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走的走來的來
楊妮回大伯家呆了一星期,和堂姐一起辦妥了離婚手續(xù)。最終的結(jié)果,大大小小由楊一撫養(yǎng),鄭立每月給生活費,並承擔兩個孩子成人以前生活學習的全部費用。大大小小的爺爺氣得直跺腳,逮著鄭立一頓亂揍,奶奶更是哭得死去活來,拉著楊一不肯讓她走。楊一不忍心,答應(yīng)他們每星期帶大大小小去看他們。
自始至終,鄭立都沒有多說什麼話,沒有爲自己的背叛狡辯,也沒有推卸大大小小的撫養(yǎng)責任。大大小小爺爺打他的時候,他也是一言不發(fā)。只是走到最後,他叫住了楊一,似是做了很大的努力,喉嚨裡才咕噥出一句:“對不起。”楊妮壓抑半天的火突然就上來了:“對不起有個P用啊!”楊一卻一把拉住了她,很平靜地只說了句:“記得每個月20號打生活費。”
不知道是怕堂姐更傷心還是爲什麼,堂姐離婚之後大伯和伯母出奇的冷靜,還給她和大大小小報了個團去散心。楊妮本來擔心堂姐現(xiàn)在的狀況獨自帶著孩子出門不合適,但是伯母私底下和楊妮說,到了地方會有親戚幫著照看,楊妮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叮囑楊一要隨時和家裡保持聯(lián)繫。
大大小小聽說要出去玩,都開心得不得了。越是這樣,楊妮心裡越不是滋味,看著他們眼睛就溼了。還是楊一,怕楊妮情緒崩潰,拉著她出了門。沒走多遠,楊妮眼淚就止不住了:“他怎麼能這麼對你?你這麼好,他瞎了眼!”楊一拍著她的背安慰她,楊妮哭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真正需要安慰的是楊一。
她抹了一把眼淚,問楊一:“姐,你爲什麼這麼冷靜?”
楊一自嘲地笑了:“其實我不是冷靜,我只是到現(xiàn)在還沒反應(yīng)過來。我和他之間,現(xiàn)在就是多了個離婚證而已,其餘的,並沒有改變太多。每個月寄錢回來不會變,不經(jīng)常在家也不會變。他三個月之後還是會回來呆一個月的,到時候把大大小小帶到爺爺奶奶家和他相處,這也不會變。其實,我們一直過的生活,和離婚沒有多大的區(qū)別,只是那會兒他可能還對我心有愧疚,現(xiàn)在離了婚,起碼他心裡更舒坦些。”
“那你呢?你沒有了丈夫,三個月之後他回來呆的那一個月,和你也不會再有關(guān)係了。”
“是啊,不會再有關(guān)係了。以後,什麼東西壞了都不能留了,三個月之後也不會有人幫我修了。你說我是自己學呢?還是再找個幫我修的呢?哈哈!”說到最後,楊一竟然被自己逗笑了,楊妮看著她,心裡悲悲切切。
楊妮回到單位宿舍,已經(jīng)是天時給她打電話的八天以後。這段時間被堂姐離婚這件事震撼著,一直沒有緩過神來,以爲天時那天的怒吼斥責只是酒後發(fā)脾氣,現(xiàn)在回來了,再給天時電話,已經(jīng)是空號。她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天時質(zhì)問她爲什麼讓李義送自己回去,還提到她的清白,難道李義對她做了什麼?楊妮不敢再耽擱,直接去了天時之前租住的地方,人去屋空。去天時單位,都說她幾天前辭職了,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問了家住天時家附近的同學,也沒有人見她回家。楊妮心裡越來越慌亂,去質(zhì)問李義,卻被李子告知李義已經(jīng)申請外派去了新疆,剛走沒幾天。楊妮告訴李子天時不見了,讓她想不到的是,李子竟然漠不關(guān)心地說天時肯定又是去哪兒野去了,沒準過幾天就挎著個帥哥回來炫耀了。李子不知情,可是楊妮想到李義有可能對天時做的事情,再加上李子的漠然,她很生氣,和李子大吵一架,罵她自私無情,奪門而出。
短短一個星期,什麼都變了。
楊妮以爲和李子的這次爭吵很快就會過去,那時候李子會幫著她一起找天時,就像以前她們總是一起去救天時那樣。李子儘管不喜歡,可總不會撒手不管。但是這一次,李子是真的沒再管。楊妮利用工作的間隙聯(lián)繫了所有以前她與天時共同的同學,總算是有點收穫。楊妮從一個初中時喜歡天時的男生微博上,看到一張出去玩的照片,照片裡他抱著的女孩,笑得妖冶無比,楊妮看見就哭了,這不是天時麼?安安全全的天時,笑著的天時,看上去一點事也沒有的天時。看到她的那一刻,楊妮一直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
“2路無人售票車,從火車站發(fā)往中心商貿(mào)城,票價一元,請您自覺排隊上車。”自從知道天時的下落,楊妮生活裡突然就變得只剩下工作這一件事。李子再也沒有和她聯(lián)繫,她更是沒有勇氣去找她。所以,現(xiàn)階段楊妮的日子,朝10晚10,只剩下開著屬於她的2路公交車,在同一條路線上來來回回。而景陽,就是這時候走進了她的生活。
2路車經(jīng)過金辰酒吧的大門,在這裡上下車的人很少,因爲但凡是來這裡的,都不是會坐公交的人,這裡的站牌形同虛設(shè)。楊妮每次走到這裡都會想起天時,每次都會往金辰的大門看一眼,彷彿期待著天時會從裡面出來。那天晚上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末班車返程的時候車上一個人也沒有了,楊妮加快速度,想早點回宿舍休息。
雨雖然不大,但是對面來的很多司機一直開著遠光燈,晃得周圍視野很不好。楊妮一邊注意著路上的行人,一邊忙著交換遠近光燈提醒對面的司機,到金辰酒吧那一站,忘了提前看有沒有人,看到有人招手的時候,已經(jīng)有點晚了,只能一個急剎甩到路邊的停靠線裡,車停靠的時候已經(jīng)出來三四十米。後視鏡被雨淋得看不清楚,她打開車門等了幾秒,一個溼漉漉的身影閃了上來。
帶著潮溼的雨氣,景陽狼狽地閃進了楊妮的生活:“司機師傅,你要不要停這麼猛啊?濺了我一身水!我這衣服可是今天剛買的,多貴你知道麼?你……”景陽一邊劃拉著身上的雨水一邊數(shù)落,擡頭看到楊妮的時候,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了。有點錯愕地看著楊妮,突然換了語氣:“喲!竟然是個年輕姑娘啊,失禮失禮。就你一個人了啊,這麼晚了一個人開車,膽兒夠大的啊!”說完笑看著楊妮,上下打量,楊妮本來還心有歉意,一聽他調(diào)笑的語氣,歉意全無。面無表情地說:“請主動投幣,站穩(wěn)扶好。”說著就啓動了車,再不搭理他。景陽從溼漉漉的衣服口袋裡掏了半天掏出一枚硬幣,打著呼哨扔進投幣箱,哼著歌往後面坐去了。
楊妮從鏡子裡看不到他,總覺得後脊背發(fā)麻,剩下的路開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再後來,一個人也沒有上來,眼看馬上就到終點站,那個人始終沒有按門鈴下車。難道要去火車站?楊妮心裡嘀咕著,火車站就到了。看著遠處的燈光,她總算舒了口氣。總算結(jié)束了,一會兒去邊上的公交總站交了車就可以回宿舍好好洗個熱水澡睡一覺了。她開了後門,卻不見有人下車。突然頭皮發(fā)麻,之前聽老師傅們開玩笑嚇唬她講過的末班車恐怖故事齊刷刷跳了出來。
她想也沒想,打開前門衝了出去。一直跑出去很遠,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才讓她清醒過來。看著周圍行色匆匆剛從車站涌出來的人,楊妮才緩過神來。回頭去看停在站牌的公交,正好看見剛纔那個男人往外跑,打著電話經(jīng)過楊妮身邊,聽到他說:“SorrySorry啦,我馬上就到出站口,剛纔在車上睡著了。醒了司機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楊妮看著他跑過去的背景,被自己剛纔的想法和做法逗笑了。
金辰酒吧裡,唐柒掛了電話對萬坤說:“景陽那小子忒不靠譜了,竟然在公交車上睡著了!非要自己坐公交去接美潔,手機也拿錯了,要不是美潔打電話過來,那小子還不知道要在車上睡多久。我就納悶了,美潔那麼好一姑娘,到底看上他哪兒了?”
想到景陽和美潔,萬坤就覺得心裡透亮。在他們這一幫兄弟裡,也只有景陽見過那麼多之後,還能保持最初的心性。這麼單純乾淨的兩個人,不該在一起麼?
此時,萬坤心裡單純乾淨的景陽,正像小孩做錯事一樣,撓著頭聽美潔的數(shù)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