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婷站在男人身邊，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

“沒聽到嗎？”男人問。

顧婷點點頭，沒什麼表情的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看男人依舊停留在寧家窗戶上的目光，嘆口氣：“我只是怕你後悔，做的太多了，其實你只會更痛苦?！?

男人的背影僵了僵，然後轉過頭，顧婷已經離開了。路燈，循序轉進的拉長了她的身影，真的有些悲傷。

而就在男人和顧婷離開後不久，一道高大的人影，有些跌撞的走過來。在路燈下面走過，忽明忽暗的俊臉上，佈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葉言喘著粗氣，只覺得眼前的視線越發的模糊，手機一直不停的在響，他沒有去管，直到沒電了。

他知道是顧婷的電話，要不就是李婉華的?？墒沁@些都不是他要的。其實，葉言覺得他自己也弄不清爲什麼要到這裡來，到這裡來，找她嗎？找到她了，又要做什麼呢？問什麼說什麼呢？

他的腦子裡很混亂，胸口一陣陣的劇痛，滔天巨浪一般，不肯放過他。

“嗯......”葉言捂住胸口，輕輕的呻吟一句。

然後，他站在那裡，沉默的盯著樓道的方向，身體好像定住在那裡，只有靠近看纔會發現微弱的不可察覺的顫抖。

過了很久，林夏抱著女兒走下來，葉言的眼神裡，死一般的沉寂才彷彿忽然間乍現了光芒。他深吸一口氣，剛準備過去。忽然眼神一滯，整個身體僵住，林夏的身後，跟著她們下樓梯的是季明遠。

葉言站在那裡，也沒有走開。

季明遠一邊開樓道的燈，一邊提醒林夏：“小心點，要不還是我來抱吧。”

林夏沒回頭，一邊小心的看著腳下，一步一步的下樓梯，一邊小聲的說：“沒事，萌萌都睡著了，算了，我沒關係的?！?

好不容易下了樓梯，林夏呼一口氣，剛要跟季明遠說什麼，人就愣住了。葉言站在那裡，月光下看不清表情，但那雙忽明忽暗的目光裡，林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那裡面，不是憤怒，反倒是充斥著一種悲傷，一種難過的讓人窒息的情愫。

她張了張嘴，想要問他爲什麼在這裡，又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直接繞過他當作沒看見。可是林夏又想起在醫院的時候，葉言痛苦的說地那句話，他說，他不想跟她離婚。林夏真的怔住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做。

季明遠也是微微訝異，不過很快反應過來：“葉總，怎麼在這裡？”

葉言一眼都沒有看季明遠，只是死死的盯著林夏。林夏只覺得在他的目光裡，哪怕是再多呆一秒鐘，都會被凌遲而死。

低下頭，抱著萌萌就打算離開，但是經過葉言身邊的時候，萌萌卻不知道爲什麼恰好醒了，還迷迷糊糊的嫩聲叫了句：“叔叔?！?

林夏定在了原地，葉言的身體顫了顫，很久沒有見過的小丫頭，竟然已經會叫人了，而且，她竟然還記得他，還叫他叔叔！葉言心裡一陣激動，對著小姑娘勉強的勾了勾嘴角。

林夏看著父女倆的樣子，心裡不由得一酸，如果他們之間沒有走到今天這一步，原本萌萌應該喊葉言爸爸的。

看著這一幕，林夏心裡忽然一軟，有些不忍心就這麼抱著萌萌離開了。然而她的猶豫，顯然也如同針扎一樣落在了季明遠的手裡。

季明遠上前一步，正好隔開葉言和林夏與萌萌，對葉言冷言：“時間不早了，小孩子要回去睡覺了，葉總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們就先回去了。”

說著，攬著林夏的肩膀就往車子那邊去。林夏當然知道季明遠的意思，她微微擡頭，季明遠臉上的表情雖然還是溫和，但是已經多了幾分的冷淡。她不想傷季明遠的心意，沒有再回頭看葉言，也沒有拒絕他的親密動作。

葉言在背後，看著前面的三個人，嘴角勾起一抹慘淡而諷刺的苦笑。他們是一家三口，是幸福的一家人，他呢？孤家寡人一個，外人一個，竟然還巴巴的跑過來。

但是，心裡的那種不甘心，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痠疼，葉言無法控制自己的聲音，他低低的問了一句：“我說過了，我不想離婚，你還沒有回答我。”

林夏愣住，季明遠也停下腳步，葉言知道，他們都聽見了。他把自己的尊嚴，拋卻在衆目睽睽之下，把自己所有的驕傲暴露在林夏和季明遠的面前。只因爲他忽然覺得，如果林夏這次跟著季明遠離開了，他們之間的婚姻就真的名存實亡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和糾葛也真的煙消雲散了。

林夏想回頭，不由自主的想回頭。她忽然好想看看葉言的臉，看看他的眼睛，看看他的表情，她實在不敢相信她剛剛聽見的那句話。這真的是那個高傲的冷漠的，高高在上的葉氏總裁說出來的話嗎？

可是她的頭動不了，她回不了頭，季明遠在手臂上用了暗勁兒，迫使她的頭只能靠在他的肩膀的禁錮裡。林夏張了張嘴，季明遠卻已經開口了：“不走嗎？”

林夏猶豫了幾秒鐘，還是點點頭，順從的跟著季明遠走遠了。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了，或者說是早該結束了。這一次，她沒有回頭。

葉言看著林夏被季明遠攬著離開，一口壓抑了多時的血氣終於是忍不住了，直接噴出口。葉言虛弱的扶住牆，一隻手擦拭脣邊的血跡。心，疼的難受。

她還是走了，就像之前幾次一樣，不是嗎？葉言不禁要嘲笑自己，狠狠的嘲笑自己。事到如今，還對那個女人懷著什麼期待和希望呢？每一次，從幾年前的寧宇到現在的季明遠，每一次，她都是爲了別人而放棄了自己。明明最初，是她自己口口聲聲的說愛著他，說想和他在一起的。

可是每一次，還不是她自己先選擇離開，她自己自說自話的勾勒好了他所有的罪狀，可是卻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過他。她，口口聲聲說愛他，口口聲聲說被他傷害被他折磨，可是她，卻也是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他。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一次都沒有過。

葉言扶著牆壁，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視線，越來越模糊。

“難受嗎？”一個聲音就在背後響起。

葉言迷迷糊糊的轉過頭，顧婷就站在身後，月光下她臉上的表情，殘忍而帶著殺意。

葉言喘著氣，斷斷續續的說：“你怎麼在這裡，嗯……”

身體裡的疼痛，一陣陣的侵蝕著最後的意識和理智，葉言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倒下去了，他可能走不回去了。

而眼前的顧婷，表情真的越來越奇怪了。她竟然還笑了出來，笑得很開心，很甜美的樣子。

“我問你呢，你疼嗎？呵呵，是疼的吧，應該很疼啊。那麼重的傷，一把刀戳的那麼深。”顧婷笑嘻嘻的說道。那個表情，好像在說一件很開心很有趣的事情。

葉言看著這樣子的顧婷，只覺得背脊發寒。但是，此刻他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立刻離開了，也沒有辦法威脅的到她。哪怕面前只不過是個纖細的女人，他都絲毫對付不了。而看著顧婷的表情和反應，他知道她肯定和把他弄成這樣子的幕後之人，脫不了干係。而顧婷敢這樣肆無忌憚的在他面前展示這一面，就說明，她早就想到了，他是離不開這裡的了。

葉言靠著牆壁，緩緩地坐下去，也不再費力氣了。他兩手自然垂放到地上，閉上眼睛。

“哼，你倒是很知趣啊，知道逃不掉了，也不掙扎一下？“顧婷有些意外的看著葉言的反應。

葉言喘著氣：“掙扎有用嗎？“

顧婷微微有些訝異，不虧是葉言，即便是這種時候，他仍然有最後的冷靜和清醒。

不過，那又有什麼用呢？就像他說的，掙扎沒有用，她不會放過他的。

“喝掉它。“顧婷拿拿出一瓶水，冷漠的看著葉言。

葉言卻始終閉著眼睛，雖然他不說話，但顧婷知道，他還沒有昏過去。嘆口氣，顧婷有些遺憾的說：“就算你不想喝，我還是會讓你喝掉的。何必呢？“

說著，直接摁住葉言的頭，掐緊他的脖頸。葉言痛苦的閉著眼睛，但連一點力氣都沒有，很快就被迫張開了嘴，顧婷表情淡漠發狠，直接把水往葉言嘴裡灌進去。

直到全部喝乾淨，才鬆開他。

葉言捂住胸口，劇烈的咳嗽，沒咳一下，胸口就疼的想要撕裂開來。終於，一陣陣的眩暈感，使得他失去了最後的意識，眼前一片黑暗下去。昏過去之前，腦子裡最後的念頭是，要是他死了，就這麼死掉了，那個無情的女人，會不會傷心？會不會，不離婚了呢？

顧婷站在那裡，看著倒在地上的葉言，眼底也是露出一絲的疑惑和不解。其實，剛剛她目睹了葉言和林夏，季明遠的整場戲。她也確實搞不懂，爲什麼葉言這樣子的男人，也會爲了林夏神魂顛倒到這個地步。

想起那個藏在心裡這麼多年的人，顧婷不由得苦笑，擡頭看著月亮，充滿嫉妒的喃喃自語：“她就真的這麼好嗎？你們一個個的都爲了她做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