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樣默默地看著她。那件低領半露胸的無袖上衣，把她的鎖骨都顯露得清清楚楚。他的心再一次地痛了一下：沒想到，她這麼瘦。
“晴……蔣月晴，你擡起頭看著我，我想再確認一下，是你嗎？”
十年的變化，太大了。難怪都感嘆：歲月像把刀！還真的是這樣。當初他面前的蔣月晴正值青春美麗，不修飾自然動人，眼睛裡乾淨得像一面鏡子，純得讓人愛憐，讓人心疼。
可眼前這位女子。衣著暴露，濃妝豔抹，消瘦嫵媚。
他心中她以前的影子，一下子灰飛煙滅。
對於一個曾經深愛過她，對她一直有著美好回憶的人，這是一個挖心剔骨的打擊。他真的覺得一時接受不了，也倍感心痛。
也許是因爲心裡有了舒念心，他感覺對蔣月晴已沒有了恨，到是她的不如意和可能過得並不好的現況，讓他有一點點擔心。
他急切地想知道，她爲什麼沒在美國？
蔣月晴擡起頭。
這時，她的眼裡沒有了嫵媚，而是滿眼含淚。這淚水，再一次讓南力帆的心緊了一下。
是她！的確是她！
只是，就算她的妝太濃，也不能完全遮擋住她的憔悴。往昔的青春，在她臉上蕩然無存。而這時的眼光，在眼淚的清洗過後，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深情而無助地看著他。
南力帆深嘆一口氣，努力壓住五味雜陳的心情。他也說不清自己此時的感受，只是覺得，生活就像一個頑皮的淘氣小孩兒，總喜歡和他開著讓他哭笑不得的玩笑。
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大！
他突然想：當初她一聲不吭地走掉，還跟自己的朋友私奔，那麼她過得好與不好，關他鳥事，他何必再管這個閒事？
更何況，他現在有了舒念心。
“好了，你下去吧！”
蔣月晴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句，眼淚便再也忍不住，像掛豆似的，傾瀉而出。
“力帆，我生活得並不好。”
蔣月晴沒有下車，而是說出這樣一句話，接著，便把原來的壓抑低咽上升至嗚嗚大哭。
南力帆遞給她一包紙巾，就坐正身子，看著車窗前面，等著她痛痛快快地哭。直到她的聲音低下來，輕輕抽泣，便知道她發泄得差不多了。
他很平靜地說出一句：“路是你自己選擇的，好不好，你都得受著，沒必要對我說。你下車吧，我要回家了。”
蔣月晴完全沒有要下車的意思。也許是他的話刺激到了她，她的抽泣聲緊促起來，似乎想說什麼，可說不出來。
南力帆也不看她，就這麼靜靜地等著。他在想：你生活得不好，那是你自己選擇的，我也生活得不好，卻是你造成的，你有什麼好委屈的？委屈和大哭的應該是我吧。
“力帆，你、你還在恨著我嗎？我想對你說、說聲對不起！真的，我心裡一直很內疚……”
“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蔣月晴斷斷續續而又有點含糊不清地還沒說完，就被南力帆給打斷了，“你下吧，太晚了。”
“力帆，我知道我當初做錯了，也知道你恨我，你恨我也是應該的。可力帆，去了美國不到一年，我就經常想起你，想起我們在一起的美好時光。我後悔了，後悔離開你，我想回來，可左言把我的所有證件都藏起來了……”
“夠了！”
南力帆大聲吼了出來。蔣月晴的陳述又勾起了他心中的痛，本來，他是不想記起的，把這一切都當成是風吹過，煙散去。可她，偏偏又要舊事重提。如果說她剛纔的傷心讓他有一點點同情和心軟，但現在，他胸中充斥的，全是憤怒。
關鍵是，她竟還提起那個他聽都不想聽到的人的名字。
她這是咎由自取！
“你還在演戲？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我知道。你當初接近我，也是有所企圖的吧。所以，請你閉嘴，並下車。快從我的車上下去！”
南力帆的話像冰刺一樣釘在蔣月晴的耳朵裡，她的身子和心一起顫抖了一下。她擡頭看著南力帆的後背，目光復雜，連抽泣聲都停住了。
“好好，我不說。”蔣月晴咬咬嘴脣，用手撥動了一下頭髮，把頭朝前傾著，輕輕地問了一聲：“你，能送我回家嗎？我沒有車。”
南力帆想都沒想：“不行！你下吧。”
蔣月晴的臉上略顯尷尬，很快，她的眉頭緊蹙，眼皮往下壓了壓，一股怒氣泛在她面孔之上。
她覺得，就算她傷害過他，就算當年全是她的不對，可錯，她已經認了，也求他原諒了，這麼深的夜，讓他送一下，他竟一口拒絕。
這個男人太狠心！
“南力帆，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的恨還沒消去？就算你有恨，可我剛纔都給你認錯了，你還要怎樣？那怕只是一個熟人，這麼晚，我讓你送一下，你也不至於拒絕得這麼絕情吧，何況，我們曾經還是那種……”
“滾--”
南力帆好像是蓄足了力氣，怒吼著，車，都被他的吼聲給震動了。
南力帆像是精疲力盡，他雙手握著臉，趴在方向盤上，渾身顫抖，淚，終於肆無忌憚地奔泄。
這麼多年的傷和痛，豈能是一句對不起就能原諒和抹去的？
他不想提及，不是因爲他已不再恨，不再痛，而是因爲，他想把那記憶塵封，誰願意總是把傷疤撥動給別人看？
她那裡知道，這十年來，因爲她踐踏他的情感，把他傷得體無完膚，原本生活陽光燦爛的他，卻一直在心結的傷與痛、恨與愛中糾結煎熬。
那是種什麼感受，她知道嗎？
他在煎熬中的時候，她是否想到過他的痛苦？她是否在意過他的感情？她那時又在何方？
現在回來了，竟還有臉說他們曾經是那種關係！他不想和她有任何的關係！不想！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他願意自己從來沒有愛過她！
他需要的不是她的迴歸，不是她的道歉，不是她的哭訴，是你既然遠離，那就永遠不要再出現吧。
他的心，又有了那種當初她不辭而別離去後的刮心剔骨的痛。他的手指嵌入肌肉，卻一點也沒感覺到痛，因爲他的心，已痛得失去知覺。
“哐”，他聽見關門的聲響，想必是她已下車。他不想看，而是努力地自勸著，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好在，他還有舒念心。
一想到舒念心，南力帆渾身都充滿溫暖。還好，上天對他並沒有絕情到底，能把舒念心送到他的身邊。
他突然特別是想念起舒念心來。那種思念，濃郁得讓他無法紓解，他強烈地想給她打電話。
拿出手機一看，竟已是凌晨一點多了。她應該睡下了吧，這時吵醒她，應該是很不好的。對，先忍一忍，明天就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