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軒站在我身後,一語不發(fā)的看著我的動作,直到我發(fā)現(xiàn)那兩個名字,才驚訝的回過頭來望著他。
我指著牆壁上的名字,問道,這怎麼回事?爲什麼我爸爸和謝寧的名字,會在上面!
他淡淡的望了牆壁上一眼,說這裡是謝家祠,牆壁上的,是每個守祠人的名字。等我死了,我的名字也會出現(xiàn)在上面。只是這隊形就不一樣了,多了一個姓夏的。
我說你這什麼意思,你是說我爸爸已經(jīng)死了?
夏如軒走到我旁邊,望著上面的譚素龍這個名字,說,原來這個就是你爸爸嗎?算算年紀,也差不多。既然名字在上面,那就是已經(jīng)死了。
我說這裡面肯定有什麼不對勁的,小舅告訴我,我爸是在發(fā)現(xiàn)我媽媽的身份之後,離家出走的。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回來。如果他和你一樣需要守在這裡,那哪有時間認識我媽媽,而且還有了我!
他望了我一眼,說哥,你別激動啊。聽我把話說完。
我嚥了一下口水,聽他有什麼話好說。
夏如軒走到牆邊,伸手摸了一下謝寧的名字,好像回憶了一下,這纔開口道,其實我對你爸爸的事情並不清楚,我只知道,以前謝家在這裡建了這棟屋子,世代都守在這裡,後來就像這牆壁上出現(xiàn)的名字一樣,譚家也參與了進來,兩家分別派人守在這裡,從一開始謝家的人居多,後來好像兩家商議好了一樣,變成了每家每代,都只派一人出來。
他頓了一下,又繼續(xù)道,不過到了現(xiàn)在,兩家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家道越發(fā)凋零。如果不算我的話,那前一代的守祠人,輪到的就是譚家,也就是你的父親。後來你父親意外死了,而謝家還沒有下一代的後人,只能派出和你爸爸同輩的謝寧出來。
我不清楚他口中的謝寧,和我知道的二口女是不是同一個人,如果我們譚家和他們謝家有這些淵源的話,那就算她變成了鬼,也不應該來找我的麻煩纔對。
我平靜一下思緒,纔開口試探性的說,我之前,也遇上了一個名叫謝寧的二口女。
他身子微微一顫,忽然轉(zhuǎn)過頭,忽然一陣失落的望著我,道,你遇上她了嗎……
我點點頭,看他這幅模樣,那二口女,曾今應該就是守祠的謝寧沒錯。
我想了一會,我小舅從剛一開始,和二口女就是一夥的。現(xiàn)在看來,夏如軒和她應該也認識。我心裡馬上提防起來,說,你不會,也想要血珀吧……
他看著我,側(cè)了側(cè)腦袋,說,我要血珀做什麼,那是你們譚家守護的東西,我可不願意捲入得那麼深。
我還是不放心,又道,可是謝寧和你爸爸,他們想要!
他笑了一聲,盤腿坐下,看著牆壁上謝寧的名字,說我纔不管他們想要做些什麼,我和我爸爸,有多少年沒見,連我自己都記不住清楚了。我只希望自己能夠好好活著就行了,而且你看到的那個謝寧,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謝寧了。
我沒說話,只當他的意思是謝寧已經(jīng)死了,所以性情大變也說不定。
可他伸手朝著牆上刻著的名字摸了一下,才說,你剛纔在樓上問我,是不是我爸爸教我識字吧。其實把我送到這裡來以後,我爸爸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了。誰也受不了這裡的日子,能忍著過一天,就是一天。
我沒有插話,只是聽著夏如軒慢慢說著,他好像一下掉進了回憶裡,掉進那些痛苦不堪的過往之中。一面望著牆壁上的名字,一面慢慢訴說著他說知道的故事。
他當年被送到這裡來的時候,還只是個五六歲的孩子,當時守在謝家祠的人,就是謝寧。
小舅只在這裡呆了三天,就忍受不了這裡的生活,他當時告訴夏如軒,就好像所有三俗電視劇裡拋棄孩子的男人一樣,說讓他好好在這裡待著,他離開一兩天就會回來的。
夏如軒信了,但是從那以後,他在也沒見我小舅出現(xiàn)過。他開始哭鬧,開始思念。可是時間久了,父子之間的感情,就慢慢淡卻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纔好,其實自己和他境遇何其相似,說道我父親,我現(xiàn)在也沒有任何感情。
夏如軒望了我一眼,臉上的神情說不上哀傷,但也有些淒涼,他說,譚熙,我叫你一聲哥,不是真把你當哥了,只是一個血緣的問題而已。但其實每次說這個字,我自己感覺都挺諷刺的。人家都說血濃於水,但我?guī)缀鯖]感受過一點來自家人的感情。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和他相比起來,我就好像重了頭彩大獎一樣,幸運得無話可說。我看著他,看著這個弟弟,最後只能嘆息一聲,摟了摟他的肩膀。
他沒什麼反應,只是轉(zhuǎn)過頭去,看著牆壁上的名字,又繼續(xù)說起來。
我小舅離開以後,他身邊唯一的人,也就只有當時守在這祠堂裡的謝寧了。他說,在他的印象裡,謝寧是個開朗,愛笑的女人,就算住在這種地方,他也從來沒見過謝寧臉上有什麼愁苦的表情。
他只記得自己想著父親,被謝寧抱在懷裡,一遍一遍安慰著他,打趣逗樂想要哄他開心,直到他自己哭得累了,纔會在她懷裡睡著。
謝寧雖然和我爸爸是同輩,但是年紀要小上許多,她來到謝家祠的時候,不過也只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兩人從那以後,就成了對方生命裡唯一的存在,開始過起相依爲命的生活。
這種日子一共過了十年,夏如軒說,那段時間,謝寧給他的感覺就好像他母親一樣,教他寫字,教他如何在這裡堅強的活下去。
說道這裡,他笑了一聲,又看著我,道,雖然我們年級相差不過十多歲,但那時候,我覺得她就好像我母親一樣,只要是我的事情,她都無微不至。我從來沒見我的媽媽,我爸說我出生的時候就引鬼而來,我媽媽那時也就死了。我小時候,也不知道有個媽媽是什麼感覺,但是和謝寧在一起的日子裡。我覺得應該就是那樣的。
夏如軒每次提到謝寧的名字,臉上都會無意識的一笑,那種笑容很暖,發(fā)自肺腑。我看得出來,他和謝寧的感情應該非常好。可惜最後,謝寧還是死了……
十年就這麼慢慢過去了,那時的夏如軒,已經(jīng)十六歲,關於這謝家祠,關於譚謝兩家的事情,他也慢慢有了瞭解。
他說,直到有一天,一個長髮及腰的女人來到了村子裡,也就是因爲她的到來,所以謝寧死了。
說道這裡,夏如軒的手中,拳頭緊緊握了起來,語氣也多了一絲憤恨,和莫名的自責。
當時那個女人,還是他領著進門的,可是沒想到,自己帶回來的,確是一個要了謝寧命的死神。
他沒告訴我謝寧死去的過程,似乎他並不想回憶起那段經(jīng)歷,但他很明確的告訴我,我所遇上的二口女,根本就不是謝寧。
變成二口女,首先要有另一個靈魂附在人的身體上,慢慢蠶食著她的靈魂,直到腦後的嘴巴完全張開,那時本體的靈魂也就被吞噬殆盡了,我看到的,只是一個有著謝寧身體,卻被其他靈魂佔據(jù)的軀殼。
我沉默著點了點頭,只是好奇那個害死謝寧的女人是什麼來歷,可是我問了一聲,得到的答案卻讓我驚心。
夏如軒說,那個女人,是個畫皮!
我一下想起路遙,口中的話又咽了回去,最後什麼也沒說。
我們都沉默了一下,等他從那種悲傷的氣氛了回過神來,才繼續(xù)道,謝寧死後,守祠的人就沒有了,照理,輪到譚家派一個人出來,按照這種情況,該來的人,也就是你。
我望著他,心情很是複雜,頓了一會,纔開口道,既然該我來,那爲什麼最後卻變成了你?
他笑了一聲,說你瞧,這就是問題了,我是陰幡,我離開這裡活不下去。我一輩子都只能呆在這裡。但是那時候你媽媽來了,她給了我骨笛,說讓我代替你守在這裡。
我頓時語塞起來,這一切,果然也是我媽媽安排好的嗎……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他或許也猜透了我的心思,又朝我笑了笑,說哥,這其實也沒什麼,我本來也沒有別的選擇,不過,我心裡,還挺感謝你媽媽的,要不是她讓我來這裡,我就不能遇到謝寧了,而且沒準,都不能活到現(xiàn)在。所以替你守在這裡,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我這纔敢看他的眼睛,心裡的歉意和尷尬的感覺淡去一些。
我急忙問,譚家和謝家守在這裡,究竟爲了什麼?
他的目光掃過牆壁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頓了一下,說,你不知道吧,這裡,就是最早發(fā)現(xiàn)血珀的地方!
我一驚,難以置信望著他。
只聽他又道,謝家人守著屋子,譚家人守著血珀,這是好幾百年前,就做好的分工。你家裡種著人面樹,就是爲了免去那些精怪鬼魅的騷擾!
他說完,直視著我,又道,只有我們夏家,纔是真正被你們兩族真正牽扯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