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北麓,華清池。
天下溫泉兩千六,唯有華清爲第一。因爲楊貴妃與唐明皇的愛情故事,再加白居易先生名著於世的《長恨歌》,華清池也跟著在歷史上大放光彩。
跟在林松聲身後,白紫青實在想不通他來這裡的理由,比起臨近的秦皇兵馬俑和華縣的西嶽華山,華清池實在顯得沒有什麼意義。再說這裡是旅遊勝地,也不可能讓他享受到唐明皇楊貴妃那般的待遇,何況華清池歷經千年早已乾涸,更沒有什麼看頭。
在貴妃出浴的雕像之前,林松聲又一次站了好久。令白紫青好奇的是這次林松聲的眼神始終沒落在半裸出浴的貴妃身上,只是望著不遠處一顆看似年代已久的老鬆,迷離的眼眸中透露著一絲柔情。
“這裡……也有你的故事?”白紫青試探性的問道,雖然讀不懂林松聲的心,但從他對自己毫不加掩飾的神情上,白紫青很朦朧的得出這個結論。
林松聲沒有回答,只是輕輕一嘆,用那滿含磁性的聲音感慨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這便是被譽爲‘大唐第一美女’的絕代風采,縱然千百年,幾人能比?”滄桑的眼神,如果再加一條小辮子,無疑便是風魔萬千少女的憂鬱王子羅伯特?巴喬。
可惜白紫青不是那種爲此便瘋狂尖叫的花癡少女,擡頭看了眼矗立在水中央的楊貴妃,她嘟嘴道:“是嗎?我覺得她還沒我漂亮。”
林松聲猛地扭過頭來,怪異的眼神盯地白紫青臉頰微微發燙。
“幹嘛啊!我、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你、你別當真啊!”白紫青低著頭,面露紅霞,難得一副嬌羞女兒態。
撤回自己有些侵略意味的眼神,林松聲輕聲笑道:“沒錯,她的確沒你漂亮!”
“罵我呢?”
“沒有,真的!”林松聲說道,少有的真誠。
“信你纔怪!”白紫青心不在焉嗔了一句,便往一邊走了過去,經過那棵林松聲一直注目的老鬆時,她下意識停了下腳步。果然,在那早已斑駁的樹身上,白紫青依稀辨出了幾個字跡:明月鬆聲,紅樓無夢,盟誓此生,木石同心。
紅樓無夢,木石同心,白紫青知道,這是《紅樓夢》中對賈寶玉和林黛玉之間愛情的敘述,是她唯一看過的一本中國古典名著。明月,鬆聲,仔細回味著這幾句話,白紫青漸漸有些明瞭林松聲此刻的情懷。懷著別樣的心情朝林松聲的方向看去,她這才發現人早沒了蹤影。
“哼!該死的傢伙,就這樣把人家丟掉了!”白紫青一跺腳,恨恨的罵道。
走在芙蓉園的青石小路上,那個在心中早已百轉千回的靚麗身影再次浮現林松聲的腦海,那段相似之極的對話,曾幾何時也在自己的耳畔飄過。
“木石無心,又怎可同心?世道多變,還是曾經太天真?”猛地灌完剛買的一聽啤酒,林松聲搖頭一笑,順手將易拉罐扔了出去。
轉身剛走出幾步,身後一陣美妙如天籟的聲音悠然傳來:“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爲我何愁。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林松聲赫然回頭,只見一個身影款款朝他走了過來。白色的雪紡衫,七分長的袖子下露出半截完美的小臂,海藍色的鉛直緊身牛仔褲,淋漓盡致的勾勒出她修長的美腿,柳眉朱脣,明眸皓齒,冰肌徹骨,素臂纖足,無論是從哪一個角度,也挑不出她任何的瑕疵。
太扯了吧,這也能引來豔遇?自己真的是桃花命?
林松聲很不情願的眨了眨眼,即使已經堪稱花叢前輩他也無法抑制那澎湃襲來的驚豔,那種空谷幽蘭般素淨典雅的氣質,青春甜美的形象,還有舉手投足之間的優美弧度,是他所認識的任何女孩甚至白紫青也無法比擬的絕唱,能與之相提並論的,恐怕只有自己心中那道永遠美麗的缺痕。
“同學,亂扔垃圾是不對的哦!”女孩笑著將易拉罐扔進林松聲身旁的垃圾桶,隨即毫不扭捏的向他伸出手去:“你好,我叫宋惜舞。”
同學?好久沒聽過著這個稱呼了。
“林松聲!”林松聲微笑著迴應,伸手與那精緻無雙的藝術品握在一起。雖然心中也有點趁機揩油的邪惡,但還是理智勝過了衝動,紳士的握過手後便立刻鬆開。
“‘聲喧亂石中,色靜深鬆裡’,這名字好有意境,想必你父親是希望你也能有詩佛那般恬淡從容的心境吧?”女孩笑道。
林松聲大驚失色,如果說先前對宋惜舞的美只是一種出自本性的讚賞,那這次無疑是在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能一語道破自己名字中的真諦,除了十二歲生日時遇到的那位道姑模樣的美女,宋惜舞是第二個。這個世界上,才女已經是稀有品種,才貌雙全的女子更是鳳毛麟角,何況這種無論才華還是容貌都當得極品的絕代佳人。
“能讓我吃驚的人很少,而且多是滄桑歲月沉澱下來的老者,你是最年輕的一個。”林松聲由衷的稱讚。
“你能猜出我的年紀?”宋惜舞撇頭疑惑道,美麗的睫毛隨著眼睛上下抖動著,說不出的嫵媚。如果眼前站的是別的女孩,林松聲絕對會毫不猶豫在她櫻桃小嘴上輕啄一口。
但現在,他真的不敢,任何不合時宜的舉動都會破壞眼前的風景。
圍著宋惜舞轉了一圈,去除有色眼光仔細的一番打量,林松聲笑道:“隨便猜測女孩兒年齡是最愚蠢的行爲之一,我怎麼著也算是曾經風流的才子。不過……我覺得雅詩蘭黛比香奈兒更好,雖然聲名及價格都難與香奈兒一比,但你的氣質是任何昂貴的名牌都無法點綴的。”
宋惜舞聽得眉飛色舞:“雖然有討女孩子歡心的嫌疑,但不可否認我很喜歡你這一番奉承。好吧,告訴你,我今年二十,在S省晉陽藝術學院音樂系就讀,兼學舞蹈和美術專業。”
“多才多藝,冉冉新星。”林松聲給出這個評價。
“過獎啦。”宋惜舞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清純的臉頰上隨即浮起兩彎淺淺的酒窩,煞是可愛。看向林松聲的背後,她忽的問道:“那些都是你的朋友嗎?”
那些?林松聲眉頭猛然一跳,心中產生一絲不詳的預感。
“怎麼?不是?”一看林松聲凝重的神情,宋惜舞也立刻意識到不對勁,低聲道:“要不要……”
林松聲搖頭,沉聲道:“你快走,別回頭。”
宋惜舞張了張嘴,但看林松聲如臨大敵的樣子,只好欲言又止,她也知道自己一個女孩子幫不上什麼忙,留在這裡只怕會更壞了事。雖然與林松聲只是剛剛相識,但從他的談吐中不難看出這是一個極有品位的男人,與自己身邊那些一身錢臭的富二代決然不同。
不如報警幫他一把吧,宋惜舞如是想著。
“千萬別報警。”在她轉身之際林松聲低聲叮囑道。
宋惜舞滿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第一次對一個並不熟悉的男子產生興趣。微微一笑,她點頭輕聲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