲音越來越輕。
“別想了，再想下去，你的七魄就不保了。”唐可厲聲阻止道。
老孫的七魄中被人下了禁忌，若是他強行回憶那人的模樣，恐怕會七魄潰散，消失在天地之間。
但是老孫沒有聽她的，他的魂魄震盪的頻率越來越高。
“輪椅！他坐著輪椅！”老孫突然大叫起來，同時他的魂體好像冒雪花的閉路電視，隨時會有奔潰的危險。
“老孫，你很好！堅持住！”李父的眼眶不由有些溼潤，從唐可的話語與表情，他就明白自己這個下屬，爲了幫自己找到幕後之人，他在用自己的靈魂拼命！
李父這句話似乎喚起了老孫的鬥志，他居然硬生生在扛了下來。
“謝謝李董，還有對不起。”
唐可深吸了一口氣，感覺有些唏噓，她在老孫的額頭貼了一張鎮魂符。
“過奈何橋前不要摘下來，噬魂術霸道，你扛過了第一輪反噬，只要撐到喝孟婆湯，它就會自動失效。”
老孫感激地點了點頭，他看向唐可的目光還帶著些慈愛，他跟在李父身邊十多年了，從小看著李元煦長大，真心把他當做自己疼愛的晚輩，對唐可也是愛屋及烏了。
唐可用紅線串銅錢親自送老孫入了地府，見老孫的身影消失在陰陽相接處，唐可長長嘆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會是這麼個結局。”沉默許久，她終於開口道。
李元煦抿著嘴，拍拍唐可的肩膀。
“是李家連累了他。”
病房裡的其餘兩人也有些沉默，郭亮已經託他以前在中特勤的同事打聽坐輪椅的修士界年輕男子，而李父坐在牀上，面容不由有些悲慼。
“爸，這不是你的錯。我和小可一定會找到幕後黑手，爲孫叔叔報仇的。”李元煦堅定地說道。
唐可趕忙點點頭，配合李元煦。
李父用力拍拍李元煦的背，“長大了，很好。”
李母推著晚餐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個場面，不由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媳婦就是能幹啊！自己就出去一趟，他們父子兩居然這麼好了。
“快快快，來吃飯。還熱乎著呢！”李夫人笑著招呼衆人。
李夫人身上有一種特性，看到她的笑容，彷彿會讓人渾身精神一振，按現在流行的說法，就是渾身充滿正能量。
李父看到妻子的身影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笑著坐回了病牀之上。
“對對對，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我們先吃飯。”李父笑著說道。
郭亮見狀想要先告辭，卻被李母叫住了。
“小亮，一起吃啊，從你爸爸那邊算，你還得叫我一聲小姑呢，跟小姑客氣什麼。”
郭亮一愣，雖然面上無甚表情，雙頰卻詭異地漫上一絲潮紅。他害羞了……
李母眼尖地發現了郭亮的變化，笑得更加開心了。
“還會害羞，比我們家臭小子好多了，整天臭著一張臉。小亮啊，聽說你調到南華軍區了是不是，既然如此，你可要多來小姑和姑丈家裡走走。不要客氣！”李母笑著說道。
郭亮愣愣地點頭。
唐可可是見過郭亮拿槍逼迫朱輝離開時那威風八面的模樣，和現在木裡木氣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種前後反差萌，讓唐可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
當然，她知道她不能笑出來。郭亮和屍體兄一個模樣，這種人最小心眼，若是他惱羞成怒了，即使看在郭李兩家的面子上，不會對唐可怎樣，但是暗地裡下兩個小絆子，讓她出個醜卻是免不了的。
吃飯間，李母突然想起路上聽到的事，便開口道：“我聽說老孫自殺了，說什麼畏罪自殺，不會是真的吧。”
病房陷入一片沉默，衆人都想起了那個拼著自己靈魂奔潰也要爲李父回憶幕後之人的忠誠下屬，如果讓他死後還要擔這個罪名，未免太不公平。
“都是媒體亂說的，老孫的事等下我會親自去向外界解釋。你也打電話安慰安慰老孫的夫人，讓她不要亂想。”李父說道。
李母點點頭，“知道了。”
“還有，老孫家只有他一個收入來源。除了撫卹金外，以後老孫的薪金按他生前的標準照發，我個人出。”
李母詫異地看了李父一眼，自己的丈夫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人情味了。
李父是個閒不住的人，醒來後再做了一次全身檢查，結果只是輕微腦震盪後，就忙活著出院了。
“公司這麼多人，爲什麼一定要自己去做，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不行嗎？這次的事再來一回，我肯定就得得心臟病。”李母抱怨著。
李父乾咳一聲，“不會有下一次，不是有小可在嘛。”
長輩對自己期望過高怎麼辦？唐可終於明白了以前上學時候小夥伴的煩惱，明明自己是個學渣，但是家長偏偏把他們當做學霸，心好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