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蹙眉, 卻不料武英趁我不備偷襲將孩子搶了過去。我心下一驚,來不及反抗就見不遠處的御影不甘示弱立刻衝過來搶人。雙方一觸即發大打出手。
二哥遠遠凝視,手勁一鬆未料皇帝趁亂單手握劍, 心下一狠用力抓住那劍揮開。二哥沉下臉, 反手退開。皇帝一手虎口撕裂, 並沒有露出怯意, 仗劍再戰。
被武英奪走孩子的我心急如焚, 眼看武英和御影打得不可開交,我趁亂想要靠近,卻一下子被其中御影攔下。可未等我開口, 那御影竟被人偷襲從背後砍了一劍。我驚得目瞪口舌,一見那人打扮似是武英副將, 心道不妙, 拔腿就要逃跑。
經過剛剛那一出這些人怕是已經意識到我的威脅性, 那副將氣勢洶洶持劍追我,肯定是要殺我滅口了。我邊跑邊急, 一邊想衝去武英身邊搶寶寶,一邊又要躲背後的追殺狂。
這時我聽見武英被砍一刀發出的慘叫,那副將雙眼更紅,追得更猛。這種情況下他不去幫武英跑來追我作甚?!好歹我也是個練家子,雖然只是半調子, 但跑起來比一般女人強。可再強也強不過男人, 眼看那個副將狗急跳牆, 追著我一通狂砍, 我只得一邊喘氣一邊大叫。就在我已經跑脫沒力氣之時, 一人閃身而過截腰把我攬下,持劍將副將的刀擋了回去。
我滿頭星星, 好不容易穩住氣息擡起頭來,險些背過氣。等我回頭再看,皇帝已經脫身,站在御影的保護下,面色鐵青。也就是說方纔很可能皇帝跑了,所以二哥纔有空撲過來找我。
可我一點都沒法安心。雖然二哥把人給擋了去,可我還是落在二哥手上,豈不羊入虎口?
那邊武英鐵打似地以一敵五闖出一條血路,千辛萬苦地抱著孩子與二哥匯合來了。一場混戰之後形勢變得更加微妙。原本皇帝落在二哥手上,隨時都有可能手起刀落一命嗚呼。可現在變成我和寶寶落在二哥手上,皇帝平安無事被保護起來。我下意識產生危機感,這種危機來源於皇帝是無可取代的存在,而我和寶寶不是。
果不其然,武英這邊明顯氣勢弱了不少,而皇帝那邊士氣空前高漲。
我只覺腰間一緊,二哥攬著我腰肢的手臂一繃,顯然他亦是心知形勢不妙。二哥陰惻惻地盯著前方,卻是以極細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話:“薇兒,你不該幫著他的。”
我心頭一緊,強作鎮定道:“二哥,你不該執迷不悟的。”
“執迷不悟?”二哥的一聲笑輕輕刮過我的耳際:“你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執迷不悟嗎?”
我耳邊一癢,忍不住側開腦袋。二哥的手一緊:“真正執迷不悟的人不是我。”
“放開她。”皇帝聲音徒然一高,撥開衆人走了出來。
然而二哥紋絲不動,他森森一笑:“薇兒,你太天真了,你以爲自己能夠改變他?你以爲皇帝真的放心讓我走,放心讓我繼續活在這個世上?”
我暗暗皺起眉頭,他順勢將我拉近他的懷裡,背貼在他的胸口上,故意以一種曖昧的姿態站皇帝面前。我直覺皇帝的臉已經黑了一大片,可二哥的動作看似放鬆,卻是一點讓我掙扎的餘地也沒有,緊緊將我扣在身前。
“難道你不好奇,爲什麼出發去止水城的我會來到這裡?”
“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我,他要名正言順地扼殺我的存在,最好的方法就是逼我動手。從離開京城之後,追殺索命之人前仆後繼。我本是奇怪他的意圖,直到登上靈山之後,我才終於明白到他真正用意。”
“在當日將我貶謫至止水城起,他開始部署,刻意大張旗鼓肅清舊部,令舊部開始焦慮恐慌,他們急於抗衡,或者說他們不甘心多年心血一朝化爲烏有。皇帝正是利用他們這種急切的心理,再高調爲公主造勢,選擇一個空前有利的場所,集天時、地利、人和,靈山祭天不過是一個幌子,引君入甕的幌子。”
“他知道我一定會來,因爲我根本走不了,從一開始就走不了。舊部必須將我捧爲核心,他需要我出來當這個罪人,而且……”二哥微瞇雙眼:“他知道我會來,因爲他把你帶到這裡。”
“我來,是爲了帶你走。”
二哥的聲音不低,所以皇帝也一樣聽得一清二楚。
皇帝自始至終什麼話也沒說,越是沉默越是令人心寒。我只覺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想要反駁二哥,卻因爲皇帝的冷漠而語塞。
我愣了許久,反問:“這是真的?”
皇帝終於不再保持沉默,然而並沒有回答我的話:“佟明容,束手就擒,朕可留你一條全屍。”
“命都沒了,留條全屍有何用處?”二哥無動於衷,“你在意的不過是你的王位和權威,反正你的命保住了,就算現在皇后和公主落在我的手上,對你也毫無影響罷?”
說著,二哥從武英手中接過寶寶,單手掐在寶寶粉頸上高舉半空:“不過是一個公主,就算沒有了你也不會心疼吧?”
從遠處傳來綠桐激動的哭求聲:“不要!皇帝,求您救救公主!”
“你根本威脅不了朕。”皇帝面色陰沉。
“沒錯,我威脅不了你。”二哥嘖笑一聲,將劍抵在我的脖子上:“無論是公主,還是皇后。”
皇帝瞳孔驟縮:“你要幹什麼!”
二哥側首輕聲道:“薇兒,原諒二哥的自私。如果今日我帶不走你,我也不願把你留給他。但願你陪我下黃泉,下輩子我會用一生來償還我的罪孽。”
劍鋒上移,皇帝幾乎失控地大吼:“住手——”
我握住二哥的劍,他的手也隨著一頓。我擡首看著眼前的一切,木然將目光移到皇帝的身上:“你終究還是騙了我。”
皇帝眸光閃過異色,緊緊抿著雙脣:“他們從未放棄篡位弒君的意圖,我不殺他則永遠無法扼殺後患。”
我呆忡了許久,原來從一開始皇帝就不打算放過二哥,原來一切都是徒勞。我意識到近日的種種跡象,早已隱隱透露出皇帝的心思,他早在入山的那一刻開始埋下圈套,正是等著上勾的那一刻。
如果皇帝不來靈山祭天,則根本不可能引二哥動手。他把我和寶寶帶到這裡是爲了將二哥他們引至此處,如果我和寶寶仍留在京城,他們會直接回京畿動手。
皇帝的理由很簡單,因爲他留不下二哥,二哥勢必要死。
原來一切就這麼簡單。
“殺吧……你要殺了他,就殺吧。”我心灰意冷,哂然一笑:“反正已經逃不掉了,二哥你就死心吧。你要我陪你死,就帶我一起死吧。”
二哥抓住我的手心輕顫,皇帝難以置信:“你在說什麼!”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二哥說的沒錯,是我改變不了你,是我太天真了。原來一切還是老樣子……”原來重生與不重生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我深吸一口氣:“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皇帝臉色鐵青,幾乎是瞪視著我。
“二哥一死,再也不存在任何對你的威脅了吧?”我定定地看著他:“放過爹、娘、大哥,放過佟氏,放過他們,可以嗎?一切的罪因都會消失,佟氏早已失去了頑抗之勢,用我的死來抵罪,行嗎?”
“你要陪他一起死?”皇帝雙目陰鷙,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我搖頭。不是我想陪他一起死,是我不得不陪他一起死。
二哥今日若果逃不掉,他要我陪他一起死。佟氏受二哥牽累,我不死,皇帝也許誅連治罪於佟氏。
皇帝的眸中含著濃濃的火焰,冷光幾乎摒射而出:“你就這麼想陪他一起死?”
“……”我啞口無言。
這讓皇帝怒意更盛:“事到如今,你心底還是想著他,寧可陪他一起死!”
“我……”
我張口欲言,皇帝一臉諷刺地打斷我:“你終究選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