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宮外繁華入卷,熙熙攘攘,宮內(nèi)森嚴依舊。
“現(xiàn)在何時了?”
穿著華貴的女子,時不時催促一聲。
麗嬪已換下宮裝,就等著應幹帝忙完政務帶她出宮。
身後的嬤嬤欲言又止,實在是先前聖上訓斥時過於駭人。可不知怎麼突然改了主意。
“娘娘莫急,聖上日理萬機忙於政務,等忙好了也就來了。君無戲言,允了您的事,自會守諾。”
麗嬪一聽這話,眉眼的得意消不去。
“本宮原是想自己出宮走走的,聖上卻擔心本宮肚子裡的孩兒,又不捨本宮掃興有意陪同,這可是莫大的恩典。”
“後宮那些人不知有多豔羨。”
可誰有她的命好啊。
麗嬪扶著還不曾顯懷的肚子。
雖然孩子不是應幹帝的
可她是要母憑子貴的!
皇后被廢,如今後宮無主。聖上這般疼她,那個位子,她也能肖想肖想的。
就這麼想著,身後嬤嬤看向一處,臉色大變。
她順著嬤嬤視線看去,那是養(yǎng)心殿的方向,此刻火光四起,染紅了半邊天。
麗嬪心下一咯噔。
火光沖天而起,濃煙滾滾。金色雕刻龍身的柱子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刺目。
“走水了,著火了!”
“快,快去救火!”
養(yǎng)心殿外亂成一片,尖叫聲哭喊聲混雜在一起。
宮女太監(jiān)驚慌失措,提著水桶,奮力衝向火源,但火勢兇猛,水潑上去瞬間化作白煙。
誰也不知著火是怎麼起的。
火勢來的太快,又太猛。
甚至……
甚至潑了水後,火舌愈發(fā)囂張。
剛從外頭準備好出宮事宜的塗公公踉蹌跑過來,一把拎起嚇到腿軟的太監(jiān)。
“聖上呢?聖上可在裡頭?”
太監(jiān)不敢看他的眼。
顫顫巍巍:“在。”
啪一聲,一巴掌。
“你是怎麼伺候的!”
“爲什麼聖上困在裡頭,你卻無恙!”
臉上蹭滿了髒污的太監(jiān)腿軟跪到了地上。
“聖上前腳說睏倦,沒留我等殿內(nèi)伺候,說要小憩一番。”
塗公公:??
胡說八道!
聖上都要出宮了,明明前不久也很精神!
可現(xiàn)在儼然不是追究這話真假的時候。
他咬牙,環(huán)視一圈,死死看著御林軍:“快去救駕!聖上若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都別想活了!”
剛放話,他就一股腦的衝了進去。
可有人比他快。
竟是還留在皇宮,聽著信趕來的應殷。
應殷要來毛毯,潑溼,毫不猶豫拿命衝入。
孝順嗎?
不是。
不過是表明他能爲了應幹帝的不顧一切。
如今他的處境真的太被動了。
沒過多久,各宮的人聞訊而來。
太后來了,便是沈瑾都來了。
可等她們到時,應幹帝就被一道黑影救了出來。
黑影是憑空出現(xiàn)的,可沒有人在意。
緊接著,衆(zhòng)太醫(yī)急匆匆趕了過來。
安頓好應幹帝,黑影得知他並無生命危險,便悄無聲息退下。
火光沒有消退,好似能吞噬萬物。噼裡啪啦,能聽到房樑往下砸的巨響。
“怎麼會起火?”
“我瞧見聖上頭髮的都被燒了,臉和手上都有灼傷,也不知會不會出事,龍袍都不成樣子了。”
“噓,小聲點,妄議天子,你不要命了?”
太后轉動的手裡的佛珠,好似沒有聽到各宮妃嬪小心翼翼的議論以及裝模作樣的啜泣。
直到有太醫(yī)出來回稟。
她問:“皇帝如何?”
太醫(yī):“雖不曾有性命之憂,可除皮外之傷外,火毒攻心煙瘴侵肺,以致昏迷不醒。”
“如今鐘太醫(yī)在施針。娘娘放心。”
太后似舒了口氣:“可見他福澤深厚,你們務必拿最好的藥救我兒!”
“是。”
太后:“都看到了?皇帝得靜養(yǎng)。”
這話是對著衆(zhòng)嬪妃說的。
“知道你們心裡記掛,可都回吧。”
說完,她視線一轉,吩咐御林軍。
“養(yǎng)心殿無端著火,起因不明,得徹查。”
御林軍:“是?”
太后還要說什麼,就聽裡頭歡喜的聲音。
“醒了!聖上醒了。”
太后被沈瑾扶著擡步朝裡去。
應幹帝喉嚨冒煙,身上好幾處都疼,甚至還有些暈眩。
可他意識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他不過是覺得困,想要閉目養(yǎng)神一下,可越來越困,在醒來就這樣了,
……著火了?
他不信!一定有人害他!
可有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做到這樣!
手伸到他眼皮底下?
應幹帝眸色沉沉,被子下的手緊緊攥起。
“皇帝。”
就在這時,太后走了進來。
應幹帝很狼狽,可傷其實並不多,也並不算嚴重。
可太后卻焦急不已。先是焦急的問候,然後走步驟表達自己的不安和擔心。
最後太后緊蹙眉:“聖上龍體有礙,可國事耽誤不得,這些時日朝堂的事還得讓太傅多多費心。你看如何?”
應幹帝不想。
換成以前他會答應。
畢竟太傅沒有兒子。
可現(xiàn)在……
顧家和魏家結親,魏昭都能算顧傅居半個兒子了!
因虞家火災的事,他也不信顧傅居對他沒有心結。
他沒應。
只嗓音嘶啞。
“朕心裡有數(shù),不勞母后費心。”
等等……火災?
應幹帝瞳孔劇縮。
他抿脣,電光火石間想到了什麼。
被拒絕了,太后也不惱。
只是給他捻了捻被子。
“老五是個好的。得知你出事,就跑了過來,二話不說就往火裡頭鑽。”
應幹帝沒想到還有這事,眼底閃過片刻的動容。
“你被救出來後,他還困在裡頭。這是把你的命看作比他還重要了。老五這些年,一直敬重你。”
應幹帝聞言,眼底微柔和:“他如何了?”
“那孩子比你還有造化,聽著兇險,可人沒出什麼事。你許是不信,他只是手臂起了幾個泡。匆忙間衣襬被燒,可及時滅了,沒出別的事。方纔你昏迷時他還在這裡守著。這不,哀家也不放心他,命他去偏殿,讓太醫(yī)也瞧瞧。可別有個好歹。”
???
起了幾個泡?
要不是臉上疼,身上疼,應幹帝都要以爲火勢其實很小了。
他理解不了。
別看他和太后多麼表面上母慈子孝,可裡面的情分摻合了太多虛情假意。
應幹帝想要從頭到尾瞭解此事。
“塗公公呢?”
他的心腹呢?
太后沒說話了。
殿內(nèi)氣氛低了下來。
候在邊上伺候的奴才大氣都不敢喘。
這一變化,讓應幹帝擰眉。。
“死了。”
一直沒說話的沈瑾出聲。
她語氣冷冷清清的。
“那公公是個衷心的,放心不下聖上,卻沒有五皇子命大。御林軍救出來時,已經(jīng)是一具黑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