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想那就不要去了。”趙言鈺見齊莞神情怏怏的,心疼她勉強自己,便想替她去回絕後。
齊莞笑著說,“我要是再找藉口不進宮,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後肯定知道她不進宮的原因,但一而再地找藉口,難免會讓後覺得她心存怨氣,以齊家和趙家如今的地位,她必須更加小心翼翼地做人。
趙言鈺不以爲然,“那又怎樣!”
齊莞靠著他的肩膀,低聲說道,“後留我在宮中也是怕你有變,如今她知道你忠心耿耿,自然對我心中有歉疚。”
她笑了一下,“被後這樣覺得歉疚我還更擔心呢。”
趙言鈺擁著她,“我要你安安心心地過日,不用擔驚受怕,你要是怕皇上和後對我有猜忌,大不了我就辭官,然後跟你浪跡天涯去。”
“我和你浪跡天涯,那怎麼辦?”齊莞擡起頭嗔了他一眼,她倒是想離開京都去過平淡無爭的生活,不夠這也只能是想想。
總不能讓趙言鈺年紀輕輕就放棄仕途吧,他有他的抱負。
“帶著寶兒一起啊。”趙言鈺道。
“好了,別說這種的事了,你呀,快去書房,我要準備去鼎湖山的細軟了,要帶的東西可多了,今天就得列個清單,明日讓白卉好好收拾才行。”
趙言鈺聞言咧嘴一笑,“趕緊收拾去。”
齊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對於要去鼎湖山特別感興趣似的,難不成他要跟著去過冬嗎?
沒有理會齊莞的,趙言鈺去抱了寶兒去書房。
翌日,齊莞一大早就進宮了。
與以往進宮時的感覺不同。走進高高紅牆後,齊莞彷彿能聞到一股血腥味,她知道那是自己的錯覺,如果沒有親身經歷了那一場逼宮的戰爭,她從來不覺得這個皇會有那麼多殺戮。或許她每走一步。都是踏著不知誰人的鮮血。
是親自在壽康宮外等著她。
“雷公公。”齊莞對這個大監心存感激,見到他立刻露出溫婉的笑容。
“趙少夫人。後已經在裡頭等著你了。”雷公公回了一禮,對齊莞笑道,領著齊莞走進宮殿中。
一陣沒見到後了。齊莞在走進寢殿。見到那個歪在長榻上,靠著大迎枕的老婦人時,驚訝得差點忘記行禮。
怎麼老了那麼多……
“臣妾拜見後孃娘,後萬福。”齊莞只是看了一眼。急忙低下頭。
剛起身不久,又覺得困頓的後正在假寐。聽到齊莞的聲音,攸地睜開眼睛,轉頭向她看了過來,“哦,是阿莞。”
好像有點糊塗的感覺,旁邊的宮女上前扶她坐了起來,動作遲緩笨拙,握著宮女的手輕微顫抖著。
齊莞心裡滋味複雜,這次宮變,後和皇上聯手對付慕容家,雖說剷除了逆賊,但她失去了的都是嫡親孫和曾孫,怎麼可能一點傷心都不會呢。
“阿莞,過來坐。”後招手讓齊莞過去。
即使心存芥蒂,看到老態畢現的後,齊莞只能在心裡暗歎,起身走到後身邊,“後,您要保重身。”
後曾經,許是大悲大驚影響了原本清靜的心態,似又有中風的跡象了,雙手一直抖個不停。
“還說我這個老婆,你的身怎麼樣了?前兩次讓你進宮都說在養,可是被嚇壞了?”後關切地問道。
齊莞低眉順耳地回道,“已經無恙,多謝後關心。”
“你這孩,就是實心眼。”後忽然說道,眼睛幽幽地看向外面,也不知在看什麼。
是說她不懂得掩藏自己當初被變相軟禁的不滿嗎?齊莞低下頭。
“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別冷,哀家最不喜歡下雪了,到處都是白色的,像辦喪事一樣,又冷冷冰冰的。”後說道。
雷公公猛然擡頭看了後一眼。
齊莞道,“到處素白也是另一番景緻。”
後傷感地說,“哀家怕是活不過進今年冬天了。”
屋裡一干人都急忙跪了下來,大呼後千歲,齊莞更是心裡滋味複雜。
後將起來拉著坐了起來,“哀家還沒見過你女兒,想來應該和你一樣好看,本想讓你帶進宮來讓哀家瞧瞧的……”
說完,後頓了一下,看著齊莞依舊如常的面色,微笑說道,“無奈哀家病著,小孩最小氣了,不能過了病氣,哀家給你女兒準備些玩意兒。”
旁邊的宮女取來一個匣,全部都是價值連城的稀奇珠寶,齊莞忙道,“寶兒哪擔當得起這樣的厚禮,後……”
後說,“怎麼擔當不起了,哀家說擔當得起便擔當得起。”
是要補償寶兒當日差點沒命了吧。
齊莞推脫不去,只好無奈收下。
見齊莞收了下來,後才笑了起來,卻也露出疲倦的神色。
人老了就容易感到累。
齊莞起身行禮告退,後臉上帶著不捨,好像還想留齊莞再說些時候,但實在精神不濟,只好讓她跪安了。
從壽康宮出來,齊莞思緒萬千,看病有望聞問切,她自是看得出後的身已經到了窮途末,可能真的過不了這個冬日,想起往日後對她的疼惜,齊莞心裡難受起來。
不管如何,後對她還算不錯的。
剛走了沒幾步,就看到有宮人領著一個年輕姑娘朝著壽康宮的方向走來。
那年輕姑娘眉眼清秀,著淡黃色錦衣,下著月白色馬面裙,神態優雅高貴,眼神清湛溫和,察覺到齊莞的打量,側眼看了過來。微微頷示意。
這女似不曾見過面。
她們擦身而過,那女還跟雷公公見了禮。
待她走進壽康宮,雷公公在跟齊莞低聲說,“這是辛家二姑娘。”
六皇的未婚妻!齊莞恍然一悟,怪不得自己沒見過。問道。“辛二姑娘什麼時候來了京都?”
“六皇的婚禮在明年開春,後她老人家想見一見辛二姑娘……”雷公公說道。
是怕無法見到六皇成親嗎?可要是後真的過不了這個冬天。六皇也不可能在開春成親呀。
這都不是她能多嘴的事。
“趙少夫人。”雷公公忽然叫了她一聲,“六皇在御花園,道是有幾句話想跟你說。你看……”
齊莞皺眉。猶豫著要不要去見一見,她還想問問六皇,關於沉香該怎麼辦?
六皇既是讓雷公公來幫忙,那自然是不怕外人見到。齊莞便跟著雷公公去了御花園,進了園沒多久。就在涼亭上見到穿著深藍色繡暗紋錦衣的六皇。
“殿下。”齊莞上了涼亭,斂衽施禮,向已經是大周儲君的六皇行禮。
六皇沒想到齊莞還願意來見他,眼神多了幾分歡喜,“趙少夫人免禮,貿然請你來相見,希望你不要見怪。”
齊莞笑著問,“殿下可是有什麼吩咐?”
“聽說你身抱恙,如今可大好了?”六皇問。
“已經無恙了。”齊莞回道。
六皇深深看了她一眼,她依舊如當年初見時清豔鮮妍,不由得想起她女扮男裝去行醫的樣,嘴角揚起淡淡的笑,“我那日不知道……你會被留在宮中,還差點害了你的女兒,對不起。”
齊莞愕然,沒想到六皇找她是爲了跟她道歉,她笑道,“那日怎麼了?我可都忘記了。”
有些事情是過不去忘不掉的。
六皇心疼她那日大哭的樣,當時他將她抱在馬背上去見趙言鈺的時候,她在他懷裡還一副堅強淡定的模樣,可見到趙言鈺的瞬間,就大哭起來,他差點衝動地抱住她安慰她,他眼皮微斂,掩去所有情緒,“那天嚇到你了。”
齊莞覺得氣氛怪異,笑著說起沉香,“是了,凌姑娘還在您府中,不知六皇您有何安排?”
是在問他什麼時候幫凌家翻案吧,六皇說,“我已經將當年凌大人的冤屈告知皇上,相信很快能還凌家一個清白。”
如此一來,沉香就是官家小姐,可她嫁人全都死光了,她身份再高貴又有什麼用?
怎麼六皇沒像前世一樣,將沉香收了爲妾室呢?
“那沉香她……還在您府中?”齊莞問。
六皇說,“待凌家翻案之後,朝廷會將凌家大宅還給她,到時候她自然能搬到凌家去。”
齊莞不知該說什麼好,難道沉香跟六皇的緣分還沒到麼?
“如此對沉香來說最好了。”齊莞呵呵乾笑幾聲,“時候不早,六皇,臣妾先告退了。”
六皇眼神微暗,“趙少夫人請。”
站在涼亭外的雷公公眼觀鼻地繼續帶著齊莞出宮。
齊莞忍不住好奇,“雷公公,你對殿下了解嗎?”
雷公公不明所以地看向齊莞。
“殿下年紀也不小了,聽說連個近身服侍的丫環都沒有……之前我有聽說傳言,說是個……”齊莞沒好意思將斷袖說出口。
“趙少夫人,這話可千萬不敢說。”雷公公急忙制止她,“這裡是皇宮。”
齊莞笑道,“是我疏忽了。”
雷公公說,“六皇跟其他皇不一樣的。”
怎麼個不一樣?齊莞對六皇的印象只有前世他成爲皇帝之後下旨讓齊家滿門抄斬,其他的根本完全不瞭解。
即使之前有所接觸,她還是沒認真去了解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如今確定他是未來的皇帝,自然要多打聽打聽。
不過雷公公的嘴巴緊得很,怎麼都打聽不出。
回到家裡,便聽說完顏衛幽來了,已經等了好一會兒,齊莞來不及換下衣裳,就去茶廳見來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