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是一羣打扮怪異的青年正在毆打袁傑,袁傑只是蜷縮著,任人拳打腳踢,沒有任何反應,她原本以爲這只是一段普通的羣毆事件,但她卻忘了看袁傑的眼睛……
那雙眼睛一直在盯著一個地方。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呢?
乞求,期盼,還有絕望,憤恨。
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遠處是一個人影,看不清楚長相,可拉大了看,卻依稀像是一個人。
袁傑的母親,袁莉。
她的手裡拎著剛從菜市場買回來的新鮮蔬菜跟水果,就站在那裡,看著自己的兒子被一羣人毆打,沐清歡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還用去看嗎?
究竟是什麼樣的母親纔會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被毆打成那副模樣,還能夠無動於衷的站在那裡觀看?
或許她真的錯了,該看病的是袁莉。
張醫生見她一直不說話,又說道:“我記得你上次給我看的病例報告裡面說,袁傑的主要副人格是因爲五歲的時候袁莉虐打袁傑又當著他的面跟情夫上,牀,纔出來的,那麼就說明,袁傑的心病是在與袁莉。”說完,他認真的看向沐清歡:“清歡,我想我們應該找袁莉談談了。”
沐清歡抿了抿脣,點頭:“我今天下午就聯繫她過來。”
“我已經聯繫了,估計快到了。”張醫生說道。
“嗯。”沐清歡再度點頭:“她來了你讓小陳通知我一下,我先去病房看看袁傑。”
“好。”張醫生答應。
從張醫生的辦公室出來,沐清歡只覺得心裡彷彿被一塊石頭壓著一樣,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往袁傑的病房走過去。
可沐清歡推開病房卻空無一人,被子整整齊齊的疊在牀頭,垃圾桶裡有不少糖紙,地上也掃的很乾淨,她望著空蕩蕩的病房怔了好一會,纔回頭問一旁走過的護士:“這個病房的病人去哪了?”
護士瞅了一眼病房號,答道:“是袁傑吧,他去花園了。”
“謝謝。”沐清歡道了謝便往電梯口走去。
一路走到醫院後面的花園,她的心都沒有定下來,直到看到不遠處正捧著畫板坐在長椅上,穿著一身藍白色條紋病號服的袁傑,她才緩緩舒了口氣。
陽光正好,安靜的少年專心致志的拿著畫筆在畫板上描描寫寫,沐清歡想,多麼美好的畫面啊,如果……
算了,沒有如果,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盡最大的努力,治療袁傑。
沐清歡甩甩頭,重新拾起笑容,朝袁傑走去:“你在畫什麼呢?”
“你怎麼又來了,煩不煩。”少年沒有停下畫筆,雖然說著厭惡的話,但是口氣裡卻沒有絲毫的反感。
沐清歡絲毫不被他的話語影響,從他那長椅上認真的畫著畫時,她就知道眼前的少年是,索昂。
站在他身側,歪著頭看向他畫板上還未畫完的畫。
她眉頭微微上揚,一絲疑惑跟驚訝一閃而過。
一隻鹿,一隻羊。
羊被釘在十字架上,鹿的四隻蹄子踩著四個人頭。
袁傑正拿著畫筆在畫一棵樹……
這畫!
沐清歡瞳孔驟然收縮,一絲不安涌上心頭,她記得,第一次給祁墨做諮詢時,他也畫了同樣的畫!
她慌忙問:“索昂,這畫是誰教你的?”
索昂終於擡頭,鄙夷的看著沐清歡:“一個老師,你這麼驚慌作什麼。”
然而沐清歡卻沒空理會他眼中的鄙視,繼續追問道:“老師?是誰?我認識嗎?”
索昂的耐心快用完了:“既然是我的老師,你又怎麼可能會認識,沐醫生,你能別擋著我的太陽嗎?現在是冬天,我很冷。”
沐清歡這才注意到他穿的很單薄,連忙移開身子,坐到他的身側,伸出手用力的按著他的肩膀,認真的看著他:“索昂,我希望你能告訴我,這幅畫的來歷,因爲我之前有個朋友也畫了同樣的畫。”
她這麼一說,索昂興趣頓時就被提上來,很快問:“你朋友也有精神病嗎?”
沐清歡抽了抽嘴角,解釋道:“他只是心理有點問題。”
“哦,真沒勁。”索昂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又回過頭專心的畫著畫。
沐清歡不放棄的繼續說著:“如果你不告訴我,我會拿走你抽屜裡所有的糖。”
索昂立即擡頭看向她,一臉的鄙視:“沐清歡,你可是一名醫生!怎麼可以威脅你的病人!”
沐清歡挑眉:“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索昂,這還是你教我的呢。”
索昂:“……你贏了。”
“說吧。”
“我是在一次畫展上看到這幅畫的,覺得畫的很好,就訪著畫了。”索昂心不在焉的說著。
沐清歡憷眉:“你剛不是說老師教你的嗎?”
“我隨便說的,你也信?”索昂再度鄙視。
“……好吧。”沐清歡又問:“那是誰的畫展,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我是偶然進去看到的,不是特意去參觀,怎麼可能記得是哪個畫家。”索昂說著話,已經畫完了整棵樹的模樣。
沐清歡看向那副畫,心裡一咯噔,不對,這樹好像不一樣,她記得,祁墨畫的樹是褐色的,袁傑的是綠色。
“這個綠色是你自己填充的嗎?”沐清歡試探性的問道。
索昂搖頭:“不是,我按照照片裡一模一樣畫的。”
沐清歡伸頭往他右側看了看,果然旁邊有張照片,真的如他所說,他只是照著畫。
“我能把這張照片拍下來嗎?”沐清歡問。
“隨便。”索昂沒什麼表情的道。
沐清歡見他同意,便站起身,拿起手機走到他右側,對著照片拍了一下。
“你母親來了,你要去看看她嗎?”沐清歡收起手機,說起了正事。
索昂的手指咻地停住,眼神閃過一絲戾氣,沉默著不說話。
沐清歡嘆了口氣,果然她就知道是個這個結果。
“我先走了,要去見你母親。”她道。
索昂冷笑一聲:“她不配做我的母親。”
沐清歡沉默片刻,道:“或許,袁傑覺得配呢。”
索昂的眼神深了少許,再度沉默著沒有說話。