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娘點點頭,“這有什麼不好想的?!?
“這樣好,這樣好!四娘子您真是急人所急,雪中送炭!”丹心高興的連連朝沈四娘福身道謝。
“麻煩四娘子了。”金香也在牀上笑著說道。
唯有沈四娘自己,扯出一個萬分不自然,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沈昕娘倒是沒有多說,讓人轉(zhuǎn)告秦冉照顧好她的妹妹和丫鬟,就讓丹心收拾東西了。
“師祖真的要走啊?”秦冉聽聞消息,便尋了過來。
話還沒說上第二句,方琰彷彿等不及似的,親自來尋沈昕娘,“走吧,馬車已經(jīng)備好了?!?
“王爺也不讓師祖好好休息休息?這麼著急離開?”秦冉捏著摺扇,笑看方琰。
“急著離開,自然是有事,不是誰都像秦郎君這般悠閒的。”方琰緩緩說道。
秦冉瞥了下嘴,又笑道:“王爺有事,王爺去忙就是,怎能讓師祖這般勞累奔波,某自會護送師祖平安回去。”
方琰垂眸看他,“聽聞昕兒一路回鄉(xiāng),歷經(jīng)風(fēng)險,秦郎君這‘平安護送’可是讓人不敢輕信?!?
“那是意外?!鼻厝桨櫭嫉馈?
“吾可不想讓昕兒遇到更多的意外?!狈界菩Ψ切Φ目此?。
言畢,便半擁著沈昕孃的肩頭,行出房間。
秦冉捏了捏扇子,目中有不捨,心中有期待,原指望著能在路上多向師祖討教,所謂日久生情,他整日裡一口一個師祖的叫著,就算不能生出點兒旁的情誼來,師門內(nèi)的師徒情總要有些的吧?太爺爺不在了,沈娘子可是唯一嫡傳的弟子啊,若是能將沈娘子的本事學(xué)個一二,也不枉他這麼多年的辛苦期盼了不是?
可方琰卻將沈昕娘護得緊,生怕他一眨眼,自己就將師祖怎樣了似的!倘若說以往他還有這樣的想法,這麼一路行來,他可一點都不敢想了!
不管多麼的不捨,遺憾,秦冉卻也只能目送沈昕娘在方琰臂彎之下走遠。
馬車疾馳,便是寬大舒適的馬車,此時也格外的顛簸。
書是看不了了,沈昕娘索性閉目,倚在斑絲隱囊上,細(xì)想著往昔和往後。
方琰卻是厲害得很,這麼顛簸的車內(nèi),仍舊捧著書冊,也不怕看書傷了眼睛。明明剛上車的時候,兩人還十分親密,這會兒卻是誰也沒有理會誰,車內(nèi)的氣氛沉默凝滯。
丹心原想給娘子泡茶,可馬車跑的快,顛得很,她只好放棄,將先前做好的點心擺了出來,打破沉默道:“娘子,吃些點心墊墊吧?”
沈昕娘擡眼看向點心,吳興的點心。想來丹心來這麼一趟還是有所收穫的,起碼這吳興的點心倒是做的有模有樣。
沈昕
娘正要伸手去拿,方琰倒是先她一步,捏起一塊點心含入口中,細(xì)品了品,“不是當(dāng)年的味道?!?
“心境不同,便是一模一樣的東西,也吃不出回憶裡的味道。”沈昕娘看了他一眼。
方琰放下手中書,“那你呢?你又能品出何種味道?”
“沒有味道,”沈昕娘擡手捏著點心,放入口中,“不死不休的味道。”
方琰無奈看她,“若是宣泄出來能讓你心裡好過些,就宣泄吧?!?
沈昕娘聞言倒是閉了閉眼眸,沒看他,也沒再說話,點心一連吃了好幾個才停下。
他擡手握住她細(xì)軟的手,“點心吃多了膩。”
沈昕娘皺眉,正欲將手從他手上抽出,馬車卻猛的一晃,像是從天上砸落了什麼東西一般,猛的砸到了馬車上,馬車門子也被砸開,一個身影一閃,滾入馬車中,動作極其迅速的又反手將門關(guān)上。
這一連串的動作讓馬車內(nèi)的三人皆睜大了眼。
沈昕娘連自己的手還握在方琰的手裡都忘了。
馬車外頭的車伕也嚇了一跳,“籲——”的勒住馬車。侍衛(wèi)們包圍在馬車周圍,低聲詢問:“王爺?”
方琰看著這“天外來客”面色不愉。
這來客倒是自在的很,在馬車角落裡找個舒服的姿勢坐了下來,朝他們擺擺手,“別驚慌,貧道沒有惡意,順路搭個車而已!”
“滾下去?!狈界_口,“要麼就把命留下?!?
“紫紫紫陽真人?”丹心這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瞪眼看著坐在角落裡,衣衫狼狽,神態(tài)卻十分怡然的人。
紫陽真人咧嘴一笑,“都是老熟人了,不必如此客氣?!?
方琰手指勾起,如鷹爪利刃一般,飛快伸向紫陽真人的脖頸。
紫陽真人刷的避開,移動到了馬車的另一個角落,身形快似鬼魅,笑嘻嘻的看著方琰,“齊王爺如此喜歡貧道?上來就要親近?”
方琰臉色愈加難看,“那道長還躲什麼躲。”
“自然要躲!”紫陽真人認(rèn)真說道,“沈娘子還在一旁看著呢,王爺這樣不好!”
丹心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娘子,又看了看臉色黑的能滴出墨的王爺,嘴角抽了抽。適才她還祈禱著,能發(fā)生些什麼事,讓馬車裡的氣氛不那麼凝滯,輕鬆一些,兩位主子也能更靠近更親近一些。結(jié)果就砸進來這麼一個紫陽真人!還不如剛纔呢!這詭詐的老天,是聽見她的祈禱了?
“請王爺吩咐?”馬車外頭的侍衛(wèi)手握兵器,蓄勢待發(fā),卻不甚清楚馬車裡頭的情況,神情緊張而戒備。
紫陽真人摸了摸花白的鬍子,咧嘴一笑,“你們急著趕路,我也急著趕路,不如一
道,對彼此都有好處!”
方琰不與他廢話,再次揮掌而上。
紫陽真人只避,不攻,看著頭髮眉須都花白了,臉上卻沒有一個褶子,動作更是比年輕人都要敏捷,馬車內(nèi)施展不開,他卻總能堪堪從方琰的手下逃脫。
“王爺,何必步步緊逼?您惱貧道,無非是因爲(wèi)上次的事情,”紫陽真人說道,“可上次的事情委實不能怪貧道,貧道所說句句屬實?!?
他說話間回頭看了一眼沈昕孃的眼睛,扯了扯嘴角.
沈昕娘目光清冷,對兩人將馬車裡弄的氣氛有些灼熱,沒有反應(yīng),只冷眼看著。
“沈娘子如今眼眸黑白分明,顯然是已經(jīng)找回想要找回的東西,也破除了封印,難道跟貧道所說沒有關(guān)係麼?難道沈娘子不應(yīng)當(dāng)謝過貧道麼?”紫陽真人停下躲避,忽而轉(zhuǎn)身,擡手接下方琰一掌,立時被震得撞在馬車廂壁上,馬車猛地一震。
紫陽真人捂著胸口道:“王爺如此年輕,內(nèi)力倒是不可小覷呀!”
方琰正欲再出手。
沈昕娘卻忽而擡手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粗糙,掌心乾燥。她的手柔軟,卻微微有些涼意。
方琰滿心的怒火,好似被她這麼溫柔的一握,便消弭無形,只剩下如她手掌一般的柔軟。
“你說的不錯,上次的事情,確實不怪你。”沈昕娘說道,“可你卻是隱瞞了些許,存了私心。我也不必感謝你什麼。咱們談不上有交情,王爺與我也不想與你同行,免得耽擱彼此時間,你還是快些下去吧?!?
紫陽真人笑了笑,“同我有交情,於王爺,於沈娘子來說都是有好處的事情?!?
方琰瞇了瞇眼眸,臉上不耐。
“王爺有朝中衆(zhòng)多文臣支持,卻不能摒除外戚的影響力,是爲(wèi)什麼?不過是因爲(wèi)外戚手中握有精兵強將,而王爺雖是正統(tǒng),先皇帝卻因防備王爺,而未給王爺留有兵權(quán)?!弊详栒嫒司従徴f道,“先皇帝也真是費盡了心思了,既防備著外戚虞氏,又偏偏留下虞氏,來轄制王爺。怕外戚心大,生出謀反的心思來,更留下兩位忠心與聖上的大將來轄制外戚?!?
馬車裡一時寂靜下來,只有紫陽真人音量不高的說話聲。
“王爺若是拉攏這兩位大將,那麼如今僵持的格局或會有變化,虞氏手中的兵權(quán)或許就不是那麼牢不可破。可如今兩位大將得先皇帝吩咐,對王爺並不那麼放心,他們只忠於當(dāng)今聖上。對王爺和外戚的僵持,做山觀望?;蛟S他們還會覺得,這種僵持和明爭暗鬥,對當(dāng)今聖上是最有好處的?!弊详栒嫒嗣ò椎聂E子,眼睛半瞇著說道。
“道長不是一心修道,倒是關(guān)心朝堂之事?”方琰冷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