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某人神清氣爽,某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樣焉焉的躺在被窩裡,還說不欺負她,結果欺負起來不是人。可即使是腰痠背疼,她也是要爬起來下去準備早飯。
雖然早飯由劉姐負責,但是盧謹歡還是想去求一下表現,言若好不容易接受了她,她若立即鬆懈下來,就顯得十分沒誠意。
盧謹歡扶著腰坐起來,她恨不得一腳將某人踹下牀去。她剛坐好,又被慕巖從後一扯,重新躺回了牀上。她頓時怒了,“慕巖,你別鬧了,快起來洗洗上班去。”
“今天不上班呀,我昨晚不是告訴你了,今晚上舉行了頒獎晚會,就開始正式放假了。”慕巖懶洋洋的說,末了伸出長手長腳,像八爪章魚一樣將盧謹歡纏住,就是不讓她動。
盧謹歡十分惱火,眼見他不放手還纏得更緊了,她惱了,說:“你放開我呀,就算你不上班,媽媽還要吃飯呢。”
慕巖本來是逗逗她,可看她著急的樣子,就吃醋了,說:“媽媽重要還是我重要?”
“當然是媽媽重要呀,沒她哪來的你?”盧謹歡理所當然的回道,對他的小心眼不以爲意,就跟他問的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
慕巖耍賴,“不行不行,我是你老公,我纔是最重要的。”
盧謹歡滿頭黑線,戳了戳他結實的胸膛,笑道:“你才三歲嘛,這麼幼稚,快點起來啦。你不是有晨跑的習慣麼,現在白柔伊走了,你連晨跑也沒勁了?”
她故意膈應他的,哪知他笑得跟狐貍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瞅著她,瞅得她心裡直發毛。她發誓,她真的只是說說看,真心沒有別的意思。
可讓他這樣盯著,就好像她做了十惡不赦的事。她心中惴惴,推了推他腦袋,說:“幹嘛這樣看著我呀,跟要吃人似的。”
慕巖一本正經的看著她,見她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僵,他說:“歡歡,你跟衛鈺的事我有沒有拿出來擠兌過你?”
“好好的提他做什麼。”盧謹歡瞪著眼睛,有點覺得他在無理取鬧了。她就隨口一說,他至於這麼嚴肅麼?
“我是想跟你說的是,誰沒有一點過去?我跟柔伊清清白白,你隨便一句話,就是在懷疑我的人格,知道嗎?”
“我哪有懷疑你的人格,我就隨口一說,你搞得這麼嚴重,我還以爲我犯了什麼滔天大罪。慕巖,我知道你跟她沒什麼,哎呀,算了算了,再糾結下去,又得吵起來了。”盧謹歡理智的叫停,大不了以後不拿白柔伊說事了。她也真是腦抽,好好的提白柔伊做什麼,結果搞得兩人心裡都不舒服。
“我沒跟你吵,我在跟你講理。這話對你來說,是隨口說說,對我來說,就是你不信任我。”慕巖也是個認死理的,他覺得歡歡剛纔那話,就是不尊重他。
“我都說了不說了,那你想怎樣,我收回這話行不行?”盧謹歡這下是真的惱了,她已經承認自己說錯話了,他爲什麼就是要揪著不放呢。
慕巖嚴肅的看了她許久,然後一言不發的放開她。盧謹歡一怔,見他迅速背過身去,她心裡空落落的,悔得腸子都青了,自己幹嘛要多嘴呀。
其實她也不知道慕巖這麼經不起玩笑,她也不是有意拿白柔伊說事,就是剛纔情急之下,才說錯了話,他至於給她甩冷臉子嗎?
她心裡也委屈,就更不想哄他了。拿起衣服穿上,然後開門出去了。
聽見開門關門聲,慕巖迅速坐起來,瞪著門扉半晌,似乎都還不相信她居然就這麼走了。
盧謹歡準備好早飯,去敲了敲言若的房門,輕聲說:“媽媽,早飯準備好了,您起牀出來吃吧。”
言若在裡面應了一聲,盧謹歡轉身往餐廳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扭頭看著樓梯口,她嘆了一聲,認命的向樓上走去。
回到臥室,慕巖還躺在牀上沒動,她慢慢走過去,柔聲道:“慕巖,起來吃早飯了。”
慕巖沒動,似乎睡著了。盧謹歡繞到他那邊去,蹲在牀前,看見他閉著的眼睛睫毛在輕顫,知道他並沒有睡著,她伸手去撐他的眼皮,說:“都30歲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鬧脾氣,這太不像你了。”
慕巖惱怒的揮開她的手,翻過身去不理她。盧謹歡也不惱,經過剛纔冷靜的思考,她覺得自己那話確實太隨便了,任誰聽了心裡都有疙瘩,她跪在牀上,雙手放在他身上搖晃起來,“老公,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說這樣的混賬話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一次吧。”
她話都說這份兒上了,慕巖就著臺階一下,坐起來,捏了捏她的臉,“知道錯了就好,走,下去吃飯。”
他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盧謹歡無奈的搖頭,之前她怎麼不知道他是這麼情緒化的一個人呢?不過還好,他在商場上還是一個冷酷嚴苛的人。
其實每個人在最愛的人身邊都是一個孩子,他們所說的所做的,都是圍繞著心愛的那個人在轉,一旦心愛的人誤解了自己,就理智不下去,甚至會變得孩子氣。
有的人能控制,所以愛情就能夠長久,有的人不能控制,就會出現家暴之類的。慕巖雖然是個精明的商人,在情感上,一直受比付出多,如今真心的愛上一個人,自然希望對方也是一心一意愛他,連一點誤會都接受不了。
因爲他是那麼信任她,所以理所當然希望她也是全心全意信任他的。
盧謹歡默默跟在他身後,她情感神經雖然纖細,一時間也無法想通這個道理,所以她纔會覺得慕巖很孩子氣。所幸兩人都是成年人,不會再的幼稚到爲了一點小事就鬧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否則他們剛把外部敵人趕走,內亂就開始了,那日子過得就太辛苦了。
吃完飯,言若聽說慕巖今天不上班,她提議說出去逛逛街,盧謹歡舉雙手贊成,慕巖卻不怎麼情願。盧謹歡一邊拿腳踢他,一邊說:“慕巖,難得你放假了,咱們陪媽媽出去逛逛吧。”
比起逛街,慕巖肯定更喜歡在家裡抱老婆。但是在盧謹歡的威逼之下,他只好不情不願的答應了。
這是言若被救出來之後,第一次要求去逛街。言若容貌被毀,一條猙獰的疤痕從左額橫過右臉直到下巴,讓人望而生畏。在慕宅,小芳第一次見到言若時,就被嚇得摔碎了好幾個盤子。
慕巖之所以不同意她的提議,就是怕外面的人不善意或是恐懼的目光,會讓言若心裡產生負擔。歡歡現在一味的討好母親,所以不曾考慮到這一點,他卻不能不幫她考慮。
回房換衣服的時候,慕巖將她拖上去,把自己的擔憂與顧慮說給她聽,盧謹歡驚得瞪大眼睛,直呼自己剛纔沒考慮到一這層。
說實話,言若剛被救出來那幾天,她見著心裡都瘮得慌。後來漸漸習慣了,纔不再覺得害怕。言若的情緒剛穩定了沒多久,她真怕她受刺激,回頭病情又惡化了。
她急得團團轉,剛纔慕巖拼命給她使眼色,她看不懂,這會兒問題出來了,她嚷嚷道:“完了完了,剛纔我怎麼就沒考慮到這個問題,哎呀,你說我怎麼總是做些不經大腦的事?”
慕巖見她煩惱的擰起了眉,不忍心她著急,一把將她扯進懷裡,說:“歡歡,以後別再爲了討好媽媽而衝動行事。我知道媽媽的病情已經好轉,但是她年輕的時候十分愛美,臉上長了一個斑點,都會爲此懊惱許久。若是她察覺到周圍的人對她的歧視跟惡意,我真怕她會承受不住,再次病發。”
“都怪我一時腦熱,那我們現在下去跟媽媽說我們不去了。”
慕巖急忙拉住她,“你現在下去說,媽媽會以爲是我們介意她臉上的傷疤,到時候媽媽對你更有成見。”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我怎麼辦嘛?”盧謹歡急得眼眶都紅了,她刻意想討好言若,所以她說想去逛街的時候,她立即就答應了,根本沒想過問題會這麼嚴重。
就像上次言若說想出南苑走走,結果遇上了阮菁,然後她就吃了這麼多天的悶虧。都說吃一塹長一智,她怎麼就沒學一次乖呢?
“歡歡,你不用刻意討好媽媽,我不想你爲了我變得這麼卑微,你還做你自己,好嗎?”慕巖其實最想說的話是這句,這幾個月來,他感動她爲了贏得母親的好感而做的那些努力,但是他不要她失去自我。
“慕巖。”盧謹歡哽咽的投進他懷裡,“因爲那個人是你媽媽,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慕巖感動的擁著她,他懂她的意思,因此更加感激她,只因那個人是**媽,所以爲了讓他不夾在中間左右爲難,她寧願選擇卑微。
下樓的時候,言若已經換好衣服,正是上次盧謹歡給她買的那件紫色貂毛大衣,言若對衣服的搭配十分有講究,一身搭配下來,看起來貴氣逼人。於是自然而然,將別人的注意力都引到她的穿著上,一時間竟讓人覺得她高貴雍容,很少會注意到她臉上的疤。
盧謹歡一陣驚豔,歡喜的跑過去,讚道:“媽媽,您好漂亮。”
言若瞪了她一眼,斥道:“人都老了,還怎麼漂亮?”
“那就是高貴優雅大方美麗。”盧謹歡一口氣將自己想得到的形容詞全都說出來,逗得言若直抿嘴笑,慕巖無奈的揉了揉她的腦袋。
“就你貧嘴,平日裡也沒見你這麼誇獎我。”
盧謹歡見他話語裡又開始冒醋酸味了,她立即見風使舵,說:“嗯,你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瞧瞧她這張嘴,誰說笨來著,我看最是伶牙俐齒不過了。”言若笑著打趣,一家人鮮少有這樣其樂融融的樣子,盧謹歡簡直覺得幸福死了。她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真的太好了。
三人出發去商場,因爲已近年關,商場里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盧謹歡明顯比平常更興奮,慕巖推著輪椅,盧謹歡小鳥依人的偎在慕巖身邊,伸手挽著他的手腕。
兩人一個英俊帥氣,一個嬌俏可人,成爲一道迷人的風景線。然而當人們的目光垂落在輪椅上的女人身上時,個個臉色都大變,有害怕的,有恐懼的,還有指指點點的。
盧謹歡剛要說什麼,慕巖卻已經抓住她的手,對她搖了搖頭,然後找了一個話題,跟言若聊起來,“媽媽,這裡一點變化也沒有吧,我記得你最喜歡跟爸爸來這裡逛。”
言若其實挺介意這些目光的,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肯定特別嚇人,心裡一陣黯然。但只要想起最在乎自己的那個人已經長埋地下了,她又釋然了。她的美只想給那個人看,這個世上沒有了他,她是美是醜都已經不重要了。
“嗯,是沒什麼變化,不過價錢貴了不止一兩倍啊。”言若輕鬆道。“記得十年前,你爸給我買的一件貂毛大衣,兩千多,我都覺得貴得咂舌,你看剛纔歡歡拿的那件,三萬多,太貴了。”
“當年物價低,如今物價飛漲呢,就是三萬多的衣服,也沒有媽媽您以前穿的精緻。”盧謹歡連忙接話。
“是啊,看著這些花花綠綠的衣服,我感覺自己跟社會已經脫節了。”言若感慨道。
“媽媽,您要跟社會脫節了,很多人都要羞愧得哭了。”
言若再次被她逗笑了,她們從三樓逛到七樓,把名品店都逛了個遍。婆媳兩人就像頑童似的,總拿樓上的價跟樓下的比,玩得不亦樂乎。而慕巖只是充滿寵溺的看著她們,他的擔憂太過了,媽媽根本就沒有爲臉上的疤痕而煩惱。
逛完七樓,慕巖手上已經提了好多戰利品,換盧謹歡推輪椅。他們從香奈爾專櫃出來時,正好碰上一對手挽手的情侶走進來。因爲女人的穿著有些特別,盧謹歡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就是這兩眼,讓她呆愣住。
白柔伊看到他們時,下意識渾身一緊,想要躲閃已經來不及,她搭在面具男人手腕上的手立即就想縮回去,但是面具男人沒有給她機會,手臂一緊,就夾住了她的手。
慕巖也看到了她,似乎愕然了一下,隨即恢復淡漠的神色,說:“柔伊,好巧,來逛街呀。”
言若擡起頭看著她,她纔是真正的嚇了一跳,昨天白柔伊還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怎麼今天又挽上別的男人的手?這變得未免也太快了。
盧謹歡沒有震驚多久,她的目光移到白柔伊挽著的那個男人身上,她目光一窒,那個在‘左岸’與醫院裡出現過的面具男人,他怎麼會跟白柔伊在一起?
面具男人似乎感應到她的目光,衝她頷了頷首。對上慕巖,說:“這位想必就是慕氏集團的慕董,初次見面,幸會幸會。”
慕巖並沒有伸手去回握,不是他不大度,而是覺得沒有必要。他直覺眼前這個面具男人對他有著不同尋常的恨意,他看著他,說:“閣下連真面目都不敢拿出來示人,又何以是見面?”
面具男人的手尷尬的僵在半空中,半晌他自然的收回去,說:“我臉上受過傷,怕摘了面具會嚇著各位,既然慕董瞧不起我這樣沒身份沒地位的人,那麼我也不強求,再見。”
說完他就要往裡面走,剛擡步又停了下來,因爲白柔伊沒有動。他回過頭去,就看到白柔伊目光哀傷的看著慕巖,他心裡冷笑,真是個蠢女人。臉上卻溫文爾雅,就連聲音都帶著輕風般的和煦。
“柔伊,我們進去吧?”似徵詢的問話聲,給了她絕對的尊重與專一。
白柔伊回頭去看他,在他眼神的鼓勵下,對言若頷了頷首,說:“言姨,失陪了。”
兩人相攜著往專櫃裡走去,面具男人與慕巖擦肩而過時,腳步頓了頓,復又邁開來。盧謹歡轉頭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十分熟悉,卻又想不起來自己曾在哪裡見過他?
“慕巖,他……”她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見他正偏頭望著她,她笑了笑,說:“沒什麼,走吧,我們回家。”
回到家已經快一點了,劉姐做好了飯菜等著他們,吃完飯,慕巖說有事要提前去公司,讓她四點去美容院做頭髮,七點他去接她。
盧謹歡沒說什麼,但是她心裡總覺得不安,這個神秘的面具男人一而再的出現在她周圍,總讓她覺得特別不安。是她想多了嗎?
她正出神時,手機鈴聲忽然響起,盧謹歡一看,是一通陌生的來電。她皺了皺眉,沒有接聽,但是手機一直響,似乎她不接就不罷休。
盧謹歡無奈,只好按下接聽鍵,“喂?”
“是盧小姐嗎?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打擾你,但是衛鈺去機場的路上出了車禍,現在正在急救室。他昏迷前一直念著你,醫生說他的情況危急,所以我……”對面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是沈清綰。
盧謹歡腦海裡轟轟直響,衛鈺出了車禍,情況危急。她什麼也沒來得及想,拿起手包衝下樓。樓下言若去睡午覺了,只有劉姐跟小芳在打掃屋子,她停了一下,對劉姐說:“劉姐,要是夫人問起我,你就說我出去了。”
“知道了,大少夫人。”劉姐目送盧謹歡的背影離去,眼底閃過一抹喜悅,她把樓下的事情交給小芳,自己則上樓去了。
早上她已經藉機上樓來了一趟,但是她沒能進得了主臥室。所以她想試試,有沒有別的辦法,結果她上樓就看見主臥室的門露了一條縫,顯然是盧謹歡走得匆忙,沒有關嚴。
她又驚又喜,左右看看,見走廊上沒人,她鑷手鑷腳的走進去,剛想將門輕輕掩上,結果外面風一吹,就直接合上了。她嚇了一跳,可也顧不得,急忙去翻箱搗櫃,要將那條丟失的金手鍊找回來。
結果她把主臥室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她沮喪得很,這條金手鍊對她十分重要,那晚她嚇了言若之後,回到屋裡,她一時沒察覺,等她發現自己的手鍊不見了,已經是第三天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掉的,所以把去過的地方都找過了,就是沒有找到。
她也不敢聲張,連後院都去翻了一遍,也沒有找到。後來她左想右想,覺得自己最有可能就是掉在言若臥室的窗戶下面,她也去找過,只差沒將那一塊翻個底朝天,可依然沒有找到。
後來她想,是不是做家務時去丟垃圾扔掉了,所以才放棄了尋找。哪知那天她無意間看到盧謹歡跑進了後院,她跟著去看看有沒有出什麼事,結果就讓她看到了她撿到金鍊子的情形。
她害怕盧謹歡從那條金鍊子懷疑到那晚驚嚇言若的人就是自己,到時候失去這份工作,她家就徹底垮了。這會兒她連牀底都找過了,依然沒有找到。
她越找越心急,盧謹歡會把一條金鍊子藏哪裡去呢?莫非已經交給慕巖了,那條金鍊子是她40歲生日時,言若送給她的,她一直像寶貝一樣戴著。
如果不是需要錢,她根本不會成爲白柔伊的眼線。如果慕巖看到那條鏈子,他一定會想到是自己,到時候她百口莫辯。
她一定要儘快找到,劉姐靜下心來又仔細找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她不知道的是,盧謹歡撿到那條金鍊子時,順手放在了圍腰的口袋裡,根本沒有拿回房。
又因爲昨天發生了太多事,她一時就忘記了那條金鍊子的存在。劉姐做賊心虛跑來主臥室找,已經大錯特錯了。劉姐找不到金鍊子,就這麼離開又覺得很不甘心,但是時間越來越晚,如果她再不下去,恐怕小芳都要起疑了。
她只好不甘的往外走,她開門的時候,碰到了一個保安系統,她的頭像立即被錄了進去。她根本不知道,拉開門就出去了。
這個保安系統是慕巖後來聽說白方渝來臥室裡胡鬧後加上去的,連盧謹歡都不知道。一旦有異常,照片立即就傳到了電腦上存檔。
盧謹歡匆匆趕到醫院,沈清綰跟衛家人都等在急救室外面。衛家人看到她時,神色複雜,只有衛鈺的母親向她點了點頭,說了句“你來了”,就再也沒說話。
盧謹歡覺得自己這樣匆匆趕來很傻,但是來都已經來了,她沒道理就這麼離開,至少要確定衛鈺平安無事了,她才能走。
沈清綰走過來,拉著她的手坐下,感激道:“謹歡,謝謝你肯來,他正在做手術。”
盧謹歡只是擔憂的看著急救室外面的紅燈,她問道:“好好的怎麼會出車禍?”
“我送他去機場,下了車後,有一個小女孩站在馬路中央,迎面飛馳而來一輛出租車。衛鈺二話不說,撲了過去,小女孩救了下來,他卻被出租車撞飛出去,昏迷前,他一直叫著你的名字,我想這個時候,他最想見到的人是你。”沈清綰眼眶都紅了,如果當時她反應快一點,以她的身手,絕對能平安救下小女孩。
盧謹歡沒有說話,她看著緊閉的手術室,良久才道:“那個小女孩呢?”
“小女孩的手臂擦傷了,正在外科包紮,喏,就是她。”盧謹歡順著沈清綰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她看到了那個安靜的小女孩,眼前一陣氤氳。小女孩跟在母親身後,十分安靜,安靜得讓人幾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盧謹歡知道衛鈺爲什麼不顧自己的性命都要去救這個小女孩,因爲她跟小時候的她太像了,不光側影像,還有臉上那種讓人心疼的安靜也像。
衛鈺哥,你怎麼這麼傻呢?
小女孩的名字叫韓雨晴,十七八歲的模樣,一直都很安靜,甚至帶著一絲讓人絕望的冷漠。她的母親很蒼桑,對女兒又打又擰又罵的,小女孩根本沒有太多的反應,似乎對人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感到絕望。
“你這個死丫頭,真想氣死我是不是,你纔多大,就給我學那些人早戀,早戀就算了,讓人搞大肚子,我還盼著你給我長長出息,現在被校方開除,你讓我這老臉往哪裡擱。”她的母親狠狠的擰著她的耳朵,擰得都發紅了,也沒見她吭一聲。
盧謹歡聞言,才注意到女孩子的腹部高高隆起,即使是厚實的羽絨服也遮擋不住,她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狠狠蟄了一下,她站起來,衝那個一直在罵罵咧咧的女人道:“阿姨,您別再罵她了,她還是個孩子。”
女人看見盧謹歡的穿著,就知道她非富即貴,再說剛纔她已經聽說救她女兒的男人,是一個高官的小兒子。心裡一陣後怕,生怕他們生氣怪她們,那麼他們一根手指頭就能壓死她們。“哎喲,姑娘,儂行行好,我們娘倆相依爲命,眼看著要把她供出來了,結果竟出了這事,醫生說她肚子裡的孩子打不得,回鄉的時候,她就想去自殺。你說那麼危險的情況,爲什麼這孩子就是不落出來,哎喲喂,老天是想我們死啊。”
人的這一生,有許多人日日期盼著孩子的降臨,最後卻不能如願,有的人想打掉孩子,卻想盡辦法也弄不掉。真不知道這是緣還是劫。
韓雨晴一直沒動,任她母親將她扯來扯去,她眼底一片木然。盧謹歡看了十分不忍心,她將小女孩從女人手裡解救下來,說:“阿姨,事情已經發生了,您怨天怨地都沒有用,現在還是靜下心來好好想想怎麼解決問題?”
“怎麼解決問題啊?她連搞大她肚子的男人是誰都不知道,嗚嗚嗚,老天爺,你收了我吧,我也不想在這世上活著受罪了?”女人哭天搶地,她好好護著的獨苗子,從小捨不得她吃一點苦,如今卻變成這樣,讓她怎麼接受得了。她更擔心的是,如果裡面躺著的那個人有個萬一,衛家人不會放過她們。
所以她先讓自己變得可憐一些,想勾起他們的惻隱之心,再說眼前這個姑娘看起來就善良,興許還能幫她說說話。
盧謹歡嘆了一聲,那廂衛鈺的父親已經不耐煩了,豎起眉毛,怒道:“我兒子還沒死,你就在這裡哭哭啼啼,是成心想咒他死是不是?”
女人一下子不吱聲了,豆大的眼淚從眼眶裡涌了出來,她戳了戳韓雨晴的腦門,罵道:“我讓你犯賤,我讓你犯賤。”
韓雨晴臉上始終沒有表情,哀莫大於心死,大抵就是她這樣子。盧謹歡心疼,卻也知道自己的立場,說什麼都沒有用。
現在是性開放的時代,多少無知少女爲嘗**而未婚先孕,最後寒心的卻是含辛茹苦的將她們養大的父母。她拉著韓雨晴的手,感覺她的手指一點溫度也沒有,她雙手緊緊的握住她,似乎這樣,就能給她力量。
盧謹歡不知道,正是因爲她這充滿理解與包容的溫暖,支撐著韓雨晴走過了她漫漫艱辛的一段人生。
手術進行了三個小時,當手術室的燈熄滅時,所有人都齊刷刷站起來,主治醫生走出來,他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他迎向衛震東,說:“病人的手術很成功,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待會兒先轉到重癥監護室觀察兩天,如果沒有併發癥,就可以送進普通病房了。”
“謝謝醫生,謝謝醫生。”衛震東激動的道。衛鈺是他的希望,雖然他固執得棄政從醫,但是在他心裡,他最疼愛的還是小兒子。
“首長太客氣了,您去看看他吧。”主刀醫生說完,轉身走了。衛鈺隨之被護士推了出來,衛震東老淚縱橫,大步走過去,罵道:“你這個臭小子,學人雷鋒也要量力而行,現在病歪歪的躺在牀上吧。”
衛夫人已經在拭淚了,她泣不成聲,說:“老衛,你就少說幾句風涼話,兒子,媽媽來看你了,你要好起來啊,只要你好起來,你要學醫還是出國深造,媽媽都不攔你了。”
盧謹歡站在人牆外,看著被層層人羣包圍的病牀,她沒有走進去。如今,她已經沒有任何資格再去接近他,他對她的情意太沉重,讓她接近一次,都覺得心傷一次。
這世上,她最最對不起的人,就是衛鈺。
眼看著衆人簇擁著病牀走遠,盧謹歡重新坐回椅子裡,身旁那個女人正在謝天謝地,感謝菩薩保佑衛鈺沒生命危險。她那麼虔誠的感激,讓盧謹歡一陣感動。
她看著韓雨晴依然面無表情的坐著,彷彿對外界已經沒有任何感知,她一陣心憐,從手包裡拿出一張支票簿,想了想,寫了五萬,遞給韓雨晴,她說:“你把這錢收下吧,再莫做傻事了,父母就算千錯萬錯,孩子是無辜的,他能來到你肚子裡,也是一種緣分。”
韓雨晴沒動,她怎麼會忘記那個暗夜的糾纏,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是她無知,纔會讓那人的種子在自己肚子裡生根發芽。那一夜,他取走的不止是她的清白,也取走了她的天真與未來。
女人急忙搶過支票,一數後面四個零,她眼睛差點沒有掉出來,她是個無知的婦人,卻也知道這樣的錢拿不得,她強忍著心疼,將支票遞還給盧謹歡,她說:“姑娘,我們非親非故,還害得那個衛先生躺在病牀上,這錢我們實在不能收。”
“收下吧,就當是我送給孩子的見面禮。阿姨,好好照顧他們母子,會有福報的。”盧謹歡說完,又將支票送還到女人懷裡。
女人十分感激她,差點給她跪下了,盧謹歡想了想,又將自己的電話號碼抄了一個給韓雨晴,她說:“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假如你遇到了困難,可以來找我。”
韓雨晴在得知自己懷孕後,這是第一個人善意的對待她,第一次觸動了她的心靈,她眼淚滾了下來,趴在盧謹歡肩上放聲大哭起來。
她壓抑了這麼久的悲傷,第一次得到宣泄,她泣不成聲,盧謹歡拍了拍她的肩,說:“人生除死無大事,你已經是當媽媽的人了,你要堅強,要爲孩子撐起一片天,知道嗎?”
韓雨晴哀慟的點頭,這一幕,長久的擱在她心頭,讓她每當面臨困境時,都會倍覺溫暖。
………
盧謹歡最終還是沒有去看望衛鈺,送韓雨晴她們離開後,她開車去了美容院,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她在服務員的服侍下換了一襲火紅色的長裙,整個人明豔動人。化妝師給她畫了一個濃麗的妝,快速的給她盤好了頭髮。
慕巖來接她時,她還在盤頭髮。她不好意思的對他笑了笑,他很紳士的去一旁等待,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過她。
抹胸的長裙,將她白皙的肩膀與優雅的頸露了出來,像一隻白天鵝。她的妝容很豔,卻不俗,反而有種讓人移不開眼的驚豔。
她的頭髮盤了上去,更加顯得高貴優雅。只不過空落落的脖子上缺少了一些東西。
等化妝師給她畫好了妝,她站起來時,慕巖頓時眼前一亮,她像一朵怒放的火紅玫瑰,渾身都帶著誘惑力。當初第一眼看見這件禮服時,他就知道很適合她。可真正穿在了她身上,他仍然覺得震憾,她像一朵嬌豔的花朵,上面含著露珠兒,讓人想摘下來佔爲己有。他甚至想將她藏起來,她的美好只能屬於他。
可他又迫不及待的想向世人宣告,她是他的人,誰也不能覬覦。
盧謹歡被他這樣盯著,踩著七寸高跟鞋的她差點就被裙襬絆倒,她有些不自信,伸手彆扭的提了提胸前的布料。這兩片薄薄的布料,讓她感覺快要掉下去了一般。
化妝師拿來一根白色貂毛披風,給她穿上,白與紅的鮮明對比,更是讓她整個人都顯得高貴與典雅。慕巖笑著走過去,偏頭在她臉上親了親,讚美:“寶貝兒,你今天真漂亮。”
盧謹歡害羞的垂下頭,她看著眼前一身深藍色西裝的慕巖,高大英俊,她湊在他耳邊,用著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說:“老公,你也好帥。”
她吐氣如蘭,又貼得這麼近,慕巖直接摟過她,湊過去狠狠蹂躪她的脣,深深的吮了許久,他才鬆開她,看著她紅脣嬌豔欲滴,他聲音沙啞說:“真不想去晚會了,咱們直接回家吧。”
盧謹歡捶了捶他的肩,嬌嗔道:“去,成天就惦記著那事,走吧,再不走就遲到了。”
“遵命,夫人。”慕巖突然行了個十分紳士的大禮,盧謹歡嚇了一跳,隨後咯咯笑著將手搭在他遞來的雙手上,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下,被慕巖牽引著走出美容院,坐進已經等在那裡的白色勞斯萊斯里。
坐進車裡後,司機立即開車,慕巖拿過靜靜躺在一旁的一個藍色絲絨的盒子,打開來,裡面是一套鑽石首飾,光彩奪目。
慕巖取過項鍊給她戴上,又幫她戴好耳環,與鑽石戒指,親了親她紅豔豔的脣,說:“寶貝兒,今晚你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