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激進吧

萬坤心裡被撓的那一下，讓楊妮的一句“沒帶錢”徹底抹掉。他長嘆了口氣：“你真是能折騰。可是我也沒帶錢，我到現在了也沒吃飯。早飯午飯都沒吃。”

楊妮立馬換上嫌棄的表情：“那你怎麼上的公交車。難不成你逃票了？”

“我是誰？我用得著逃麼？上車前我要了一把零錢，喏，都在這了。”萬坤把從門口執勤人員那裡臨時要來的一把零錢攤在手心裡。楊妮搭眼一看，兩張一塊的，三個一毛鋼鏰，真是的，這麼窮！

“那你趕緊下車，我要回去吃飯了。”楊妮下了逐客令。

一路揚塵，萬坤被公交帶起的塵土嗆得直咳嗽。他盯著那輛公交越走越遠，才突然回過神來，他不是要興師問罪的麼？怎麼就讓她給扔在這麼個地兒了？再說了，這是哪兒啊？

楊妮回去放下車，給師傅打了個電話，說她身體不舒服，明天再來填表格。聽師傅說那個老人的家人打電話來致謝了，所以上面不會追究楊妮私自改變路線，可能還會有獎勵。楊妮哭累了，聽了消息也沒多興奮，耷拉著腦袋回了宿舍，幹啃幾口麪包，竟然就不覺得餓了。她摔進被窩裡，狠狠睡過去。

而萬坤在被人接回去的路上，一個勁地想說辭，今天可是大哥的結婚典禮，要多大的事才能讓萬坤消失將近一整天？

可是他想多了，回去之後，狂歡沒有結束，他遠遠地看著大哥和嫂子衆星拱月般被來賓圍在舞池裡，覺得很安慰。這會兒肚子又叫的厲害，他去服務檯要了幾包泡麪，回了自己屋子。在等水開的幾分鐘裡，沉沉地睡了過去。

日子又入往常般重複了一個星期。楊妮自從救了老人之後，車前面掛上了雷鋒車的錦牌，走在公司裡，主動和她打招呼的人多了，甚至開在路線上遇到別的車時，也有主動給她按喇叭示意的，她真是好好享受了一把當名人的感覺。可是也就新鮮了一個來星期，生活和工作又趨於單一化。她才發現自己原來真的這麼無聊。

跑完下午的最後一班，她剛開回總站，車還沒停穩，就見車前飛也似地閃過一個人。她一個緊張趕緊急剎車，那個人連看也沒看她，急急忙忙往東北方向衝去。“唉！”楊妮嘆了口氣，來了沒多久她就習慣這樣的場景了，在這個大院裡，經常會出現車一停，司機就飛奔下來往東北角的廁所跑。有時候大家在一起跑的路上會相視苦笑，有時候連笑都來不及。憋尿，成了楊妮工作的常態。一趟線將近一個半小時，她縱是不敢多喝水，也會遇到要一直忍到終點站的情況。

遠遠看著剛奔過去的那個人，楊妮心裡萌生了一個念頭。既然日子這麼無聊，我們就自己找點事情做。晚上回去，她就開始著手寫信。

尊敬的市長先生，您好！

我是X市公交公司的一名普通駕駛員。雖然剛參加工作不久，但是通過日常的觀察和體會，發現了我市公交系統需要改進的一些地方。現斗膽提出意見，望您能體察民意，予以採納。

爲了X市的和諧發展，爲了人民的幸福生活……

洋洋灑灑三頁紙，楊妮也不知道自己哪兒學來這麼多套話，但是她的意思就只有一個：在各個公交線路上多建幾個公共廁所，保證每個司機，尤其是遠途的司機能在首發站和終點站之間解決內急。

寫好之後，她讀了幾遍，覺得甚是滿意，上班之前，專程去市政府，投進了市長信箱。從這以後，等回信成了她每天生活工作裡的一點期望。

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投出去的信，卻一點動靜也沒有。楊妮去過幾次市政府，卻由於沒有預約，無法入內。公司院裡飛奔東北角的場景依舊重複上演。終於有一天，楊妮自己被憋得不行，恰好開到金辰酒吧站，她把車一停，拔下鑰匙，撂下一車乘客奔去酒吧上廁所。

萬坤從酒吧搬出來有幾天了，大哥嫂子堅持住在那裡，說是可以及時享樂，老七也玩嗨了不願意搬出來。景陽更是圍著美潔轉，美潔沒玩夠，景陽也就陪她繼續住在酒吧。只有他一個受不了裡面的喧囂，搬回自己的房子，每天過來一趟和大家見個面，然後再到別的店巡查。今天，他開車過來，大老遠就看到金辰門口停的那輛公交。他剛開始以爲只是臨時停靠，後來近了才發現它一直沒有要走的意思。是2路車，難道是楊妮？他不由得有些小激動，讓自己都吃了一驚。

下車以後，萬坤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向公交走過去，車上一滿車的人，還有一些等不及跑下車打電話的。他走到車前，駕駛座上沒有人。

“怎麼回事啊？我這生平第一次見這樣的公交司機，哪有半路跑走上廁所的，把咱們扔這裡就跑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抱怨。

萬坤心裡笑，這真像是她能幹出來的事情，看來真是她。

“舉報她！我都快遲到了！她就不能再憋一會兒，這麼多人的時間都掌握在她手裡，XX！”另一個男人罵了一句。萬坤聽後不由皺了眉頭。

“看，她回來了！”

萬坤朝那人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個身穿制服的女人正慌里慌張地往這邊跑，邊跑邊整理衣服。楊妮看著車下面站了不少人，心想這下壞了。都怪昨天單位發的雪糕，你說這都入秋多久了，都快中秋了，肯定是哪個領導親戚家的雪糕沒賣出去，都拿來發給他們。一人一小箱，一箱二十支。楊妮宿舍沒有冰箱，就只留了五支，其餘的都送給別的同事了。她本想著分兩次吃，結果晚上看電視無聊，不知不覺竟然全吃了，反應特快，沒倆小時就開始鬧肚子，一直折騰到凌晨三點。十點鐘出車的時候本以爲已經沒事了，誰想到走到半路又不行了，她再敬業也不能拉褲子裡吧。無奈之下，只好緊急停靠。

走到車跟前，她壓根沒有注意到萬坤的存在，在一堆人的指責聲裡趕緊往車上跑。可是剛纔罵人的那個不依不饒，見楊妮不迴應，越說越生氣，竟追著楊妮上車，把她逼到座位上，讓她向一車的人道歉。

楊妮確實心裡有愧疚，匆忙道了歉想趕緊把大家送到地方。誰知那個男人說楊妮態度不誠懇，硬要她鞠躬。楊妮本來肚子就難受，身體不舒服，心情也不好，那個男人上來推搡了她一把，她直接火了。一把拍在喇叭上，刺耳的車鳴讓一整車的人都安靜下來。萬坤站在門外，看不見楊妮的臉，卻被嚇了一跳。

短暫的安靜過後，激起的是更大的憤怒。那個男人面子使然，火氣也上來了。萬坤就聽著人羣起了騷動，緊接著傳出楊妮的尖叫聲。他心裡一緊，把站在門口的幾個人拽了下來，看到楊妮的時候，心裡愕然。大聲呼叫的楊妮根本沒怎麼著，反而是那個男人被她揪著衣領逼退到第一排座位角上。這到底是個什麼女人啊？

楊妮突如其來的攻擊讓那個男人措手不及，等回過神來，楊妮就不是他的對手了，可是萬坤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剛從楊妮手裡掙脫出來，就被萬坤拽下了車。楊妮喘著粗氣，發現剛纔一喊一使勁，竟然感覺不到肚子疼了，可是她怎麼覺得腿軟？

那個人在車下還在一直不停地喊：“我要去投訴你！你等著！”

楊妮喘勻了氣，也下了車，人羣自動讓開一條路，大家都被她嚇著了。下車之後見萬坤站在一邊，穿著金辰酒吧制服的幾個人，把那個男人圍著往遠處推。那個男人見楊妮下來，指手畫腳地大喊：“79381！我記住你了！我要去你們公司投訴你！”

“你可別，我們公司管不了我這件事，我建議你去市政府投訴，直接投訴我們公司。”楊妮挑釁道。

“你別以爲我不敢！黃毛丫頭！你給我等著！”看著他氣勢洶洶地走了，楊妮才覺得口乾舌燥，腿軟的站不住了。一個趔趄，就跌到地上。萬坤緊跑幾步上去，以爲她嚇著了，誰料她捂著肚子，有點痛苦地說：“快！扶我去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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